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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宏不由得感到,自己这样失魂落魄的状态,仿佛有点像年轻时的失恋。不过,失恋时,失去的是精神的唯一,眼下,失去的却是身体的唯一。现在对余宏来讲,身体的唯一,似乎更加可遇而不可求。
余宏甚至开始有点后悔,当时何不坚持要一个告别仪式。如果他坚持的话,他有把握可以办到。杨一红甚至已经答应他脱衣服。余宏不由得暗自想象:当时,自己还没有动一下手,窗帘已经拉上,床罩已经掀开,杨一红脱下衣服后,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余宏相信,自己那时身体的状态,就和他对待她的漠然、骄傲的态度一样,多少是有些摆谱的。
余宏不由得感到,自己在杨一红面前显得很难看。
在余宏和杨一红相处中,有一个概念贯穿始终,对他俩的关系也有不小的影响,就是余宏的那个说法:“我和我老婆的关系一直蛮好的。”在他们相识之初余宏就是这么说的,当时杨一红将此看作是余宏的一个优点,她曾对她的一个好朋友说:“他在我面前从来不说他老婆的坏话,由此可见他以后对我也一定会很好的。”以后,杨一红常在高兴时把余宏叫作老公,但她是这么表达她的心情和愿望的:“如果是在过去,我就嫁给你做小老婆,你老婆一定也会对我好的。”当她抱怨余宏对她不在意,余宏在向她作解释时则也显得“理直气壮”:“这只是你的感觉,我对你是一如既往的,如果你怪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那你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在杨一红现在要离开余宏时,余宏的争辩又充满了委屈:“如果我过去以同样的逻辑对待你,你的生活中根本就不会出现我。”
但是,余宏和他老婆在他认识杨一红之前就已经分居了。
杨一红如果知道这个情况的话,她肯定要觉得怪死了!
余宏和老婆的分居发生在他们家购买了新房后。当时,新房已经装修完毕,正准备搬家,但直到这时,他们之间才好像忽然面对这个问题:是否举家搬过去呢?这事在那一刻很自然成了他们夫妻关系中的一道坎儿。最终他们双方都接受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暂行分居。老婆带儿子搬到新房,余宏留在旧居,他们的夫妻关系则留待以后协商解决。儿子的安排也不是最终的,目前是从有利于他的学业、生活方面考虑。作出这一分居决定后,这次购买新房之举,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夫妻双方的一个心照不宣、不约而同的“预谋”。
至今,分居已有三年。当初装修、布置新房时,他们的想法是旧居的东西基本不要,后来由于在搬家前夕决定分居,老婆和儿子搬走的东西就更少,包括许多不急需的个人物品,如书籍、衣服、鞋子等。儿子儿时的玩具大都留在原处,墙上的一些挂件,包括照片等也大都留在原处。更多的原来打算扔掉的旧东西留了下来,余宏还继续使用它们,如炊具、文具、床上用品等。如此,余宏的居住环境几乎一成未变。虽然老婆儿子搬走了,但到处也还留着他们的痕迹和气息。书架、书桌上留着过去的一些摆设,有的甚至是当年他老婆从婚前住过的学校女宿舍里带过来的,如一个白瓷少女,一只景泰蓝小花瓶等。卫生间的镜箱里,仍散放着老婆用过的一些化妆用品、用具,如发夹、头饰、皮筋等,有的上面还缠着老婆的头发。衣橱里,挂着老婆曾常穿的四季服装,抽屉里,也仍堆放着老婆穿旧了的内衣裤、胸罩、袜子等。卫生间的壁橱里,还留着老婆的一些卫生用品。药箱里,有老婆过去常用的一些药品,如谷维素、维生素E、逍遥丸、丹参片等。床上的被子、毯子、枕头等,就更不用说了,过去和老婆共用,上面好像至今还沾着老婆的气息。儿子的东西更多了,他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用过的课本等,仅这些就几乎占了家里储物空间的一小半。有时和儿子见面,儿子还不忘叮嘱他:“我的玩具给我放好,一样也不许少,我以后还要的。”不要说外人进来看不出余宏目前的状态,就是他自己也常有生活在过去的幻觉。
余宏对杨一红不仅隐瞒了这一事实,而且虚构了“和老婆关系一直蛮好”的婚姻状况,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是怎么会发生的呢?
