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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上,沈家杰的伤口作了简易处理,打上吊瓶。总算生命体征都正常,医护人员劝布离不要哭了,除了眼睛有可能失明外其他伤不算太重。布离却哭得更为伤心,都要失明了,师兄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到了医院,沈家杰被推至急救手术室,布离也被要求作了些检查以确认无虞。然后布离通知了马凯风和沈父。马凯风当即打车去接布离。沈父沈母正好在南京,立刻备车赶来。
马凯风到时,手术还没完。布离不肯离开。马凯风紧搂着布离,吻去她的泪水,低声安慰着她。感觉有了依靠,布离逐渐平静,但仍忍不住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师兄若是失明了怎么办?怎么办?
好容易熬到沈家杰手术结束,主刀医生脸色凝重地问,“家属呢?”
没等布离开口,马凯风已挺身而出,“在。请问情况如何?”
“左眼视力严重受损,接近失明。脑震荡,可能会有后遗症,有待观察。其他外伤已缝合,可以治愈。”
布离眼眶倾刻间又湿了,哀哀地问:“眼睛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除非实施全层角膜移植手术,但是全层眼角膜一向来源困难,缺口极大,排队的人太多太多。节哀吧。”
一句节哀,令布离如五雷轰顶,呆立不动。
虽然马凯风极担心布离,劝她先回家,由他来陪护沈家杰。可布离无法忍心离开。坚持等到沈父沈母抵达、汇报了事故大致情况才走。
回家路上,布离靠在马凯风怀里,困累悲吓交顿,沉沉睡去。眼角还噙着泪花。惹马凯风心疼至极。
第二天下午,布离将手头的实验托付给乐田,赶往医院。沈家杰已经醒转,头上眼上打了两大块补丁,身上更是小补丁无数。
“师兄……”布离心中一酸,眼泪就下来了。沈家杰那只完好的眼仍旧亮晶晶地闪着光,毫无伤悲,轻笑道,“布离,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高速上爆胎,这样的结果已经不算太糟糕了。我都没事儿,你哭什么?来,过来坐。”
布离抽着鼻子,蹭过去坐下。沈父拉了把沈母,找借口出去了。沈家杰瞅了瞅父母的背影,再看回布离,仍是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样儿,不由得摇头笑了,“布离我说你别这样成不,印象里你可没有哭的时候啊,不是挺爱笑一小姑娘么?”
这话听在布离耳里,着实诡异。瞪大了眼,答不上话来。
“师兄?”布离迟疑着问,“你……你说我没有哭的时候?”
“是啊,总看你高高兴兴,一脸笑模样,你这一掉泪还真不习惯……”忽然沈家杰皱了皱眉,“……我有点头晕,不介意我躺下吧?”
布离赶紧起身帮忙把床摇下来。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沈家杰在床上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布离不但悲戚未收,还傻愣愣地盯着自己,只是目光空洞,没有聚焦点,象是神游太虚去了——还有这样探视病人的?
“布离,今天下午没课吗?”沈家杰问道,将布离的心思拉回来。
“啊?我早就不上课了呀,这学期实习。”
“是吗?都实习啦?在哪里?”沈家杰一脸的糊涂。
布离更糊涂。“生化细胞所呀,你不是去过的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房间里一下子静极。
半晌之后,布离颤颤巍巍地开口,“师兄……你,开了家公司,记得吗?”
“呃……当然记得。”
“我在你公司里打过工,记得吗?”
“哦?有这回事?”沈家杰似在努力回想,“我……怎么想不起来?”
“你在浦东买了套房,记得吗?”
“记得。老爸贷款给我的嘛,利息要翻番,哪能忘呢。”
“你大三那年运动会,我被铅球砸中了,是你送我去的R医院,记得吗?”
“记得记得,你的样子好可怜。”
“你到杭州玩,我陪你走九溪崴了脚,记得吗?”
沈家杰象是费劲地在回想,“是吗?那真对不住你了。”
“不不,你没有对不住我,是我总给周围人添麻烦。那……赵心月,好乐迪,小蓓……记得吗?”布离想起这些仍心有余悸,却还是要问。
“呃……小蓓,是我表妹嘛,好乐迪是歌厅呀,赵心月是谁?”沈家杰皱了皱眉。
“天哪……”布离仿佛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到大得不能再大,“昆明,丽江,大连——记得吗?”
