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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奇缘 作者:严阵-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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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司马还是不吱声。只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就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你,你,你……”马三爷气得嘴唇直抖,“你你”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你这个小土匪,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说着,摸起文明棍,举得高高的,直向小司马的头上打去。谁知还没等迈出两步,右脚就碰到面前的火盆上,一脚没踏稳,“轰隆”一声,摔了个趔趄。那手中的文明棍,“噌”地一声,不偏不歪,正巧打在双膝跪地的风神头上,把风神第一次戴上头的水獭帽子,一棍子就打落下来,也算风神倒霉,那帽子正巧落进了红通通的火盆中间。等到风神连滚带爬地上前捞到手,那黄澄澄的水獭毛,已经烧去一大片了。

  马三爷一棍子没打准,自己反而摔了个趔趄,这下子把蝴蝶楼上上下下的人都惊动了。本来嘛,红军在这个地方,亘古未见过,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红鼻子红眼,谁也说不清楚。听说马三爷亲自升堂审问,早就想来饱饱眼福。于是,这间平时冷冷清清的客厅,立时便站满了人。这些人中间,有的为取悦三爷,显示显示自己的忠心,也就议论纷纷。这个说,把小红军推出去杀了吧。那个说,把他杀了算便宜他了,应该吊在凉州城门楼上,让秃鼻子乌鸦活活把他啄死。

  于是便有一个人大声进言道:“三爷在上,三爷贵体要紧,留着这小土匪净惹三爷生气。依下之见,还是把他推出去杀了,还清静些!”

  但是马三爷只朝他瞅了瞅,没有吱声。

  马三爷为什么要亲自审问小司马呢?是有一番想法的。近来外面风声很紧,说红军主力正向高台方向集中,井说要在那里和他马家决一死战。马三爷虽有各路情报,一天到晚报个不停,但光靠这些情报不行,他以前也上过大当。他不知红军是真取高台,还是假取高台。他想集中兵力到高台去追歼共军,一举除掉心腹之患,又怕把凉州附近的主力调走,后方空虚,误中共军声西击东的计谋,造成巢倾卵碎。正在这举棋不定的时候,风神把小司马带来。他就想,从一般的红军俘虏口中,很难问出什么,这是个天真的孩子,他从嘴里也许能得到点收获。因此,对杀掉小司马的进言,他只冷冷地听着。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一团珠光宝气,从东边门照到这间大厅里来。紧接着,一股胭脂花粉的香味,象微风吹动的波浪一般,向整个大厅蔓延,大厅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时,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蝴蝶夫人来了!”

  小司马听人这么一说,一抬头,满眼一片花团锦簇,仔细看时,才看清东边门的正中,不偏不倚地站着一个眉清目秀,娴淑雅静,模样儿生得十分出众的青年女子。

  这女子的穿戴,实在非同寻常。上身是粉红色绸面长袍,大襟一直拖到脚跟,上面罩着一件镶着银边的小黑丝绒背心。小背心上,向右开着一串偏扣,显得雅致而又美观。更令人奇怪的是,她头上戴着一顶粉白色的尖尖帽,脚上穿着一双闪闪发亮的长筒皮靴。她那红色绸长袍上绣的金边和黑丝绒背心上压的五彩花边,使人看去,眼花缭乱。她生身上下穿的仿佛不是绫罗绸缎,而是令人不可捉摸的彩虹。

  这时候,马三爷见“惊堂喝”这一着对小司马不起作用,只得轻轻摆了一下手,示意卫兵把小司马放开以后,便气咻咻地又问道:

  “司马真美!你……你说说,你们红军的主力,是不是……都集中到高台方面去了?”

  “不知道。”小司马一边暗自琢磨着什么,一边小声回答说。

  “你……你说嘛,说了……我就放你出去。说嘛!凉州这边还打算再回来吗?”

  小司马还是那么回答:“不知道。”

  马三爷这次表现了极大的耐心:“你说嘛,你说……你们的五军真想攻占高台还是假想攻占高台?”

  小司马这时感觉到,有一个人的目光,一直在紧紧地盯着他。抬头看时,才知那是一个相当年轻的马匪军官。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未及多想,马三爷的尖而颤抖的嗓音,便又响在小司马的耳边:“你……你怎么不说?你说了,三爷送你一匹大马,让你骑着回家,你说嘛。说!说!”