在杨一红要离开余宏时,余宏和她讲道理,他的慷慨激昂,他的激愤、委屈,看上去好像他对自己所说的也是有点信以为真的。
不要说,杨一红在离开他时,还被他蒙在鼓里。
几年前,林越(这是后来他曾隐瞒的本名)和万志萍自己还很难想象,他们的婚姻会出现这一幕。应该说,他们两人的婚姻基础很好,性格也相适宜,婚后两人在工作、事业上也各有所长。他们的确属于相当合适的一对。也许正因如此,两人在面临无法解决的困境时,还是先选择了分居。
在分居前,两人已有两个星期互不说话。那时已准备要搬家,由于这个原因,搬家的事就延期了。
而在这一年早些时候,新房装修前,他们俩曾有两个多月互不说话。这是他们婚后时间最长的一次沉默。这次沉默,很像是一次分居预演。两人像影子似的住在一所房子里,相安无事。他们的旧居是小三室一厅,林越有一间书房,平常有时也作他个人的卧室,在那两个月里,林越就住在书房。第一个星期很容易过去,第二个星期起就有点难过,感觉越来越压抑,经常会不由得特别注意对方的神情举止,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过了一个月,好像又容易起来,转眼就是两个月。生活方面则没有问题,在这方面长期形成的默契几乎已不需要语言交流。当时儿子在上小学,每天早、晚两餐在家吃。早餐容易解决,牛奶、面包、鸡蛋,晚饭则需要买菜,他们的默契已达到这个程度:他们习惯每天下班后买菜回家,在没有约定的前提下,几乎从未出现过两人买重或两人都空手回家的情况。有时有应酬在外面吃饭,儿子也不会没人安排。当然,必要时儿子可以作他们的传声筒。别的事就不用说了。以前,家务事万志萍做多些,近年来由于她的工作也忙起来,家务事就做少了,不过,他们没有约定过谁该干什么,还是各凭习惯、责任心和自觉性。在他们相互不说话的日子里,他们对家务事依然处理得井井有条,似乎比平常效率还高。对儿子来说也许就是这样,家里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父母对他的关注还更多些。
林越和万志萍每次恢复交谈,都不是从语言开始,而是在同床后。虽说他们有时候可以动辄分床,时间越来越长,不过,在他们的沉默期,林越睡在另一个房间,他每天感到最大的压力还是在床上这段时间。林越平常睡眠很好,一般没有应酬的话,他十点钟以前就上床,眼睛一闭就入睡。林越习惯早睡。但和万志萍发生问题后,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睡眠。入睡常常变得不容易,有时还出现失眠状态,情绪不宁,这时就不得不起身开灯看电视。林越平常一般总是一觉睡到早晨六点钟醒来,中间不起夜,这时却常常在四五点钟时醒了,再睡就很困难。林越在床上遭受着两种自我折磨,一种是他极想到隔壁去但又克制着不去,另一种是他无端地怀着希望,等万志萍过来。这后一种希望其实是不可能的,万志萍从未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到他这儿来,她不会有这种表现。在经受了这样一番折磨后,有一天,也许有一个明显的由头,比如他们夫妻俩被共同邀请出去吃饭等等,也许就像发生了奇迹,夜里林越忽然梦游似的从床上爬起来,摸到隔壁房间里钻进万志萍的被窝。每到这一刻事情往往就非常简单,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林越立刻就在被窝里紧挨着万志萍,万志萍则不动。然后,林越的手就伸进了万志萍的内衣。这时他们还不说话,好像对他们来说,相互关系中出现障碍时,彼此说一句话比重新尝试做爱都难,好像在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比身体的接触更直接、明确和丰富的。
