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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是个可怕的决定。
于飞鸿并未回答依承天,她在想,眼前的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抛去,天赐良机,当然要把握住,如果依承天二人死在这小船上,而且与眼前这人死在一起,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自己杀的。
果真是人引着不走,鬼拉着飞跑,如今的于飞鸿已是恶向胆边生,为了老父,她真的不顾一切了。
小唐在夜暗中似已发现“小燕子”于飞鸿的锐利眸芒中有一般煞气掠过,他尚未及再问呢,突觉脖根一凉,冷焰疾闪中,他已倒在矮舱口。
提起灯笼往矮舱中照,早见雷一炮怒目直视过来,而依承天却正满面高兴呢。
“小燕子”于飞鸿放下灯笼,边缓缓的在小唐身上擦拭刀上血迹,道:
“怎的如此不小心被人活捉呢?”她见依承天的笑意在变,变得僵在面上,不由得轻松一笑,又道:“对于你承天兄弟而言,我这次找来原本是想以身相许,以挽救我爹的厄运,不过上天的这项安排正说明你我无缘,所以我又临时改变心意。”
雷一炮突的沉喝道:
“你想杀我二人?”
于飞鸿抿嘴笑,依承天则摇头道:
“不会的,在太湖我们还救过她命的……”
雷一炮道:
“小寨主呀,到今天你还在糊涂,如果她早知道老寨主身子成残,太湖水面她已对你下手了。”
依承天急问舱门口的于飞鸿道:
“快说,你绝不会出手杀我二人,你快说呀!”
于飞鸿轻摇着头,道:
“我本来是不会杀你二位的,只是这种安排又似上天所赐,我可不能一而再的违背上天旨意呀!”
依承天道:
“你在太湖时候,我实在为你的孝心所感动,内心也有了决定,我绝不向你父亲下手,只要他向我义父稍做忏悔,一切就算过去了……”
嘻嘻一声巧笑,于飞鸿道:
“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为了‘孝’?”
雷一炮大怒,道:
“别同她多说了,有其父必有其女。”
于飞鸿面色一寒,尖刀指向雷一炮,道:
“雷一炮,要说这一切全是你同那佟大年二人在弄鬼,否则飞龙寨哪会是今日这种局面。”
仰天哈哈雷笑,雷一炮粗声道:
“飞龙寨不是你于家的,飞龙寨是全体飞龙寨兄弟们的飞龙寨,这是老寨主常说的,可是一旦落入你爹手中,飞龙寨成了他一人的,更不该的是弄来一批海盗,坏了飞龙寨的字号,狼子野心,令人不齿,而你,何不向你那死去的娘学学,她就是一而再的劝你爹,应对依夫人母女多多照顾,可是你爹哪会听她的,于是……”
“你少罗嗦了,雷一炮,你今日表现是为依家,而我却是为老父,我二人各为其主,身不由己,话已至此,多说何益,只等你二人死后,于飞鸿自会请焦山定慧寺法明大师亲为二人超渡。”
缓缓的,于飞鸿低下身子。
缓缓的,她的头已向矮舱伸去,手中的尖刀已指向雷一炮。
依承天却狂叫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
于飞鸿一怔,遂向依承天望去,边冷冷道:
“你可是很怕死吧!”
依承天道:
“难道你不怕?”
于飞鸿道:
“我怎会不怕死?而且比谁都怕死,我才必须把握着今夜的绝佳机会。”
于是,于飞鸿的尖刀又指向雷一炮,而雷一炮却已把双目紧闭,毛森森的嘴巴也紧又紧的闭着,只有面皮上的那个半尺长卷肉刀疤在抖颤,宛似一条爬在面上的大蜈蚣。
于飞鸿的右手疾收,尖刀一回又转前送,正要送进雷一炮的挺起胸膛内呢,便在这时候,船边上一声水花,早听得一人大喝道:
“江涛来也!”
于飞鸿一惊急旋身,面前只见矮冬瓜江涛已站到船尾,那江涛手上也握了一把尖刀。
于飞鸿双腿一弹,人已自矮舱上面跃过去,尖刀在空中急旋中,一招“老樵指路”,直刺江涛眉心。
雷一炮虎目一睁,却见依承天双手已自由脱绑,正呆若木鸡的坐在自己一边发愣。
雷一炮惊奇的道:
“谁给你解的生牛筋?”