  哼,谁要你的马,我们红军好马多着呢!小司马心里一面那么想着,嘴里一面回答道:“我说过不知道了,你怎么老问呢?你再问,我司马真美还是不知道呀!”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听到司马真美四个字,蝴蝶夫人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但紧接着便变得灰暗起来。

  马三爷见小司马就是不说,瞪起绿豆小眼向他看了老半天。他觉得这小家伙软硬不吃,真是气人,便又颤巍巍地咆哮起来:“小土匪!——小土匪!你给我说!”

  一听他叫自己是土匪,小司马气得心里激凌凌打着哆嗦。

  “你听见我的话没有?小土匪!”

  马三爷见他不吭气,便把右手忽地抬起,向他直指过来。

  小司马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头来说:“你叫谁土匪?我一没抢,二没偷,怎么是土匪呢?我要是土匪,我一定也能和你一样,修一个大花园,盖一座小洋楼,还要把洋楼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

  小司马刚上楼梯那会儿,不知道马三爷到底要干什么,嘴上说是不怕,心里还真有点害怕呢!事到如今,见这马三爷,也不过就是一硬一软两个招儿,也就不但不怕,反而大着胆儿数落起来。

  气得马三爷大喝道:“住嘴!你不是土匪是什么?”

  “我是红军!红军是打土匪的。你当我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我都参军两年啦!”

  小司马一面说着,一面嘴角上还露出骄傲的微笑。

  “不准笑!不准笑!”

  “大官我见的多着呢,军长,司令,我们红军里也有呀,可从来没听说连笑都不准笑的。我们红军的朱总司令,过草地时还让马给我骑呢!哪里象你们这么霸道!你不让笑,我偏笑……”

  马三爷气得忽地站起来,两只绿豆眼睛,直冒绿火。他把右手一挥,对卫兵大声喝道:“拉出去,砍了!”

  站在马三爷左右的卫队,个个身背盒子枪,腰挎大马刀,听马三爷一声吆喝,便一拥而上,拎着小司马的胳膊,连拖带拉,直向楼下拖去。

  这时候,那个本来站在东房门口的蝴蝶夫人,忽然走上前来,一面伸开两手挡住去路,一面向贴身卫队轻声吐出了两个字:“慢着。”

  听到蝴蝶夫人一声招呼,两个贴身卫队停下脚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先抬头看了看挡在面前的蝴蝶夫人,又回头望了望马三爷。

  “夫人有何见教?”等到蝴蝶夫人走近,马三爷欠身向她问道。

  蝴蝶夫人施过一礼,然后低眉说道:“三爷,自我伺奉三爷以来,光阴磋跎,已近二年。在这期间,承蒙三爷见爱,朝朝暮暮,从无不从之事。更使小女子不能忘怀的是,三爷竟在国家多难之秋,赶造蝴蝶楼,恩赐于我。小女涓滴之躯,何日相报三爷涌泉之恩,岂敢再有什么相求之理?”

  蝴蝶夫人刚说到这里,三爷便坐下说道:“没有什么,你说好了!”

  “既得三爷恩准,小女子就说下去。”

  蝴蝶夫人接着说道:“我在这蝴蝶楼居住以来,所见甚多,上自达官贵人,下至伙夫马弁,在这蝴蝶楼里时,无不恭恭敬敬,服服帖帖,一个比一个说的媚人,一个比一个笑的好看。可是一出这蝴蝶楼去,可就叛变的叛变,倒戈的倒戈,明着骂的明着骂,暗地捣的暗地捣,哪里见过一个心口一致的人?刚才送来的这个红军孩子,虽然说话不中三爷的意,又不会屈膝跪地,磕头求恩,可我觉得,这种人自有他的可贵之处。我想,只要对他多加开导,明以大义,将来必能报效三爷。况且,在这蝴蝶楼中敢直言的,除他之外,还没见到第二个人呢?三爷如果将他杀害,不过一刀了事,如留下他,也是三爷积德,做了好事。何况他虽是红军,却又不过是一个孩童而已,将这样一个还未成人的孩子杀了,于三爷的威名,又有何补?”

  “这……”

  听完蝴蝶夫人这一席话,三爷开始犹豫了一阵,把那又细又黄的右手,伸到紫貂帽下,抓挠着头皮细细一琢磨,才略略悟出了蝴蝶夫人的话意。心想:都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这九姨太,见识还就是不短呢!她不象大姨太那么颠三倒四,二姨太那么婆婆妈妈,三姨太那么卿卿我我,四姨太那么哭哭啼啼,五姨太那么别别扭扭,六姨太那么鬼鬼祟祟,七姨太那么戳戳捣捣,八姨太那么拖拖沓沓。这么多女人中间,到底还是丸姨太深明大义,能识大体。想到这里,他不禁接着说道:

  “夫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了吧!”

