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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面走,一面议论。正望外去,忽见那些徒弟,慌慌张张跳了进来,说道:“师父不好了,外面不知有多少人马,将我们这一座西禅寺围得水泄不通,但听呐喊之声,皆道不要放走你老人家,请师父速速定夺。”胡惠乾一闻此言,也就吃惊不小。当下三德道:“贤弟不必如此,我们可赶紧升高逃走,料想前后门是走不出的。”胡惠乾此时也只得答应,正欲转身而去。忽见大殿屋上,两条黑色影子一晃,扑一声跳下屋来,接着大喝一声道:“强徒向哪里跑,认得爷爷么?”说着一刀便劈进来。胡惠乾一见,也就赶忙将刀招架住,回言骂道:“尔这小子何人,老子向与你无仇无隙,尔胆敢前来与老爷作对?尔可通下名来,待老子取你狗命!”
高进忠道:“该死的狗头,尔且听了,爷爷乃白眉道人门下高进忠是也,只因咱在苏州,途遇师兄方魁,知道尔在广东无恶不作,近与机匠逐日寻仇,残害百姓。爷爷又善观相法,知咱师兄一家遭难,为尔残杀。似此残忍,若不将尔拿住,未免有负上天好生之德,所以爷爷特奉圣旨前来,会同巡抚带兵拿你,尔如放明白些,早早受缚,或可免碎尸万段,若再自恃,可不要怪爷爷无情了。就使尔与机房内的人,有杀父之仇,又何致迁怒白安福?即使白安福维护机匠,尔因此迁怒,也还勉强可说,为什么方兴母子全行杀死,这是何说?而况他是奉公差遣,身不由己,尔只自恃其勇,不顾情由,天下哪里容得你如此大恶。似尔所为,天理何容,国法何在?”
胡惠乾听罢,不由大怒道:“好小子,尔既是白眉道人的门徒,又称是奉旨来的,老子回避你也不算是个好汉,老子且问你,咱俩是个比拳脚,还是比兵刃?”高进忠道:“爷爷不问什么拳脚兵刃,只要将你捉住,送官治罪。”胡惠乾不待高进忠说完,便一刀砍去。高进忠见他一刀砍到,说声:“来得好!”当下用了个凤凰单展翅,将他这一刀让了过去,随即用了个老树盘根,这一刀向胡惠乾腰下砍去。;胡惠乾见他这一刀来得厉害,即赶着用个燕子穿帘跳出圈外。高进忠见他让过,即刻改了个鲤鱼翻身,又是一刀向胡惠乾肋下刺去。
此时胡惠乾正掉转身来去扑进忠,哪知高进忠的刀已到,即将手上的刀向上一架,趁势向左边一拨,掀在一旁。随即使了个老鹰探爪,直向高进忠的心窝刺来。高进忠说声:“来得好!”即将刀向心窝护定,等他的刀逼近,高进忠便一撒手,用足十二分力,拟把胡惠乾的刀就此打落。哪里知道胡惠乾早看得清楚,知道他要用这毒着,便赶紧将刀收回,不使高进忠的刀沾靠。
高进忠这一刀才要望上去拨,只见他的刀已经收回,心中暗道:“这厮果然厉害,若非我看得留心,就要上他的算了。”也就将刀按住不发出去。胡惠乾见他按刀不动,也是暗道:“看他这刀法精强,果然不差,白眉的徒弟,还比方魁的刀法强多了。”一面暗想,一面又是一刀砍来。高进忠也就着着留心,也就赶着躲避,心中一想,我何不如此如此,就可拿他。主意已定,就将手中刀先向他下半身虚晃一刀,胡惠乾才要来格,立刻就使了个声东击西的妙法,向胡惠乾面门砍过来。胡惠乾也知道这些法,于是即招拦架格,将高进忠一套声东击西的刀法挡过。高进忠见此法仍不可以取胜,又想换别法擒他,哪知胡惠乾早已想定,也用了一路花刀的妙法,向高进忠舞来,只见上八刀、下八刀,前后左右,一路八刀,共计八八六十四刀,如雪花飞舞一般,真使得风雨不漏。
高进忠一看,知他用的是花刀法,如在旁人,就不能识破他这花刀,幸亏高进忠是个会手,又是白眉道人的门徒,这些刀法,怎能瞒得过他,因大笑道:“好小子,尔在你爷爷面前,班门弄斧,打量你这花刀爷爷不知道,不能破你的么?你使好了待爷爷就在这花刀上擒你便了。”说着将身子立定,把手中的刀向中间一分,又似童子拜观音,又似金鸡独立的招式,只见他手只一送,将刀送进胡惠乾的刀光里面,也就一刀一刀飞舞起来。胡惠乾的花刀虽则厉害,哪知高进忠这一套刀法,较之尤甚。