沈家杰望着布离,眼神充满疑惑,“什么意思?昆明是我家啊,丽江我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大连我也去玩过,这几个地方怎么了?”
布离心跳得如同战鼓,手抚胸口,盯了沈家杰好一会儿,腾地站起来,“师兄——我去找下医生!”
主治医听了布离颠三倒四的描述,思索了一下,答复道,“照你说的,倒象是失忆。而且,是选择性失忆。人脑在遭受外伤时确实有可能造成失忆。建议找精神科医生确症。”
布离慢慢走回病房,思忖万千整不出个头绪来,失忆?还选择性?单就忘了感情纠结的事?这算幸还是不幸?眼泪又忍不住了,干脆到楼梯拐角处哭了哭,哭完收拾好自己,再去病房。
沈家杰正若有所思。抬眼看见布离,嘴角微动,扯了个浅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没什么,”布离扑至床边,咬了咬下嘴唇,“可能是外伤导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的工作、父母家人朋友都还记得,你……别着急。”
沈家杰嗯了一声,倒是很沉稳,很有风度,“我不急,急也没用。”
这时沈父沈母回来,带了好些吃的喝的。布离起身告辞。沈父沈母热情挽留,沈家杰却只是微笑,根本没有不舍的表现。
第57章
晚上布离窝在马凯风怀里,一五一十汇报沈家杰貌似失忆之事。马凯风只是静静地听着,听完了也不发言。
“喂,你说,师兄这样的失忆,有可能吗?”
“……呵,问我还不如问布非。”
布离一想对啊,抄起电话就拨布非。“布非,你了解失忆吗?”
“呃?姐你又怎么了?谁失忆?”
“我没怎么,是沈师兄,车祸以后,好象记不起和我有关的一些事情了,有这种病例吗?”
布非想了想道:“这个叫创伤情境性遗忘吧?或者叫选择性遗忘。八成是你太伤人家心了,人家就选择把你给忘了!”
“也不是全忘,”布离心下很有些黯然,的确是伤师兄太多,“他认得我,也记得一些事,只是好象忘了牵涉到感情的那部分。”
布非听布离声音里带了伤感,忙安慰道,“姐你别难过,应该可以恢复的,好象是因为大脑皮层功能暂时受到抑制罢了,带他去找心理医生做做催眠术,还可以再想起来的。”
“还可以恢复?”布离沉吟,“……不过没准还是别想起来的好。”
“既然如此,那你还瞎操什么心呢。早点休息了,姐。”
布离重新钻回马凯风怀里。忽然手机响,布离小手一指,马凯风自觉地去给她把手机拿过来。接起一听,是救过她的那位大货司机,车祸现场曾互相留过电话。
“我的车修好了,马上要离开上海。小沈的爸爸托了人,理赔也搞定了,还非要另外补我损失费、感谢费,还说给我优先承接他们集团在江浙一带的货运的业务,我倒是因祸得福了。小沈情况怎么样?”
“他左眼失明,其他没什么。”布离想到沈家杰的眼睛就心痛,声音很低,“高师傅,一定要跑夜路吗?路上小心啊。”
高师傅是个爽快乐观的人,“我车上还有货呢,抓紧点,还能赶上交货。小沈可真够男人,知道交警怎么分析事故现场的吗?按照司机的求生本能,你们的车本来应该撞上右护栏的,小沈是硬生生给扳过来,撞了我的车啊,否则你哪能一点事也没有,要知道车和护栏撞可比车和车撞要惨得多了。好好照顾小沈吧,这么好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难找!代我问候他,再会了!”
布离惊呆,手脚一阵冰凉,如坠深渊。师兄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竟然是她害了师兄!是她害了师兄!
马凯风已隐约听到高师傅的话,俊眉微蹙,轻叹一声,揽过布离,“想哭就哭吧,不要憋着。哭过就好了。”
布离泪水扑簇簇落下,片刻便浸湿了马凯风衣襟。本以为,失忆对师兄而言也算得是解脱了,未必不是好事;可这一切,如果全是因自己而起,就完全不同。如此一来,师兄的失明,自己更是负上了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师兄忘了自己又如何?欠师兄的,可怎么去还?!
