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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开春没有犯过大罪,兄弟间若要死,死的也是他吧?他的相貌从出生就让爹娘烦恼,他的聪明远不及开春,让爹娘更担心他的将来,若真要称罪,他才是那个罪人吧!
他气喘吁吁地跑上长桥,过了桥再跑一段小路就可以入城。先回叔伯家,总会有人知道开春去哪儿了──“开春?”他猛然煞住步,瞧见邵开春就在桥头。
邵开春也停步,微讶地看着他的狼狈,而后耻笑:
“你这小子刚才在搞什么?抢人家的女婴,要丢咱们邵家的脸吗?”
“开春,你怎么在这儿?”
“啐,你以为你是怎么逃的?若不是我去摆平,就算现在你跑了,之后让人发现你是跟我入城的,还不是让我丢脸?”
“我没有……”
远处白光在闪,邵兰草从未受过如此惊吓过,他只愿自己的双脚健步如飞,只愿自己能有非常人的力量!
“跑!”他大叫,瞧见天顶之下裂出一道闪电,直击而下。
邵开春微楞,看着他直扑而来。
他素知邵兰草没有什么攻击力,自然不会莫名其妙痛打自己。可他叫自己跑?
有人在追吗?他瞧见邵兰草身后有罗灵琇在追,他心里觉得奇怪,又看见邵兰草愈跑愈近,目光却放在自己的头上。
他心里有异,直觉抬起头,惊愕地瞧见天上直劈一道雷下来,就对着自己。他心中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跑;第二个则是他有什么错?雷要来劈他?
他的脚步才要移动,雷电如迅,“啪”地一声击进他仰起的眉心之间。
痛感从他的眉间蔓延,脑中白光纷乱,随即胸前遭到撞击……
他慢慢低头,看见邵兰草扑进自己的怀里,像要推开他,为他承受这莫名其妙的雷劫。
出于本能地,邵开春一把要推开他,免得兄弟两人同遭雷殛。而后,邵兰草他抬头对上自己的双眼,紧紧抱住自己不肯松手──他好恼!这大头小子连命也不要了吗?他一时挣脱不开来,最后两人双双跌在地上。
事情的发生不过在一刹那之间,却像过了百年之久,邵开春感到自己仍然活着,思绪缓慢在移动着,四肢乃至身躯全然无法动弹。
“二哥!”
那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谁在叫着兰草呢?邵开春的身体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看见天上又直击一雷下来,仍是对着他而来,显是见他未死,再来一击。
为什么?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呢?他犯了什么错?
他死了,家中爹娘怎么办?兰草天性老实,若让人骗了怎么办?他若不在,邵家因此一败不起怎么办?
转念之间,他还是无法动弹逃命,也只能认命地等死。
“开春!”
又见那个老实到简直笨死的兰草又狼狈地扑过来,雷电已劈,不及避开,直接打进兰草的背心;兰草倒在他的身上,那股电力透过兰草,穿到他身上时,那冲击让他痛得微弹一下。
“别……别打了……他是我哥哥……别打了……”邵兰草半昏半喃道,浑身仍有电击后的吱吱响声。
邵开春呆呆地、几乎恍惚地注视灰蒙蒙的天空。雨打在他身上,他已经没有知觉,唯一的感觉是他还活着,天上的大雷却不再击下来了……
因为有兰草压在他的身上吗?
脑袋昏昏沉沉的,却在方才那一雷打中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不停地让他脑海中走马看花,不停地回忆、不停地回想……直到第二击穿透兰草,打中他的心口时,他才想起来──他的前世是一只害虫,用尽诡计随邵兰草投胎,为的是毁他的任务,让他在天上丢人现眼,永远也翻不了身。
因为,他这个害虫,本来就是兰花的大敌。
天生的容不得改。
第八章
神,花神!
石头,任务!
作弊,投胎!
大头丑颜,恨!
遗忘……然后哭泣!
“喂喂,我还没有死吧?值得哭成这样吗?”混乱的思绪中夹杂着泣声,让他不由自主地喊道。
“兰草!”
邵兰草微微气虚地张开眼,瞧见一名老妇人正关心地靠近他,他吓了一大跳,脱口道:
“好丑的脸!”
“兰草?”