依承天道:
“雷叔,他们怎的会捆住我呢,别忘了我学的是掌心刀呀!”
雷一炮一愣,道:
“那又为何不早对付小唐呢?”
依承天道:
“本来我是想连那姓祈的一齐制伏,只是我却以为何不等那祈无水到来,再由他口中探知干娘二人下落之后再出手不是更佳。”他说至此,一声叹,又道:“怎的事情会有这多变化,最令我伤心的,莫过于于小姐,她不该变得这样子的。”
依承天边替雷一炮解开生牛筋来,二人这才刚从舱口冒出个头,于飞鸿已尖叫一声,一头钻入水中不见。
原来她见依承天竟然能走出矮舱,大惊之下也不再去杀江涛,哪敢多留的投江遁去。
江涛的尖刀正要向江中投掷,早被依承天一把拉住,道:
“江兄,让她去吧。”
等到雷一炮冲出来的时候,于飞鸿早已不见。
江涛忙上前对雷一炮道:
“听得雷副总的绍兴戏还真过瘾,仿佛又在焦山飞龙寨前的场子上听你清唱呢!”
雷一炮却双手叉腰,目注江水,道:
“真想一把捏死这贱人。”
原来依承天的一只右腕因练那掌心刀而柔软似蛇,因为掌心刀在对敌的时候,必须要把刀的威力发挥到每个方向,才能一击而中敌人握刀手腕。
就在依承天被捆时候,他先以功力逼使自己右腕坚硬,以便使牛筋在他的褪脱中更容易,这些连雷一炮也不知道,只是令依承天心中难过的,莫过于飞鸿的转变,她转变得令他伤心之极,因为于飞鸿的这种转变是一种不可原谅的转变,如果——
如果不是江涛的及时出现,依承天自己也不敢相信会在他骤然出手中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望望小船上小唐的尸体,雷一炮奋起一脚,早把小唐那尚自流血的尸体踢落江中。
江涛急问雷一炮,道:
“现在做何打算?”
雷一炮怒道:
“你还是暗中联络我们的人,听消息领他们回焦山。”
江涛道:
“二位呢?”
雷一炮看看依承天,咬咬牙,道:
“我得真的用心叫少寨主磨练磨练了。”
依承天听的一怔,早听得江涛哈哈笑着而去。
于是,依承天问雷一炮,道:
“雷叔要带我去哪儿?”
雷一炮道:
“跟我走吧!”
依承天没多说话,立刻跟着雷一炮下船而去。
玄武湖上月色美。
美妙的月色中传来阵阵悠扬琴声。
远处台城的阴影,遮掩了半个湖湾水面,然而却有一艘巨大宫舫,灯火通明,那美妙的琴声,正就是从那艘巨大的画舫中传来。
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赶到堤岸边时候,早听得船上两个壮汉高声喝问:
“来的什么人?”
雷一炮不等两人下船走来,早一个箭步跨上船边,正迎着两个人向他扑来,雷一炮突的侧身暴踢,两个壮汉一声“哎呀”,双双倒在船面上。
叫声使得画舫上的琴声中断,便在这时候,突听得沉喝声传来:
“外面什么人?”话声中,只见一半百老者掀帘走出来,老者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衫壮汉。
那老者见雷一炮走来,又见船面上倒的二人正在龇牙咧嘴的站起来,不由戟指雷一炮二人喝道:
“你们是谁,胆子忒也大了!”
走近一盏宫灯下面,雷一炮指着自己的疤面,道:
“祈无水那老怪物不是正找我这么个人吗?”
那老者看清雷一炮那疤面后,先是一怔,旋即冷冷笑道:
“二位是怎么脱困的,还有那小唐呢?”
双手叉腰,雷一炮站在三人面前,他面上刀疤又在颤抖,颤抖中就听他嘿嘿一笑,道:
“小唐死了。”
“怎么死的?”
雷一炮道:
“你真的想知道?”
