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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奸在床?”门外的邵开春好心地补一句。
“谁说抓奸在床?”罗家兄长恼羞成怒地说道:“没的事!没的事!灵琇,跟我回去!”
“好,回去!”邵开春又道:“梅儿,快把下头的人全给我叫醒,大新年的,搞什么,有贵客来去,也不好好出来迎客,小心我让他们全滚回去吃自己!”
邵兰草见邵开春嘴边含有恶意的笑,心里微讶,正要开口,忽感受到罗灵琇悄悄施了点力在他掌心,他闭嘴不再说话。
罗家兄长微侧过身,注视眼前这个俊美的小子。
“你叫什么?”
“小民邵开春。”他不厌其烦地重复道。知他与兰草昨儿下午提亲时,这姓罗的官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你以为略施小计,就可以让我将妹子嫁给你的大头弟弟?”
“小计?当着大人的面,小民怎敢玩弄什么小计?只是,不得不提醒大人,您方才大剌剌地登门要人,惊醒了不少家仆;现在你又要明目张胆地将罗小姐带走,我怕下头的人多,嘴自然杂了起来……人,我们是不敢阻拦的,但将来您若将罗小姐嫁出去,又有风声传到她夫家去,这……”邵开春说着说着,目光移向罗灵琇。
罗家兄长的视线跟着移过去,明知这小子在威胁他,偏偏又说得极为有理。
“再说,”邵开春慢吞吞地补充:“毕竟罗小姐的境遇与旁人不同,若是嫁出去,突然又昏睡了过去,要有人传起罗小姐过去昏睡的事迹,对方不免气罗大人没有将这事实告诉他们。这也就算了,毕竟夫妻一场也做过了,最教人担心的是,洞房花烛夜那晚要睡了过去,对方是平民百姓也就算了,若是高官达贵,那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您说是不是?”
罗家兄长闻言,微震,不由自主地看向罗灵琇。
罗灵琇回看着他,轻声问道:
“大哥,我对你的意义,只是这样吗?”她醒过来,对他唯一的意义就是一个助他攀权附贵的东西吗?“你喜欢我吗?大哥?”
见她泫然欲泣,却又强颜欢笑,罗家兄长不发一语。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步出房外,邵兰草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低语:
“别哭,你还有我。”
“我没哭。”
“那也不准强颜欢笑。”
“你不叫我笑,也不准我哭,难道要我空白的脸给你瞧吗?”她心里虽是微痛,但想起她不枉此生的原因还有一个,心痛便缓了下来。
家人,何须血缘?
是她太傻气执着了?她若太执着大哥的亲情,而轻忽身边真正能给她感情的人,那她就是一个不知满足的罗灵琇了。
邵兰草想起那空白的脸是引魂使者所有,连忙摇头。那空白发青的表情,他记得很清楚,没必要要灵琇学那鬼可怕的样子。他见她大哥往外走,牵起她的小手,跟着走出门外。
他心知这事绝非可以简单了事,但也绝不放手。既然因缘际会她会是那块灵石,他们之间必有几分缘分,上苍会给他一条路走的。他暗暗安慰自己,同时握紧她的小手。
他半眯起眼瞧见罗家兄长的脸色忽白忽绿,知此人为官多年,一向只有官欺民,何来民压他之理?他必会百般刁难自己。
果然,罗家兄长在看见一园兰花之后,转过身避开罗灵琇直勾勾的眼神,扬眉向邵开春说道:
“你家弟弟既然有心要娶灵琇,至少该付出点代价。”
“这是当然。”邵开春知他不将兰草放在眼里,才会对着自己说话。这也好,论善辩,那个大头兰还比不过自己。“罗大人尽管吩咐,今日是元旦日,若能谈成婚事,自然是喜上加喜,罗大人必定不会太刁难。”
“哼,是谁先为难谁,可不知道呢。”罗家兄长挥挥袍袖,道:“我要求的也不多,邵家虽曾在官场,但如今也只是一介平民,你们兄弟俩又都不在官场谋职,一个平民要娶官家之女,没有几分运气,还娶不到呢。好吧,看在新年日上,我就给你们个机会,若是你家弟弟能让这一园兰花在一炷香内开花,我就将妹子嫁给他;若是不能,今日灵琇之事,邵家绝不可传出半分消息,否则休怪我假公济私,弄个名目毁你弟弟未来的前程!”
邵开春与邵兰草闻言,均是一楞。
罗家兄长见二人呆了的模样,再避开亲生妹子难以置信的目光,心里颇为得意他的灵机一动。
邵开春首先回过神,看着他,道:
“罗大人,此事当真?”
“当然。我说的岂有假话?”
“哈哈哈,好,这是你说的!兰草,这事我可帮不了你啦。”
邵兰草的视线微移向邵开春,并未多说什么。他上前几步,看着一园的兰花,盛开的皆属当季的兰花,还有不少是换季后才会苏醒的花精。
“一炷香,是吗?”他喃喃道。
“二哥!”