  蝴蝶夫人虽然来到此地时间并不算长,可她对马三爷这个人的脾气,还是摸熟了的。怎么说呢?他这个人多疑善变,心狠手毒,喜欢痛快又不能对他痛快;不喜欢转弯抹角,又不能不对他转弯抹角。和他相处,就得:象橡皮,百摔不碎,象铁砧,千锤不软。没有这两条,在这个蝴蝶楼里是万万呆不住的。

  蝴蝶夫人听马三爷这么一说,知道火候已到,便直说道:“三爷不是答应要给我买个男奴隶,帮助做做重活吗?我看三爷是有钱没处花销了,去破费这个做什么?眼前这个小红军,我看人还挺机伶的,买来的奴隶还未必有他这么好呢!我看,三爷既然饶他一命,就索性把他给了我吧!这样一来,既使三爷省下了一笔钱财,又叫我有个奴隶使唤,何乐而不为呢?”

  蝴蝶夫人说到这里,便从那两个贴身卫队千里,把个小司马领到三爷面前。她知道这孩子是个犟驴脾气,不管什么时候,也不肯说出一句软和话来的。于是便微微一笑,对三爷说道:

  “这孩子不会说话,三爷既饶他一命,我代他谢谢三爷了!”

  马三爷见到蝴蝶夫人那么微微一笑,心里早就乐了。听她这么一说,也就顺水推舟,嘿嘿笑道:“不要谢我,不要谢我,这是夫人的功劳,还是让他谢谢你吧!”

  蝴蝶夫人听马三爷这么一说,赶忙说道:“三爷怎么能这么说呢?”

  说完,便让自己的贴身丫头把小司马带到楼下盥洗涣衣,自己谢过马三爷,也就回房去了。

  屋子里的人,看到马三爷亲审小红军的戏,后来弄出这么一个结果,有的高兴,有的郁闷,有的疑疑惑惑。反正戏已收场,也就各自散了。但他们对蝴蝶夫人为什么在马三爷面前搭救小司马这件事,却还在背地悄悄议论着。

  其实蝴蝶夫人搭救小司马的真正原因,只有她一人知道。

  原来这蝴蝶夫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郎木十八年前从四川老家逃到祁连山中,同撒里回合尔族姑娘结婚后生的一个名叫银星姬的女孩子。

  老郎木原名不叫郎木,他的汉族名字叫李顺祥,因为他的异族女人名叫郎木斯丹,部落里的人习惯叫他郎本家的,所以,久而久之,老郎木便成了他的名字。

  后来头人安宫布斯甲霸占了老郎木的女人郎木斯丹,并扬言要害死郎木。老郎木便被迫离开了祁连山区。从此以后,银星姬和她的弟弟妹妹,便跟随母亲郎木斯丹寄居在头人的帐篷里,在头人的打骂声中,度过了自己悲修的童年。

  银星姬长大以后,头人安官布斯甲为了得一笔钱财,早就想暗地把她卖掉。说巧也巧,正在这个时候,风神苏莫遮以收购毛皮为名来到了祁连山里。

  她见到银星姬长得年轻貌美,便不惜重金,从头人手里把她买了下来,运到凉州,作为礼物,送给了马三爷,成了马三爷的第九个姨太太。原先人们都叫她九姨太,住在蝴蝶楼以后,人们才又叫她蝴蝶夫人。

  有一天,那蝴蝶夫人到凉州城内大云寺进香,在庙门口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子,说是外出寻父,被土匪抢走了骆驼,求香客们给他一些施舍,集攒一点盘费,再到远方寻父。蝴蝶夫人远远望见他那落魄的样儿,动了怜悯之心,也丢给他一些银钱。那孩子见到银钱这么多,急忙抬头一看,一下子认出这个大方的施主正是自己失踪多年的亲姐姐银星姬;同时,蝴蝶夫人也认出了这个男孩子正是自己的弟弟萨里玛柯。

  萨里玛柯也就是小蛮子。他和小司马在沙漠里分别以后,本想骑着骆驼去追赶老郎木的。谁知走到半路上,遇上了马匪的逃兵,把骆驼和随身所带的东西,都被他们抢去了。小蛮子没有办法,才流落到这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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