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文英没答话,朱健却一旁埋怨地说开了:“她呀,就是舍不得吃!”
文义听了,也责怪文英说:“咋舍不得吃?你就是挣下金山、银山,身体不好
又有啥用?”
文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哥,别听他瞎说!小家小户,有多大家底吃?”
文义听了,不再说话,一边用筷子挑起细细的、白白的粉条往嘴里送,一边在
心里翻腾开了。过了一阵,才抬起头,激动地看着文英说:“妹,你变了!”
文英不懂地问:“咋变了?”
文义说:“变得懂事了!变得像我们余家的女人了!勤劳、肯吃苦、善良、节
俭,天下女人应该有的优点,你全有了!”
说完这话,文义喉头忽然“咕噜”一声,像被啥东西堵住了一样。他想起了妹
妹小时,想起了和林平发生那事的一段日子,想起了两年前进城卖家具时对她严厉
的教育。她终于变了。他从她身上,看见了一个农家女孩子天生具有的吃苦耐劳、
忍辱负重、朴实好强……的本性,看见了一个妻子与母亲义不容辞的责任。文义的
眼睛渐渐模糊了。从文英身上,文义又想起母亲一辈子的含辛茹苦,想起淑蓉前天
亲手为他做的几样菜,想起玉秀姐这两年的不幸遭遇,还想起春梅……想着想着,
他几乎有点情不自禁了。他真想过去拥抱住妹妹,还想站起来大声地向全世界女人
说一声,他爱她们!崇拜她们!尊敬她们!
文英见哥哥突然不说话了,不知咋回事,忙问:“哥,你咋了,妹作的米粉不
合你的口味?”
文义眼里盈满了泪水,心里酸酸的。他怕文英看见,就把头埋在沙锅上,让袅
袅上升的雾气遮住双眼,然后尽量用了平静的口吻说:“咋不好吃?太好吃了!这
还是我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文英听了,又要去替文义再煮一份,文义一把按住了她,说:“妹,你存心把
哥胀死哦?”文英听了,才没再去煮。
文义吃完,文英就叫朱健收摊。文义见时间还早,劝他们别忙收。他们不听,
忙把东西收进板车里,朱健头里拉着走了。文英过来拉着文义,说:“哥,走吧,
我们回家再谈!我还没仔细看你,你好像瘦多了!”
文义说:“我没瘦,你倒不如以前了!”说着,见文英拉着自己的手,忙说:
“妹,让我扶着你,别摔着了!”
文英说:“没事,哥!”可还是把手臂给了文义。文义就扶着文英,两兄妹慢
慢从大桥向氮肥厂走去。
到了厂里,兄妹俩才真的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都打开了话匣子。文义向文英
谈了出去这将近两年的经历,谈了春梅姑娘,更多地谈了淑蓉,又向文英和朱健说
了自己想回家办厂的事。文英和朱健听了,都非常高兴。接着,文英向文义也谈了
家里发生的一系列事,如文富进城做蔬菜生意发生的不幸,文忠被刘副乡长“修理”
的事,天志老头的死,以及玉秀姐离婚遇到的障碍……有些事,文义从家里的来信
中,已知道了个大概,有些则一点不知。现在听文英说了,更激起了对父母、大哥、
二哥的思念。这时不知不觉鸡叫三遍了,朱健在一旁打瞌睡。文英见了,劝文义上
床躺一会,文义却一点没有睡意。出门看看天已微露曙色,便归心似箭地想立即回
去。文英要他天亮吃过早饭再走,可文义不答应。他们便只好在曙光熹微中,把文
义送到了大门外,然后兄妹俩恋恋不舍地告了别。
文义回到家里,余忠老汉、田淑珍大娘和文忠夫妇、文富,正围着桌子吃早饭。
全家人一见文义,顿时愣住了。余忠老汉放下筷,活动着脸上的皱纹,看了文义半
天,咧着嘴说:“好哇!你……你……,真是你回来了呀!”
文义放下行李,回头对余忠老汉说:“爸,真是我回来了!”
文忠说:“咋不先写个信回来?”
田淑珍没等文义答话,过来拉住文义,上下看着,说:“过来,让妈看看,妈
心里牵挂着你呢!”说着,她眼角挂上了晶莹的泪花。
文义见了,心里感动起来,说:“妈,我也一样,牵挂着家里呢!