到一个月后,这种情况开始有所缓解和改善。其中一方面是时间因素,林越总会慢慢习惯起来。另方面是林越采取了一定的调节措施,而不像原来那样束手无策。首先是他喜欢上了看碟片。林越以前不太看碟片,现在只要晚上没有应酬,他下班后就借几个碟片带回家。他原来真的还不太了解,世界上有这么多好看的电影,他不知不觉就投入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经常一个人看到深更半夜。这使他的注意力有所转移,精神得到放松。这期间,林越晚上的应酬并没有增加,自从爱上看碟片后,有时在外面应酬他也有意早点回家。林越以前曾有这样一种心理,即在和万志萍有问题的日子里,他反而宁愿呆在家里,不出门,这样,这一爱好也使他在家的时间容易打发。不过,林越的这种心理却是有点违背常情。按照这种逻辑,反过来说,如果林越在外面有什么情况的话,那也应该是发生在他和万志萍夫妻关系和睦的时候——这是否也是一种解释:当林越遇到杨一红后,他出于下意识仍对杨一红表示,他们夫妻关系一直蛮好?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两个多月后,林越和万志萍重归于好。也许在他们之间说“和好”不太恰当,因为在这段日子里他们虽然不说话,不同床,但也没有发生任何剑拔弩张的状况。从某种角度看,林越和万志萍相互间日常关系的变化,就好像只是反映在他们对待交谈的态度上,他们在这方面似乎有一种绝对的态度,万志萍在这种情况下尚未主动和林越搭过话,林越一般也不会轻易开口,而在他们中断交谈时,他们又保持着和平共处的关系。无怪乎他们每次恢复交谈,从身体的接触开始似乎更可行。
不过,这次却是个例外。当时,新房装修还没有开工,他们的沉默耽搁了这件事。林越首先开口和万志萍说话,他们谈了关于新房装修的问题。
但是这样恢复交谈后,似乎就没有同床必要了。在之后的两个星期里,林越仍然睡在书房。这期间新房装修开工了,白天他们常通过电话商谈这件事,下班后和双休日则经常一起去商店看装修材料、家具等,晚上各回房间似乎已习以为常。不过,在那两个星期里,林越每晚躺下后还是继续受着那种折磨,就是不能自已地等待万志萍过来。半夜或凌晨他又会突然醒来,仿佛万志萍坐在他床边。一般他比万志萍晚睡,如果他看到万志萍洗澡后穿着红色或黄色的睡裙上床,他在躺下后会久久地沉湎于一种臆想,感受着万志萍裸体的气息——睡裙里的裸体。如果他听到万志萍的房间里传出什么声音,也许是万志萍的梦呓,他会久久地竖起耳朵,仿佛声音里充满了惊心动魄的内容。如果他嗅到万志萍使用的洗发液的香味儿,则睡梦里都仿佛洋溢着绚丽缤纷的气息。但是,与林越的这些感觉相比,万志萍则显得麻木、漠然、平淡,那两个星期的夜晚也无事发生。终于,林越又重复了那一幕:半夜忽然梦游似的起床,摸到万志萍被窝里。不过,在万志萍红色的睡裙里,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是一具裸体。
林越和万志萍相识时,他们还都在大学念书,那是一九八一年。万志萍低林越三级。林越当时是二十四周岁,他中学毕业后务过农,恢复高考后上了大学。万志萍是应届生,那年十九岁。他们是在两个系之间搞班级联谊活动时认识的。当时,林越似乎并无显著的特长在大庭广众中吸引万志萍,他既没有体育优势,更无音乐天赋,也不会朗诵。万志萍则似乎天生擅长朗诵,她抑扬顿挫的声调,细腻的表情,亭亭玉立,秀色迷人,这些很容易吸引周围的男生。因此她和林越的关系公开后有些出人意料。万志萍也许喜欢林越身上一些特别之处,如他的神情举止、说话方式、待人接物的态度等这些纯个人化的东西,当然万志萍也喜欢林越的身材和长相。林越个子比较高,有一米八,过去干过农活儿,皮肤黝黑,体魄健壮。万志萍的这些喜好其实构成了她成年后对男人的基本看法,即她认为男人就应该有强壮的身体和成熟的气质。万志萍在日常生活中还有点将这种看法绝对化和表面化,比如她对白皮肤的男人总是缺乏好感,对矮个子的男人也不予注意。万志萍还不喜欢身边那些唱唱跳跳的男人,当然她内心也不欣赏在一些文娱活动中经常和自己同台演出的那位配合默契的男生搭档。万志萍对男人许多方面都有这种形式化的要求和挑剔。如对男人的个性,她那时还更青睐有点乖戾、特别的,而不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