“啊,娘……是你啊。”我的天啊,他的娘一直都这么丑吗?不对,他怎么能说自己的娘丑呢?
“兰草,你躺了好多天,总算是醒过来了。”邵母拭泪道:“人家扛你跟开春回来的时候,我跟你爹还以为……大夫都说被雷劈的人,是天谴,没得救了,我跟你爹都不信……你们这两个孩子平常又没做什么天大的错事……”
“等等!”邵兰草忍不住伸出双手阻止她再说下去。“你先闭嘴……不,我是说,娘,你让我想想……我被雷打中了,开春也是……他还活着?”
“他前两天就醒了。”
“这虫子竟然还活着?”他恼道。随即脑中又闪过人间几幕,他慢慢地抱头,低语:“我是怎么搞的啊?”
“兰草?你可别像开春一样啊。”邵母紧张兮兮地抓住他的双臂。
邵兰草见她紧抓住自己的手背充满皱纹,心里直想人间转眼即过,当年他出生时,眼里瞧见的算是人间美妇的女子,如今已有老态,真是可怕。
“开春他……他怎么了?”
“他前两天醒来,第一句话问你如何了,随即就不理人……”
“不理人?”
“他这两天像闷了气,谁也不理,也不准人进他的屋子,连饭咱们都不准送进去,只好搁在外头。他这孩子一向不让娘烦心,怎么突然间……”
“好好,我去看看,我去看看,拜托你别哭,谢谢。”
邵母只觉他说话隐隐有异,与之前有些不同,但比起邵开春来,至少正常许多。
邵兰草动了动四肢,觉得活动如昔,便跳下床。邵母赶紧拿了件外衣让他穿上,他皱着眉,瞪着那件略嫌旧色的外衣,不吭一声地穿上。
“娘,你先回房休息吧。”
“你真的没事了吗?”
邵兰草勉强向她露出笑后,正要答没事,忽然瞪着她身后桌上铜镜中的大头脸。
他的嘴大张,颤抖地指着铜镜里的人,哑声说道:
“那……那是我?我的天啊,以前我怎能用这张脸活了十七年?早该自杀了!”
头大脸丑不说,还挂着奇怪的傻笑……拜托,好伤他的眼力,有没有可以蒙住他脸的东西?他需要遮丑……
他瞧见邵母奇怪地望着他,只好硬着头皮,道:
“我去看看那只……我是指开春。”
他走出屋外,天色已是微暗。幸好是暗了啊,让人瞧不见他奇特的容貌。这副模样,简直是丢人现眼,让人见了不是存心要活活吓死人吗?
路经花园时,他看了一眼已到花期再剩几天就要盛开的报岁兰。人间每朵花都有独自的生命,含苞待放的花心里睡着一个小小的花精,她们只有在盛开时才会清醒过来,那是说,如果在那之前没有被虫害给毁了的话。
他停在邵开春的屋前,瞧见地上搁着完全没有动过的晚饭,门窗都关得紧紧的,这只虫子在想什么?在搞什么花招?又想设计他吗?
“谁?”
邵兰草楞了下,直觉答道:
“是我。”
屋内半晌没有任何的声音,邵兰草正考虑破门而进时,忽然传出邵开春的声音。
“你进来吧。”
他闻言,伸出粗糙的手掌要推开门。才碰到门的刹那,他的心口突然狂跳起来,他不解自己在人间的身体为何有这样的反应,迟疑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推门而入。
门内,极暗。
像是累积了数十天的黑暗,他还是藉着淡白的月光从他身后的门口照射进来,才勉强看见床沿坐着一个人。
那人像全身融进黑暗之中,月光正巧照到那人的上半张脸,那双美丽的黑眸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邵兰草的嘴动了下,没有说出话来,只紧紧锁住那人天生的美目,彼此之间像要看透些什么,却没有人先行开口。
良久之后,邵兰草才轻声问道:
“你怎么不吃饭?”
“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了?”
哎哎,这臭虫子还很拽嘛!也不想想若不是有人为他挡雷劫,此刻他早成一具焦尸了。
真是看了就讨厌。这虫子的美丽远远胜过于自己的,天上人间的美感标准一样,否则也不会有十二美丽花神争位了,他下凡顶着这丑颜大头,全是谁害的?