说着,卢冬碧忽然想起什么,在一旁大叫了起来:“哎,老三,你的……对象
呢?
这一说,都提醒了大家,全家人的目光都一下集中过来。田淑珍大娘恍然大悟
地跟在卢冬碧话后面问:“是呀,那个姑娘呢,咋不一块回来?”
文义见大家这么关心他,就故意笑了笑说:“妈,你们咋这么着急?”
田淑珍说:“妈能不急吗?快对妈说,是不是你待人家不好,被别人甩了?”
卢冬碧也说:“是呀,老三,你快告诉大家!”
文义想了一想,这才对大家说:“妈,嫂,人家怕你们不愿意,不好意思来。
她要我回来先问问你们,要没意见,她过一段日子就来。”
田淑珍大娘听了这话,急忙分辩地说:“我们啥时说过不愿意?”接着,她去
墙上取下装有文义和淑蓉照片的镜框,喜眉喜眼地看着淑蓉的照片说:“这么好的
姑娘,打起灯笼火把也难找,我们为啥不同意?”
文义接过镜框,见家里的人把淑蓉和自己在康平市照的那张西装革履的照片放
在一起,一下勾起了对往事的许多回忆。又见照片上的淑蓉,恬静地微笑着看着自
己,就涌起了对淑蓉的思念,这才对母亲老老实实地说:“妈,我们耍得很好,你
放心。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来的!”
田淑珍大娘才一下放心了,说:“没吹就好,找个好姑娘不容易呢!”
大家都只顾说话,忘记了吃饭,文富这时才说:“老三,你还没吃饭吧?”
文义说:“没吃,二哥!”
大家一听,才回过神来,说:“吃饭!吃饭!”
文富忙去为文义舀了饭来,一家人就暂时不谈啥了,吃起饭来。
吃过饭,余忠老汉说:“你们先出去干活,我和文义再摆会儿龙门阵!”
文忠夫妇、田淑珍大娘和文富听了,没说啥,果然各自先出去忙活路了。等大
家都走后,余忠老汉才不慌不忙地裹起一支烟,吸燃了,悠悠地喷出一口烟后,这
才细言细语地问:“文义,这次回来,走不走了?”
文义从来没听见父亲用这种和蔼、商量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现在猛一听,觉
得是这样亲切,禁不住内心一阵激动,于是便坚决地说:“爸,我不走了!”
余忠老汉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又惊又喜的神色,看着文义说:“真不走了?”
文义说:“爸,真不走了!”
余忠老汉显得高兴起来,脸上的皱纹舒展开,说:“不走了好!这将近两年的
时间里,我看出来了,这家里还真离不了你这颗夜明珠呢!”
文义听了父亲难得的、发自内心的夸奖,心里十分高兴,于是就说:“我想在
家里办一个小食品加工厂!”
余忠老汉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吃惊地望着文义。
文义怕父亲说出反对的话,急忙充满信心地又说:“爸,我离开家时心里就想
过,要出去学门技术,回来自己干番事业。这一年多,我在一个乡办食品厂干活,
淑蓉的舅是这个厂的师傅,我已经从他那里学到了小食品加工的全套技术。我们自
己办一个厂,肯定能赚钱!”
尽管文义说得十分肯定,可余忠老汉听了,立即阴了脸色。他一时没有答话,
不声不响地又裹起一支烟,一口接一口地吧嗒起来。从嘴里和鼻孔里喷出的辛辣的
烟味,直朝文义扑来。文义见父亲这副模样,立即知道遇着头道障碍了。果然,余
忠老汉一支烟吸完,语气虽轻却不容置疑地说:“你娃儿又想花花点子了?办啥厂?
牛皮不是吹的,我们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天,没人侍弄过啥厂,你也趁早死了
那份心!”
文义听了,不甘屈服地说:“爸,你就莫阻拦我吧,肯定能成!”他看着父亲,
见父亲没答话,又补上了一句:“我就是为办厂,才回来的!”
余忠老汉说:“不管你是为啥回来的,这厂就是不能答应你办!老子是为你好!
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啥能办不能办,我心里有数。办厂,
咋办?连老子想起来都好像天狗吃月亮,不晓得该从哪里下口,何况你才出林的笋
子?”
