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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补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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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您能多多指教,说明一下死亡原因。” 
  “等一等。”斯潘塞伸手从自己身后的书柜里取出了一份解剖报告,然后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桌面上。“在我看来,死因是清楚的。” 
  “可以说‘清楚’,也可以说‘不清楚’。您认为克兰德尔先生是死于心肌梗塞?” 
  斯潘塞抬起头来,或许是因为艾略特没有用“心脏病发作”这样的外行话而引起了他的兴趣。“不。事实上他患有一定程度的高温综合症,或者叫中暑衰竭,那使他的心脏难以承受。正是中暑衰竭和动脉粥样硬化造成了死亡。而他们是无法知道这一点的。他门当时的治疗措施是适当的——” 
  “作为高温综合症?” 
  “是的,尽管他们当时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给他输了液——医生能够做的仅此而已。” 
  “您是说,一个现代医院的急诊室没法挽救一名循环系统衰竭的47岁的男子?” 
  “那不是我的话,你不要断章取义。”斯潘塞医生的脸颊发红。 
  “我只是努力在理解,”艾略特的口气缓和下来。“请您原谅,不过,我的委托人失去了丈夫……需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斯潘塞两臂交叉,两眼圆瞪。“我知道你的算盘,罗思先生。”“先生”一词只是轻轻地一带而过。“我曾经在社会上行过医,也有律师要我提供有利于他们案子的鉴定。但是,我只能以解剖结果为依据,讲出自己的意见。而我认为,这位病人本来患有的心肌纤维变性严重地加剧了高温综合症。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如果你不愿理解——” 
  “哦,我理解。不过,他心肌纤维变性的程度如何呢?” 
  斯潘塞查看着他的记录,后来回答说:“中度。” 
  “您知不知道他没有症状?” 
  斯潘塞耸了耸肩膀。“许多人都没有症状。可是,病变却是存在的。” 
  艾略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胡髭。“那么,假如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他将来得心脏病的可能性有多大?” 
  “噢,我认为应该非常大。不过,我不是给人看病的,你别忘记这一点。” 
  “忘不了。他能活多少年?” 
  “这我就不能妄言了。” 
  “可以理解。” 
  艾略特看看手表,俯身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故作认真地把斯潘塞的报告和他自己的记录放在里面摆好。“好的,占用了您的时间,谢谢您,医生。” 
  他走到门口,转身问道:“哦,还有,您提取组织标本没有?” 
  “当然提了。那是标准做法。” 
  “是心脏的?” 
  艾略特高兴地听见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我们有冷冻库。” 
  “好的。我们可能需要它们。再次向您表示谢意。” 
  艾略待开车离开医院大楼以后,发现自己的双手把方向盘抓得死死的。他低头一看,指关节都发白了。于是,他放松了下来,回想与斯潘塞见面的情况。这位医生显然帮不了什么忙,不过也不会带来什么危害。 
  现在,艾略特必须找到一名专家来作证,而且越快越好。只有那样,他才能赶在公众忘却这件事情之前以充足的理由要求法院立案。 
  一周以后,艾略特来到首都西尔顿饭店,敲响一间套房的房门。他深深地吸气以后,看见了出来开门的乔治·波拉德医生。“请进,罗思先生,”波拉德说,“我还要继续开会,只有20分钟时间。”波拉德说罢,指了指窗户下小桌旁的椅子。他面目清瘦,几乎给人憔悴的感觉,留着灰色短发,一张脸只剩下皮包骨头。 
  波拉德在艾略特的对面坐下,然后戴上眼镜,拿过一份卷宗打开。艾略特看着这位医生先读了封面上有关克兰德尔案件的情况,然后是里边装的东西。 
  他看完以后问艾略特:“我忘了——是谁介绍你来的?” 
