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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丛林系列之打喷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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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十岁。距离我变成孤儿正好满十周年。
  每到我被抛弃的那一天,我都会陷入跟我年纪不对称的愁绪里,那愁绪很巨大,有时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化身为一头大到看不见尾巴的鲸鱼,它的嘴巴张开,好大好大的黑,可是却不急着把我吞下去。就这么张着。
  这让我很焦虑,焦虑到最后,变成一种惯性的哀愁。一种不应该被十岁小孩拥有的情绪套在心里,不必等鲸鱼将我吞下,我自己就沉到了墨绿色的海底。
  “哈咻!”
  心心姊姊拿着剪刀,站在我后面。剪刀片一开一阖。
  “帮你剪头发。”心心姊姊。
  “不要。”我低下头。
  “为什么?”心心姊姊。
  “上次你把我剪得好丑。”我摸着头,上次我顶了非常像西瓜头的西瓜头,长达两个月。
  “……把头给我。”
  心心姊姊抓起我的头,一剪一剪,我毫无抗拒之力。发丝一块块慢慢掉在我脚下的报纸上,我看着发愣。
  雨珠沿着屋檐流下,像幅古老的日本画。
  “你的头发有一点褐色,说不定你的爸爸还是妈妈有一个是西方人。”心心姊姊。
  “是吗?”我不置可否。
  “不感兴趣吗?”心心姊姊笑笑。
  “怎么感兴趣?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时我还是个小娃娃不是吗?”我感到窘迫。
  我感觉到冰冰凉凉的刀片顺着一个弧度,慢慢刮着我的后脑。
  “这里好烂,糟透了,总有一天我一定要逃出这里。”我忿忿不平。
  “总有一天是什么时候?”心心姊姊。
  我不说话,这个问题我当然也想过。
  头发落下。
  “算了。”我想起了什么。
  “为什么算了?”心心姊姊。
  “反正外面也没有人在等我,也没有人知道我,我出去以后也不知道应该去哪,该找谁……这个世界真是一头王八蛋,王八蛋透了。”我感到沮丧。
  “以后我出去了,你可以来找我啊。”心心姊姊。
  “嗯?”我心头一空,四肢发热。
  “我出去以后,就有人在等你,知道你,你也就知道应该去哪里,该找谁了。”心心姊姊一边说,一边继续挥舞手中的剪刀。
  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雨一直下到半夜,我的灵魂也一直待在那着滴水的长廊,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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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照了照镜子,是个庞克。
正传第十五章
  “都几岁了,还玩这个?”建汉抱怨着。
  “咦?我记得两年前你们还很喜欢啊?”心心姊姊糗着建汉。
  “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我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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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人,在后山一棵视野最棒的大树上,拿着烟花灿烂的仙女棒胡乱摇着,金色的火花像萤火虫般在深夜的树林里跳跃、恣意流泻,有时我会将快要烧尽的仙女棒甩向天空,让它乘着微风在空中漂亮旋转,然后坠落。
  我看着坐在上前方的心心姊姊,她轻轻踢着脚,眼睛眺望着灰白的孤儿院,没有感伤地哭,也没有应景地流泪。
  她只是看着。整夜。
  也许十几年来的点滴回忆都在她的眺望中如跑马灯一一掠过,也许没有。
  也许她正在感谢,也许她正在用沉默的尊敬做道别。我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有一天我终于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是不是也会这样看着它,然后突然明白心心姊姊今天晚上在想些什么。
  可洛哼着歌,像个音乐家,对着树林里从未歇止过的蝉鸣蛙叫挥舞着手中的金光指挥棒,沉浸在夏夜道别曲里。
  很难想像心心姊姊离开孤儿院之后,我会用什么样的心境继续待在这里,但当时坐在大树干上的我根本不去想这个问题。心心姊姊还在我身边一刻,我就拒绝去思考什么叫做“有种东西突然被抽离了身体”这句话的意思。
  建汉显然也不愿意多想,他用脚趾夹住仙女棒,双手拿着猛冒白烟的烟雾弹,将自己隐身在硫磺气味的白雾中,嚷着:“天啊!天啊!我看不见了!”