文义听了,在掠过一种悲哀的同时,又为父亲小看自己感到好笑,于是又耐着
性子解释说:“爸,你放心!小食品厂投资小,利润大,我们这儿原料又不缺,尽
是庄稼地产的,便宜。我们家又有多余的房屋,把两边厢房腾出来,就是现成的生
产车间。至于机器设备,咋个生产,我心里都有数。到时再把淑蓉接来,做我的助
手。她在那里已经干了几年,是老工人了。”
余忠老汉听了,似乎再没有理由反对文义了。过了一会,才突然问道:“你说
这厂,要多少本钱?”
文义说:“我粗略算了一下,我们不建厂房,暂时也不买太多的原料,一万多
块钱就可以了!”
余忠老汉仿佛被这笔庞大的天文数字,给吓住了似的,大睁着双眼盯着文义说:
“一万多元?一万多元还少呀!数也要数半天呢!你娃儿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我
们哪来的这一万多元钱?”
文义又说:“爸,你莫为这事着急!这一年多,我挣了八千多元,因为打算办
厂,就没有给你们寄钱回来。我再想法借一点、贷一点,就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了!”
余忠老汉犹豫了,低下头想着什么。文义的心又一下提到嗓子眼上了。他不知
道自己究竟说服了父亲没有。他期待着父亲答应他,支持他,因为他是他的亲人。
可是,没过一会,余忠老汉站了起来,背着手,烟袋拿在屁股后面,在屋里走了几
步。然后回头对文义说:“娃儿,不管你记不记恨老子,老子都不得准你干这事!
一万多元钱,你以为是小数?庄稼地里执拉几年,还扒拉不出来这个数呢!拿到水
里打漂漂,你不心疼?”说完,停了一会又说:“这两年,我看明白了,这个家要
撑门户,还得指望你。可老子说的是庄稼地里的事!虾走虾路,蟹走蟹路,庄稼人
还得走土里刨食的路,稳当、扎实、可靠。办厂是城里人的事,让城里人折腾去吧!”
说完,大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说:“老子下地去了,这事,你掂拿掂
拿一下轻重,趁早莫去花那份心思了!”说着,就出门去了。
文义望着父亲的背景,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现在才明白,父亲并不是看不起他。
父亲心里真正害怕的,是怕风险,是怕他不成功,把钱扔在了水里。这一次,文义
不再为父亲悲哀了,而是充满了深深的同情和怜悯。父亲种了几十年庄稼,祖祖辈
辈积淀下来的“求稳”“怕乱”的思想,同样在他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他相信经
验。他有很多格言证明经验的可靠性。“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出头的
椽子先烂”……他渴望过上好日子。可是,他只是把这种希望寄托在土地里,稳扎
稳打。而一旦多收了几担谷子,能够不为“进口”的东西发愁了,他便会觉得满足,
觉得日子不错了。这种“小富即安”的思想,又会进一步产生出保守性来。文义弄
清了这点,反倒不着急了。他决心让时间和事实来慢慢开导和修正父亲的思想。接
下来的几天里,文义开始背着父亲,设计起建厂的规划来。可是这时,文义却发现
大哥、大嫂又有点不对劲了。两人整天阴着脸,像和谁赌气一样,有时还摔东西发
脾气。文义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好心地问他们,他们的脸色却更阴沉。这倒把文
义弄得糊里糊涂起来。
又过了两天,文忠和卢冬碧终于暴露了自己心中的矛盾。这天,一家人正吃着
早饭,文义忽然看见大嫂不满地用脚在桌下踢了文忠一下。接着,就见文忠抬起头,
迟疑地看着文义,想说啥又不好说出口的样子。文义见了,忙说:“大哥,你咋了?
要说啥说说吧!”
文忠这才迟迟疑疑地说:“老三,你、你在外面挣了多少钱?”
文义一下明白了,却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大哥,你是啥意思?”
文忠还没答话,卢冬碧忽然抢着说了:“挣了多少钱,也该给大家说一声呀!
一年多的时间里,你也没寄啥钱回来。这家,也不是哪一个人的,大家的马儿大家
骑!你挣的钱,纵然不给我们花,也该拿出来买点肥料,把二茬麻管好!”
文忠也跟在卢冬碧后面说:“就是嘛!舍得宝,宝换宝,舍得珍珠换玛瑙!陈
民政都叫我们管好二茬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