  “查理·格拉瑟。您为他的案子在华盛顿市作过几次证。” 
  波拉德是费城附近一家小社区医院的急诊室主任,可是却用大量时间在全国各地为医疗事故案件的原告作证。当然,他在法庭上总是说,他收入的大部分为行医所得。 
  原告律师们认为,有必要利用波拉德这样的人来对付那些“被告的娼妓”——那些不顾事实真相为当地医护人员作证的医生。艾略特并不赞同这样的说法,不过,他实际上持无所谓的态度。他需要一名专家,而波拉德可以充当这一角色。 
  波拉德再次翻阅解剖报告,然后指着一页记事簿上的文字说:“当然,我记得曾经看到过有关克兰德尔部长的新闻。”他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件使人感到悲伤的案子。我认为,那家医院的医生没有作出正确的诊断。” 
  “你指的是中暑?还是心脏病?” 
  “高温综合症。他的症状介于轻度虚脱——又叫中暑衰弱——和中暑虚脱之间,无法确切地判定。” 
  “那么,他的体温只是稍微偏高又怎么解释?” 
  波拉德微微一扬头。“嗯,我反复查对了那一点。近来的研究成果表明,即使患者没有发烧,也可以作出中暑的诊断。当然,他们无法知道病人的心脏不好,而那正好说明为什么一开始就应该作出正确诊断。如果没有高温综合症导致的循环性虚脱,他的心脏就不会承受如此大的负担,对不对?”他用力地敲打着病历。 
  艾略特完全赞同他的说法,可是却想试一试这个家伙到底有多大能耐。他说:“让我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提问。是否作出高温综合症的诊断可能无关紧要吧?” 
  波拉德满脸惊讶。“怎么会呢?” 
  “听着,对中暑虚脱的正确治疗方法是恢复病人的液体平衡——那一点在治疗休克时已经做到了。” 
  波拉德思考了一阵,然后说道:“他们输液的分量不够,只是起到缓解而不是治疗作用。” 
  艾略特心里叫道,太妙了。 
  波拉德继续查阅病历,接着补了一句:“还有——他们给他用了碳酸氢盐!” 
  “那是心脏复苏术的常规药品,对吧?” 
  “对,不过那却是治疗高温综合症的禁忌药品,用后只会使病情恶化。”他耸了耸肩膀。“这就可以说明问题了。”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抱歉,我得回去开会了。剩下的细节改日再谈。” 
  艾略特点到了问题的关键:“不过,你能否从医学的角度比较肯定地说明,这个病例的处理方法违反了治疗常规?” 
  波拉德把头靠在椅背上。“是的,我看可以。” 
  “那么,关于病人的死因呢?你能否说明那是造成病人死亡的直接原因?” 
  波拉德笑了。“噢,看看你们这些律师是多么喜欢直接原因。关于这一点我得进一步研究他的病史,不过,可以肯定地回答你,我能够加以说明。” 
  “太好了,大夫,”艾略特接着说,“那么,我可以把你列为原告方面的专家证人吗?” 
  “可以。” 
  艾略特本想轻松地舒一口气,可是它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非常感谢,”他说,“我什么时候能够得到你的书面报告?” 
  “嗯,首先,你得使我的证词符合现在的情况。”他咳了一声。“因为是急件,恐怕得收你双倍费用。”他查看了一下记录说,“一共是5000美元。” 
  艾略特心里一怔。有什么办法,格拉瑟提醒过他,波拉德收费昂贵。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办公用支票本,逐项填写后,推到波拉德面前。 
  波拉德故作高雅,连手也没有伸一下。“谢谢,”他说,“我会把同意协助调查取证和出庭作证的文件送给你的。”他毫无热情地笑了笑。 
  “好的,就这样。”艾略特站起来,与波拉德握手以后离开房问。一进了走廊,他便伸手去摸裤子的后兜,发现自己的钱包居然还在。 
  第二个星期一,艾略特从最高法院大楼出来,心里的感觉和9月下旬的天气一样,暖融融的,十分舒坦。他嘴里吹着口哨,走过售报机,到了明媚的阳光下。他的公文包里装着一份刚刚盖上立案日戳的诉讼文件:原告琳达·L.克兰德尔,贾斯廷·W.克兰德尔的遗产继承人;被告首都大学医院和卡伦·M.穆尔医生。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西蒙正等着他。西蒙拿出一张粉红色纸条在他眼前一晃。 
  “头奖!” 
  “什么?” 
  “看看这张纸条吧!” 