老者怒道:
“说。”
雷一炮道:
“阁下何不去问小唐。”他一顿又道:“叫姓祈的出来。”
那老者已在撩起长衫向腰上掖,边骂道:
“好张狂的东西,敢如此说话。”
雷一炮道:
“看阁下的模样,必是姓祈的一条老忠狗吧。”
老者身后两个壮汉早戟指雷一炮道:
“好小子,你这是怎么说话。”边对那老者又道:“欧管事,我们先收拾他两个再说。”
姓欧的正就是祈海的大管事,南京地头上也是横着肩膀走路的人物,他岂会把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放在眼里。
长衫衣摆已掖在腰间,便在这时候,只见他右手一摊,沉声道:
“拿家伙来。”
又见帘儿掀起,有个年轻人双手把一对护手钩送在这姓欧的手上。
欧管事双手各握着护手钩,面色冷酷的向雷一炮面前走去,雷一炮伸手后腰,早抽出他那根尺半长的钢杖,那支未被搜去的钢杖,就听得“咔”的一声,尺半钢杖变得更见长,灯影下雷一炮轻松的一抡钢杖,道:
“大管事,你可得小心了。”
欧管事双钩一招“双龙点水”,“嗖”的一声迎着雷一炮劈去,银芒激荡中,双钩猝然中途一变,上钩下盘而涌出一股交合的无形旋流,怪异的发出另一种刺耳的“顿”声!
雷一炮疾速的挽了个杖花,他上迎下挡,快不可言的竖杖身前,就听得两声合一声的脆响中,火花一簇,他的人已斜偏一边。
如果仔细观察,雷一炮的那支钢杖拦挡之巧,实是佳作,因为他竖杖胸前,杖端与杖尾恁般技巧的迎上盘扫来的双钩。
欧管事并不稍退,他原地拔空而起,双钩再次交错,不料雷一炮早觑准他有此一着,钢杖破空向上抡去,宛似拨云见日般扫落一天罩下来的碎芒,但闻一声闷吭,欧管事的一支护手钩已被击飞入湖中不见,他的身子则已倒翻着摔倒在门帘下面。
“咔”的一声收合钢杖,雷一炮面上疤痕又在抖动的道:
“可要再试?”
拧身站在宫舫门下,欧管事面色阴惨惨的道:
“你们想怎样?”
雷一炮道:
“那要从你们的表现上加以决定,比如昨夜姓祈的作为就十分令我不快,当然,他必须对于他的无知作法负一定的责任。”
欧管事道:
“我们东家不在。”
雷一炮冷笑连连,道:
“祈无水不在,也许他真的不在南京,但祈海一定在,他绝不会离开南京的,是吧?”
突听得欧管事一旁有个壮汉怒骂道:
“祈爷的堂口岂容你两个小子撒野!”
另几人早举刀对欧管事道:
“上,合力宰了他们。”
欧管事一咬牙,道:
“娘的,人挣一口气,佛挣一炉香,你今欺到老子们头上撒尿,就算鸡蛋碰石头,老子们也豁上了。”便见他右手一支护手钩一举,对身边几人高声,道:
“大伙拼了!”
“杀!”
那不只是五把钢刀,而且那艘巨大的画舫内竟还出来三个握剑女子。
雷一炮知道,如果换个地方大的,他绝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现在,宫舫虽大,终是空地有限,这些人如是悍不畏死的向自己蜂拥杀到,除了硬拼之外,连那闪展腾挪的机会也不易施出来。
心念间,只见依承天早空着双手迎着杀来的几人冲过去,虚幻的身影,在他那双掌快如闪电般拔打于刀剑中,乍看起来,宛如千手佛般令人叹为观止。
刀剑声与掌风交互卷如风飘——
脚步声与喝叱声兀自扣人心弦——
于是,依承天突的大喝一声,斗见他右掌似已脱离躯体般拍打拨拿,刹时漫天碎芒中更见刀剑抛飞半空,便在几声惊呼中,突见一刀撞碎挂在宫舫一角的琉璃宫灯。
欧管事一见,立刻狂叫:
“救火!救火!”
雷一炮突的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欧管事一见大怒,道:
“你们惹的祸,这笔帐有得算的。”
不料雷一炮突的暴伸一手,一把揪住欧管事,喝道:
“祈海那小子在哪儿?”
欧管事道:
“不知道。”
雷一炮牙齿“咯咯”响,道:
“老子打你个不知道。”左腕一顿上顶,右手钢杖兜腰一顶,把欧管事狠狠顶了个气结,一松手,欧管事闷叫一声跌坐在船板上,脸色更见焦黄。
这时宫舫上面的火势更见大了。
雷一炮招呼依承天,道:
“我们走,找那姓祈的霉头去。”
雷一炮与依承天二人自台城赶回邑江门外,江岸上没有找到祈海坐的那艘较小型画舫,雷一炮指着不远处的“望江大酒楼”对依承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