马凯风温柔地拍着布离,哄着布离,吻着布离,最后干脆抱着她轻摇,如同对待婴儿,终于,布离挂着泪痕入睡。马凯风送她回房,安顿好了,长跪于床畔,凝视心爱之人。嘴上虽不说什么,心下却是无比愀然。真是山回路转,已成定局之事又起变端。这傻丫头若是认了死理,一昧以已之心,承她不能承之重,还她无法还之债,可如何是好?
周末布离再次去探沈家杰,是马凯风陪去的。两人一同出现在沈家杰面前,沈家杰波澜不惊地招呼他们坐下。沈母也在,对马凯风极为热情客气,对布离,眼神是有所幽怨的,不太自然。
布离本就愧疚于心,眼下更是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马凯风心疼,紧握了布离的手,无言地安慰着她。
沈家杰象是什么想法也没有,神态很平和,和布离马凯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近午时分,病房门咣当大开,沈父急匆匆冲进来,喜形于色。和布离马凯风打过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了一个喜讯。
“可以做角膜移植了!找到捐赠体了!”
沈母激动得一把扯住沈父,“真的?哪里的来源?哪天做?”
布离也惊喜异常,两眼不由自主地润湿,一头撞入马凯风怀里,指甲紧紧掐进马凯风上臂,马凯风只是略皱了下眉,毫无怨言地受了。一屋子的人,只有马凯风无意间留意到,沈家杰眼光离开布离时迅速隐起的一抹哀痛。马凯风当场石化。
却听沈父在解释,“还要等一周。是个健康的抢劫犯,就要执行死刑。家属和本人都同意捐赠了,监狱那边我会打通关节,放弃枪决,改注射。只是,这个犯人是在江西行刑,我想请北京同仁医院的专家主持手术,还需要尽快安排一下……”
“爸,”沈家杰插话,在天大的喜讯面前仍平静得很,“不一定非要北京同仁的医生,江西当地的也没关系。还有,我不希望你用什么手段——犯人也是人!”
沈父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气得毛发都要竖起,这个儿子思想境界也不知怎地居然就比共产党员还共产党员了,先前以自己的命去换布离的安全也就罢了,至少还打着个爱情的旗号,如今又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程度,搞起人文关怀来了,这又是为的哪般!然而此时不是争执的时刻,沈父强压下怒气,缓缓应道,“家杰,你放心,爸爸心里有数。”
很快沈父又出门去了。沈母高兴得容光焕发,在房间里坐不住,走过来走过去,嘴巴一直合不拢。
布离在马凯风衣服上蹭掉眼中溢出的泪水,冲马凯风傻笑、冲沈家杰傻笑。太好了,师兄的眼睛可以恢复正常,好人终于还是有好报!师兄啊师兄,多么希望你从此不再有一丁半点劫难,后福恒久远!此时此刻,布离恍然感觉有阳光在按摩她的心,仿佛没有翅膀也能飞。
离开医院,狂压在心头的罪孽感减轻许多,布离脸上重新灿烂,嚷嚷着要吃刨冰。马凯风却一直沉默,沈家杰失忆似有蹊跷,难道说,他用情之深真的到了忘我的地步,是要以此彻底解放布离么?但那人的字典里怕是没有“放弃”二字,会不会另有它意?唉,路转山回,又是道难题!且走且看了……
一周后,沈家杰出发前往南昌。布离暗自祈祷手术顺利。
沈父鞍前马后,很多事情都是亲自张罗。沈家杰不是不知道,却什么也不说。
犯人行刑时,已有一辆急救车候在一旁,行刑结束立刻便将遗体抬入急救车内,取了眼角膜,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南昌T医院,那边手术室早已安排妥当,北京同仁的专家术前准备工作业已完毕,随意与手术台上的沈家杰聊着,以缓解患者紧张情绪。而沈家杰根本无所谓紧张不紧张,仿佛失明的不是他,一脸的毫无表情,那只完好的眼,时常没有焦点。
手术很顺。只是术后护理有不少禁忌,沈父日理万机,没等手术结束便走了,沈母请了个护工陪夜,她自己陪白天。布离左等右等,等不到沈家的电话,便主动打了过去。沈家杰本人接的。
“师兄,你还好吧?”
“……布离呀,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