  可洛停止自我陶醉的演奏、不可置信地瞪着白痴的建汉,心心姊姊却哈大笑,差点摔下大树。
  “笑个屁啊?”我懊恼地埋怨。心心姊姊明天就要走了,但她却一点悲伤或惆怅的感觉都没有。
  “义智在生我的气啊?舍不得我呴?”心心姊姊笑得更畅怀了。
  我叹了一口气。心心姊姊好像没有伤心的时候,也许这就是我最需要她的地方。
  “来玩这个吧!这个才是男子汉应该玩的好东西啊!”建汉大叫,他也没有什么烦恼似的。
  建汉从背包里拿出几个玻璃瓶子、还有一大把冲天炮!
  “天啊,有时候我真讨厌你们这些随时都在大笑的笨蛋,搞得我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我笑了出来,接过玻璃瓶子,插上一根冲天炮。
  “义智、建汉、可洛,我走了以后,你们以后也要这样开心才行!”心心姊姊开心地喊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过几年我们一定会再相聚的!”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祝心心姊姊一帆风顺啊!”我大叫,将仙女棒的火星对准冲天炮的引线,点燃。
  “一帆风顺!永远别忘记我们啊!”建汉站了起来,在摇摇摆摆的树干上大叫着,手中冲天炮的引线已经吱吱冒烟。
  “一定会再相聚的!”可洛也站了起来,将玻璃瓶高高举起、晃着。
  四双眼,四颗曾经被遗弃的生命,从此不再孤独。因为我们发誓永远都要在一起。
  碰!碰!碰!碰!
  那个心心姊姊拎起沉重行囊的夏夜,最后的画面,是四道灿烂到令人睁不开眼睛的流星。
  依稀,在流星闪耀着让时间静止的光芒的瞬间,我抬头,看着心心姊姊。
  不知道是萤火虫,还是逸散的星光,心心姊姊的脸庞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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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心心姊姊踏出孤儿院那道高耸的青铜栅栏的时候。
  我忍不住,忍不住……
  “心心姊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大叫,根本不理会虎姑婆院长及欢送的上百院童。
  心心姊姊回过头,狡黠的笑容。
  “勇敢的男生!”心心姊姊弯起手臂,挤眉弄眼。
  然后还是打了个喷嚏。
正传第十六章
  心心姊姊走后,我跟建汉被抓到“不乖房”的次数遽减,万一真的不幸跷课(常常到闪电怪客那里去蹓跶)被逮,最后可洛也会肩负心心姊姊传承下来的任务,半夜去厨房偷点东西、塞到不乖房门下给我们啃。
  但是,再没有熟悉的“哈啾”声了。
  暑假过后,我跟建汉似乎被迫成长了许多,或者,我们是因为缺了一个耍宝的最好观众,两个人正经的时间终于超过不正经的时间,有时照镜子都会吓一跳,为什么我突然间变得陌生起来。
  幸好,心心姊姊每个星期都会写信给院长跟我们,告诉我们她在大学参加社团、念书、出游、寝联、打工的经验,她的生活多采多姿,字里行间都洋溢着新鲜生活的喜悦,以及她想表达的: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也可以从容自在地与人相处,也可以很优秀,也可以跟别人一样。
  但心心姊姊并不知道,她是多么特别的一个人。我喜欢她的情绪里,总是带着无法掩饰的崇拜。
  心心姊姊给我们的信总是署名我们三人共同拥有,我们心里都明白为什么心心姊姊不一个人写一封信的原因。她想让我们一直分享重要的东西。
  也所以,我们三个人回信给心心姊姊时,也是共用一张信纸,三种字体联手将喷上香水的信纸挤得满满的,让她感受到我们的思念跟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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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以后要做什么啊?”
  建汉有一天在数学课上低头问我。
  “我要做一个很有勇气的男人。”我说,指着自己手臂上的小老鼠。
  “瞎扯,又没有勇气系。我是在问你以后要靠什么赚钱?想念什么?”建汉苦着一张脸,指着黑板上一长串的排列组合算式,说:“我对数字实在不行。”
  “我想考体育系,你也可以考看看啊,我们大概是这里体力最好的,别人在念书,我们都在山里当猴子。”我说。我不只对数字不行,我样样都不行。
  数学老师停下手中的粉笔,瞪了我们一眼,然后继续那该死的排列组合。
  “念体育,然后呢?去比十项铁人啊?”建汉失笑,声音压低。
  “不是,我进体育系后,我想练拳击。”我握紧拳头,说:“不觉得一个男人最有勇气的时候,就是站在擂台,额头上的汗珠慢慢顺着鼻子滑过,然后滴到拳套的那一刻吗?”