原来他这刀法,叫做雨打残花,是专破花刀的绝技。少林一派,除至善禅师、五枚大师、白眉道人、还有冯道德这四个人,此外就是高进忠晓得,其他更无人会使了。胡惠乾会使那花刀,却不知有破这花刀的妙法,在对敌之时,也不过是招拦架格,实在看不出是破花刀的样子,哪里知道,最后一刀只听高进忠喝道:“着!”胡惠乾吃惊不小,只见高进忠一刀向他手腕砍来,如果那一刀被他砍着,这只手腕必然断为两截。胡惠乾知道不妙,若要去格,万万来不及,若用旁法去解,又万万没有解法,是一个绝妙的撒手。胡惠乾知道厉害,只有一法,除将手中刀抛落下来,弃刀而逃,再无别法。胡惠乾也只得如此,立刻手一松,将刀抛落,急望后一退,登时一缩身,已纵上大殿屋檐,撒腿就跑,毕竟胡惠乾逃得性命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 破花刀惠乾丧命 掷首级三德亡身
话说胡惠乾被高进忠破了花刀,夺路而走,登时跳上大殿屋檐,预备撒腿就跑,哪里知道,外面那些弓箭手,一见寺内大殿屋上跳上一个人来,仔细一看,并非自家人。原来高进忠虽身穿紧身靠衣,却有暗号看得出来。在那临行时,已招呼了合营的兵卒弓箭手,为的是仓猝之中,恐怕分辨不清,致有误射之事。因此那些弓箭手一见,知非自家人,当下一声呐喊道:“大殿屋上跳上一个强徒来了,我们放箭呀,不要被他逃脱了。”话犹未了,那些附近邻屋上站的人,及寺院内墙上站的人,一齐放箭过来,真是万弩齐发,如雨点般射到。
胡惠乾虽要逃走,无奈不能跳出箭林,正在疑思打点主意,高进忠已抢着,预备蹿上屋去捉他。却好胡惠乾脑后中了一箭,腿上又中了一箭,屋上站立不住,只得又复跳下来,立刻拔去箭头,口中说道:“老子再与你拼罢!”说着,正要望高进忠打去,却见高进忠已在面前,手舞单刀,要砍过来。胡惠乾道:“是好汉,将刀弃了,与老子比一比拳脚,老子现在手中没有刀,你就便将老子一刀杀了,也不是条好汉。”高进忠笑道:“好小子,既是你如此说,不要说是爷爷欺你,爷爷就不用刀,与你比试拳脚,还怕你飞上天去不成?”说着,一面防着胡惠乾,怕的是被暗算,一面将手中刀在背上插定,旋即抢了上手,立定脚步,一声喝道:“胡惠乾你过来罢。”只见胡惠乾左脚曲起,右手挡在头顶,左手按住右腰,使了个寒鸡独步的架式。高进忠一见,就将身子一偏,左手在胸,右手在膊之上,腾身进步,将右手从后面圈转阴泛阳的一拳,使了个叶底偷桃,去破胡惠乾的寒鸡独步。胡惠乾一见,将身子一侧,起左脚掀开他的拳头,右手趁势还他一下。高进忠赶着让过,即使了个毒蛇出洞,向胡惠乾劈心点来,胡惠乾看得分明,也即使了一个王母献蟠桃,托将开去;高进忠又换了个鲤鱼翻身,又复扑转过来,登时双手齐下,又改了个黑莺圈掌,胡惠乾即望下一蹬,把头向左偏过,他的双掌,趁势使个金刚掠地,将右腿旋转过来。高进忠又改了个泰山压顶,认定胡惠乾脑门打下。两个人就在大殿前、院落以内你来我往,脚去拳来,一个如穿花蝴蝶,一个似点水蜻蜓,足足打了一百余回合,不分胜败。
此时高进忠打得兴起,暗道:“这样打法,打到何时才可将他捉住?莫若用个煞手着,叫他早早归阴便了。”主意已定,高进忠又变了几路,末了一着,用了个蜜蜂进洞,将两拳向胡惠乾两太阳穴打来。胡惠乾使了个脱袍让位的解数,将两手并在一起,从下泛将上来,向两边分去,将高进忠双手格开,所以他自己两只手,便圈到腰间。高进忠本来这一着是个诱着,原要他两手来解,他却趁胡惠乾两手分开之际,急急用了个独劈华山,便反手一劈,正对着胡惠乾面门劈来。此时偏避不及,将手来隔,也是不及。这着煞手,任凭你什么英雄好汉总避不过去。胡惠乾说声:“不好!”还要挣扎,早被高进忠一反掌,劈中脑门,登时脑浆迸裂,倒在地下,死于非命。这也是他恶贯满盈,应该遇上高进忠,送上了他的性命。若论高进忠的武艺,不比他高了几分,就能将他置诸死地,所以棋高一着,他就满盘皆输了。这武艺拳脚工夫也是如此。