他张口欲言,要痛骂这臭虫子,忽地听见这虫子说道:
“你没事吧?”
有事!当然有事!他美好的人间之旅全惨遭破坏,迷迷糊糊地受了十几年的欺负不打紧,重要的是他的脸!他的脸啊!
“我……还好,没成焦人就是。”他听见自己这么答道,只觉自己内心有些异样,不愿戳破他是臭虫子的事实。
为什么?他自问。
“喔……”
“你很希望我死在那场雷极之中?”他问道。
“这是当然。你死了,可不再给邵家丢脸了。”邵开春讥讽的声音传来:“从小我就觉得我有你这种弟弟真是丢脸,我在城里认识的朋友一来府里,瞧了你,直笑家里品种不良,才会有异种出现,你知道那时我多希望亲手掐死你!”
这是谁害的?若不是你,现在我绝对是一个翩翩美少年!邵兰草微恼,偏偏话在唇边又说不出口。难道是这十七年来的兰草奴性坚强,被骂到连嘴也不敢还了吗?
他可是天界堂堂的花神、地上的第一香,谁敢这样对他?
“你……醒来后……不,你昏迷时又作了什么梦?”邵开春又问,语气似乎略带紧张。
自然是梦见了前因后果,外加自己作弊被骗的下场!邵兰草双拳握紧,盯着他的美目。这双美目原本该是他的、美颜也该是他的,甚至那好听的声音也会是他的,都是这臭虫子夺走了他的一切,让他受了这十七年来的苦。
难道这虫子不知失去美丽,就不再配为一名天上的花神……不,无美不成花,就连人间也是一样!这虫子不但想要毁了他的任务,还想彻底打垮他的自信心吗?
“我作了一个世间最惨的梦。”邵兰草沉声说道。看着他的美目似乎闪烁了一下。
“是吗?”
邵兰草等着下文,却不再见邵开春说任何的话。
他来,本是要这虫子……要对这虫子说什么,他也不清楚,只知醒来之后,他想过来看看,最好……最好逼得这虫子在他面前狼狈到让他哈哈大笑、一吐怨气的地步,但来了之后,所有的话到嘴边却像是石头一样梗住了,不肯说出来。这让他更恼。
算了,反正他在人间活了十七年,不在乎再多活几天,好好想法子折磨这虫子!
“我肚子饿了,要去找东西吃……你自己也吃点吧。”邵兰草咕哝道,最好这虫子多吃点,好有体力被他欺负。
风水轮流转,总要让他好好折磨一下,否则他绝不回天上覆命去!
“记得要吃饭啊。”他不忘提醒。
邵开春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在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开口: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老看你不顺眼、老爱整你欺你了,就连现在我还是想要恶欺你。”
那是因为我们是天敌啊!邵兰草憋在心里,却又硬生生地忍住。
他告诉自己,之所以没有戳破的原因是要邵开春没有戒心,就是要他像自己以前那样可怜无助又无知地被他欺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谁说,真的久了成假;假的待久了,便能仿得唯妙唯肖,到头来就能成真?”邵开春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那都是骗人的!假的永远是假的,真的就算蒙了尘,它的光华仍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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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二哥?”
谁叫他?
“我……是我,灵琇。”
灵琇?
邵兰草张目四望,瞧见小花园后头的高墙上有一颗人头忽高忽低的。他记得,灵琇很矮,矮到只有他的肩高,怎么爬上墙的?
“二哥?是二哥吗?”
邵兰草飞快地奔到高墙,手脚俐落地爬上墙,在砖砌的墙头上看见罗灵琇踞着脚尖,踩在从她房里搬来的高椅上,双手攀着墙头,想要翻过墙,却提不起身子来。
“二哥!”她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你还好吗?”看起来像是没有事,可是为什么,“二哥,你……你干嘛包着头?是头受伤了吗?”
“不,是因为我头太大了。”
“什么?”他的头不是本来就这么大的吗?
“很丑。”邵兰草不高兴地说道。对着铜镜照了半天,愈看愈丑,丑到最后实在不知道自己过去怎忍受得了这张脸这么多年。
“丑?我只觉得二哥你的脸好红。”她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