  艾略特有些不耐烦,顺手抓过纸条一看,原来是《华盛顿邮报》的法庭记者库尔特·托马斯写的便条:“想谈谈关于克兰德尔案件的情况。” 
  艾略特在接待处坐下。“动作真快。” 
  西蒙笑得咧大了嘴。“法庭的书记员们总是将能吸引人的案件的情况捅给那帮记者们。一旦《邮报》感兴趣,电视台就会紧跟着来的。” 
  “对啊。不过,我什么也不能说。” 
  西蒙说:“胡说。有许多可以讲的东西,而且不会泄露任何秘密。听着,‘我们确信,克兰德尔部长死于医疗事故。’只要让你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你的面孔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就行了。” 
  “大概应该让你去讲。” 
  “噢,不。你的面子比我的大。” 
  艾略特笑着说:“对呀,我应该知道怎么做,经常看,已经会了。” 
  “对啊!”西蒙高举手臂,五个指头分开。艾略特笑着与他击掌。 
  这是一个好开端——非常好的开端。 
  这位矮个子非常有礼貌。 
  “劳驾,”他对总服务台的希拉说,“您能否告诉我穆尔医生在哪里?” 
  希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立刻意识到,他不是医院的人。他穿着一件肮脏的原色战壕雨衣,那张面孔使人难以注目。他的手里提着一只破旧的维尼纶手提箱。 
  “您是——” 
  “约翰逊,吉姆·约翰逊。” 
  “和她预约过吗?” 
  他犹豫片刻后答道:“是的。” 
  希拉点了点头。“请在接待处等一等,让我找找她。” 
  约翰逊先生欲言又止,好像改变了主意,顺从地转身坐下。 
  穆尔医生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吉姆·约翰逊这个名字,根本谈不上什么预约。而且,她没有时间来应酬,问希拉能不能打发他走?希拉对穆尔医生的反应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这天晚上,首都大学医院急诊室里忙作一团。 
  卡伦直到最近都喜欢这种忙碌而紧张的倒班工作方式。在急诊室工作对医生来说具有很大的刺激性:前一分钟你还在不慌不忙地为病人包扎受伤的踝部,突然手推车嘭的一声冲了进来,你又得立刻抢救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但是,自从克兰德尔死后,急诊室里熟悉的日常工作好像处处暗布陷阱。对自己能力的信心并不能使她消除对治疗中发生不测事件的担心。最使她感到痛苦的是她内心里反复出现的自责——她当时可以挽救克兰德尔的生命吗? 
  她甚至觉得母亲的判断是正确的,自己不适合从事急诊医疗工作。 
  然而,今天晚上,就在今天晚上,卡伦又找回了原来的和谐节奏。到了下班的时候,她觉得自信、平静、胜任、愉快。今天的晚班十分忙碌,急诊室外救护车警灯的红光透过窗户映照进来,病人们呻吟不断,房间里充满消毒剂的气味,护士们不停地低声讲话。她检查病人,作出诊断,缝合伤口,这使她内心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时,就像往常一样,她的工作戛然而止。伊拉·夏皮罗来接替从6点开始的早班。卡伦向他简要地介绍了留在急诊室里的病人的情况,接着到自己的贮藏柜前更换衣服,然后向停车场走去。 
  她走到离自己那辆丰田车几英尺远的地方,面前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他身材矮小,穿着一件雨衣。 
  卡伦往后退了几步一看:那个人手里提着一个箱子——企图施暴强奸的人一般不提箱子。 
  “是穆尔医生吗?”他彬彬有礼地问。 
  “是的。”卡伦答道,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那人点了点头说:“这是给您的。”他低着头从手提箱里取出一沓纸递给她。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接了过来。 
  那人笑着说一声“对不起了”,随即转身离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远去,然后走到附近墙边的一盏灯下,动手翻阅那一叠纸。上面的一页用英文和西班牙文写着:“哥伦比亚特区最高法院传票。”传票下面是一份长达9页的《医疗事故起诉书》。 
  卡伦呆呆地站在潮湿的停车场上,看着上面写着“起诉理由之一,起诉理由之二,起诉理由之三,关于事实与主张的陈述”。她迷惑不解地看着这些文字,最后一页上的“2000万美元”这几个字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她精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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