闲话休提,高进忠将胡惠乾用了个独劈华山将他打死,那三德和尚同那众门徒,怎么一字不提,现在究竟怎样了?是已经逃走,还是已被箭射杀死,也要交代出来,不就这样随随便便,匆匆混过去算了。诸公如此说,须要知道我这编书的,只有一枝秃笔,一张嘴,写不出两样事,说不出两句话来。
如今且说,三德和尚同着胡惠乾到大殿,见屋檐上蹿下两人,高进忠便去与胡惠乾对敌,这里方德便去对敌三德和尚,彼此恶斗了一会,方德虽是家传的武艺,终不能如三德的高强。看看方德抵敌不住,那些师兄弟及伙伴等人,一齐拿着刀枪剑戟,奋身上来,帮助方德力战,你一刀,我一枪,他一剑,砍个不住,真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三德本领虽强,究竟双拳难敌四手,而且实在是寡不敌众,也就渐渐抵敌不住。大家正在那里杀得难分难解,却好高进忠击杀胡惠乾,正欲去寻找三德,走到殿前,只见几十个人围住一个和尚在那里拼命死斗,高进忠知是三德,便思上去助战,忽又想道:“我何不将胡惠乾的首级割下来,去打和尚头,也叫他知道胡惠乾已被我杀死?”主意想罢,又复回到大殿,将胡惠乾的头割了,左手提头,右手执刀,复飞奔来至前殿,在人丛外大喝一声道:“秃驴,休得逞强,看家伙!”一面说,一面将胡惠乾的首级掷了出去,无巧不成书,偏巧那头刚刚打在三德和尚头上。
三德在先闻得高进忠喊了一声:“看家伙!”以为他不是明刀,就是暗器,断不料以死人头来打和尚头,在打中了自己头。他不在意是一颗人头,但见个滚圆东西打中头上,又滴溜溜滚了下去。三德杀得性起,顺手又是一刀砍下,就巧将胡惠乾的头,不偏不倚劈分两半。三德再一细看,才知是颗人头。就在这个工夫,高进忠也跳了进去,复喝一声道:“好贼秃,你知不知这颗头颅是谁的?你还在这里拒敌,你死在头上,尚不觉么?胡惠乾已被爷爷杀了,方才那颗首级就是他的,你如不信,再仔细看来。”
三德听了这话,方知胡惠乾已经伤命,又暗暗叫苦,你道为何?只因他将那颗头砍了两半,甚是伤感。此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此时三德心中却大怒,只见他两眉倒竖,两眼睁圆,大声骂道:“高进忠,本师父与你势不两立了,你既将胡惠乾杀死,这是他咎由自取,本师父也不免为他所累。你何以要行此毒计,要将他的首级掷来,令本师父误将他砍为两半,你既如此残忍,也怪不得本师父无情了,不要走,吃我一刀。”说着,一刀砍来,高进忠一见,说声:“来得好!”也就一刀架住,三德正要抽回还他一刀,那边方德又杀上来,接着那些伙伴等人,又是你一枪,我一剑,他一刀围住三德乱杀。三德此时虽执着单刀遮拦架格,上下护定无半点破绽,只是不能还刀,心中暗道:“我与方德这一般人已经难以取胜,何况又来了个高进忠,今番我命定然休矣!前后总是一死,不若拼他们几个,就是死了,倒还上算。”主意已定,又复大喝一声,舞动单刀,先砍倒了两人,见众人大有欲退之意,他便想趁此逃脱。
试问高进忠等人,可能让他逃走么?只见高进忠大喝一声:“秃驴,还不早早给我受缚?”一声未完,那把刀已掷了进去,正中三德的右手。三德说声不好,手一松,只听叮当一声,手中刀已抛落在地。接着方德就在这个当儿,又砍进一刀,在他的左膊之上用劲一下。三德哇呀一声,登时跌倒在地,当由众伙伴一齐上来,刀枪齐施,将三德砍为肉饼。胡惠乾那些徒弟见师父、师叔俱被杀死,还有谁人敢上前厮杀,只得分头躲避去了。外面众兵丁及弓箭手,此时已知道三德及胡惠乾二人皆已被杀死,中军各官也抢进寺来,附近居民屋上的弓箭手,一个个跳落下来。中军各官又带着各兵丁,前后搜寻了一遍,又搜出胡惠乾几个徒弟,将他们捆缚起来,解回辕门,听候发落。
此时天已大明,街上的人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