  建汉一愣。
  “你以为打拳击心心姊姊就会跟你在一起?太扯了,勇气的意思在每一本超人漫画都说得很清楚,就是‘挺身而出、守护心爱的家园’这类的台词啊!你这笨蛋居然还在搞幼稚!”建汉耻笑着我。
  “你不懂什么叫做男人的气魄,漫画里的主角要是没有武功,哪来的台词说要挺身而出?”我耻笑回去:“那你呢?”
  建汉笃定地说:“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去当警察,先说好,你不可以学我,当一个男人穿上警察制服时,哪个女人不被迷死!”
  我点点头,说:“警察就是那种坏人都死光光了,才会出来充充场面,让电影工作人员的名字打在他们脸上的那种人嘛。”
  建汉正要反驳,脸上的表情却揪然痛苦地扭在一块,原来是经过走廊的可洛从窗户外射了一条橡皮筋在建汉的脸上。
  我们看着走廊,可洛义正言辞地看着我们,比了个“上课专心”的手势,然后蹦蹦跳跳走开。
  那个小鬼头越来越有架式了,可恶。
  “下次去闪电怪客那里一定不带可洛去。”建汉摸着脸,埋怨。
  “嘿,说不定可洛煞到你了!”我故意说。
  这阵子可洛总是爱黏着我们,都不去跟她班上同年纪的女生玩躲猫猫、下跳棋,宁愿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用小石头跟橡皮筋偷袭我们。我想,她非常想要取代、或接近心心姊姊的位置,要不就是煞到我们了。
  “煞你个头,可洛是煞到你才对。”建汉正经八百地说。
  数学老师又瞪了我们一眼,我们只好噤声、趴在桌上睡觉。
正传第十七章
  时间过的很快,心心姊姊在她上大学的这一年里,总共回来看我们十七次,但每一次都没法子待过夜,上一次跟下一次的探访时间也隔的越来越长。
  她太忙了,事情越来越多,家教、社团、打工、课业的事让她的呼吸比以前急促,以前在贫穷的孤儿院从没使用过电脑的她,更为了了解冷冰冰的机器跟网路费了许多时间,她也正在努力存钱买两台电脑,一台给自己,一台打算捐给孤儿院。
  尽管忙碌,然而心心姊姊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脸不可思议的开怀,还会带最新的英雄漫画跟超人评鉴杂志给我们,还有给可洛的新衣服。
  我们总是会大大方方地(不需要跷课了啊!)跟虎姑婆院长请假,四个人一起到可以看见孤儿院的后山小草坡上坐着,把握每分每秒拼命讲话。
  “心心姊姊,你这么漂亮又有人缘,在大学里都没有人追你吗?”可洛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看了心心姊姊,又看了我跟建汉。
  我急忙说:“那些死大学生哪配的上心心姊姊?”
  心心姊姊正经八百地说:“当然有啊,我可是很有身价的呢,下学期我还要竞选手语社的社长。”
  建汉自信满满地说:“有也没关系,反正心心姊姊超难追的,他们可有苦头吃的了。”
  心心姊姊佯做惊讶,说:“是吗?我很难追吗?”
  “是啊,不然我们怎么都追不到你。”我跟建汉异口同声。
  然后又是一阵夸张的笑声,虽然我笑的很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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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电怪客并不是个恋爱的好顾问,甚至不是一个好的拳击教练。
  “恋爱啊?这种东西很难掌握的,比连续打倒一百个拿喷火器的歹徒还要困难,这种事不要拿来问我这老头子,写信去问报纸专收垃圾问题的专栏作家比较实在啊。还有,出拳要直一点,才够点力嘛。”闪电怪客萎靡地坐在地上,拿着刚烤好的土鸡腿啃着。
  我抱着沙袋喘气、流汗,才半个小时,我的力气仿佛都跟着碱碱的汗水,从上万个毛细孔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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