邵兰草转身向罗灵琇露出傻气的笑容。“我说,我喜欢你,可不是假话。”
“我知道,可是……”
“你当我下午告诉你的故事全是假的吗?”
罗灵琇想起那个奇异又充满神话的故事,一时哑口。兰草不会说谎,他说得自然是真的。
邵兰草暗暗深吸了口气,对着一园兰花轻喝道:
“看不清我是谁吗?”
罗家兄长和跟在旁的梅儿听他像在对兰花说话,一时呆住。
地上的兰花就像是充耳不闻,一点动静也没有。
邵兰草的声音微微放大,喝道:
“我改了形貌,就认不出我吗?全部给我醒来!”
罗家兄长的嘴微张,以为这人疯了。
“他以为他是谁?我明白了,他在没有办法之余,只好胡乱喊话。”不然这大头小子以为他是谁?神吗?是疯子吧!
全然无动静,只闻夜风吹拂声,但罗家兄长心想既然都说了一炷香,就白等一炷香的时间吧。他耐住性子等着,眼角觑到邵开春与罗灵琇并无不耐的表情,反而专注在那一株又一株的兰花丛上。
初时,他并没有任何的感觉,只觉得冷风微暖,颇有大地回春之相,后来,他无意瞧见罗灵琇惊喜的神情,鼻间忽然敏感地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味。
这味道极似花香,又清又淡,有清神醒脑的感觉;他对兰花虽然有一点点的了解,却分不出来这股极淡的异香是出自哪一类的品种。
“开了!”身边奴婢的惊呼,让他错愕地上前细看。
花园之中的兰花就像是刚睡醒的小孩一般,叶瓣慢慢打开,他认出好几朵不该在此时此刻盛开的花,竟然都慢慢地伸展开来,多花兰、兔耳兰……这些兰花的清香逐渐交错,形成一股淡淡的王者之香。
他第一次正视邵兰草,脱口颤问道:
“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爱兰之人。”
爱兰之人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他不信,更不愿将灵琇这筹码白白送给这个平凡无奇的小子。就算……就算是能让兰花盛开又如何?不过是巧合而已!正想着,忽瞧见一株不起眼的兰花紧紧含苞,他指着它大喜道:
“它未开,你输了。”
邵兰草一看,正是老爹养的那株十年未开的兰花苞,知此花中的花精不爱搭理人间俗念,也不管有多少人正等着它这株珍贵兰花盛开,就算藏在他老爹的爱里这么多年,也是照睡它的大头觉。
“你真以为你像古时武则天吗?要花开,花就开?哼!灵琇,走!”
“笨蛋!你要睡多久?醒来!不醒来,我虽不会摘了你,也要你以后日日夜夜别再想睡你的大头觉!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气死我了!”邵兰草没好气地说道。
罗家兄长要嗤笑出口,后见他的神态十分认真,不知为何,竟笑不出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那株兰花上,见它全然没有反应,心里暗吁口气。
巧合,总不可能一直来吧?大年初一的,别要他遇鬼了。
“啊──”梅儿一声惊呼,让罗家兄长几乎弹跳起来。“动了!动了!我的天啊!这是老爷养了十年没有开过花的兰花啊,我……我去叫老爷!”
“别去!”邵兰草轻声说道:“它很快又要睡着,你去喊,爹来了,必会伤心,这并非它自愿开花,爹将来还会有机会亲眼看见他养的兰开。”
淡淡的兰花香充斥邵家整座花园,邵兰草转身对他说道:
“罗大人,你说的我都做到了,灵琇她……”
“不算不算!”罗家兄长满头大汗。“这事分明有诡异!”
“你骗我?”
“不,谁说是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串通来骗婚的?我一时着了你的道,自然不算数的!”
邵兰草心里虽恼,却不愿将不悦之情表露出来。他低喝道:
“别在灵琇面前这样!”可知她大哥这样,多伤她的心!
罗灵琇目不转睛地注视罗家兄长,让他好心虚。
“我……我怎能将妹子一生的幸福葬送在你这个平凡的大头小子身上!”
“我只要平凡,大哥。”她柔声说道。
他仍是避开罗灵琇的眼神,转到邵兰草身上。
邵兰草背对着一园盛开的兰花,兰花色彩缤纷,鼻间充斥着无比清香,清香之中又带着一股似兰花而非兰花的幽香,彷佛是……是从这姓邵的大头小子身上传出来的,其实看久了,这小子好像没有他想像中那样地丑陋跟普通……他又不由转开视线,瞧见邵开春一脸邪邪的笑。
他楞了一下,恼道: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罗大人,我记得你回城中,是为了收集珍贵的兰花品种,送往宫中取悦龙心。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家中好像刚有一株别人献出的名贵兰花品种,世间未曾见过。”
“你怎么知道?”
“总会有人闲言闲语地传出来嘛。”邵开春微笑道。
“闲言闲语?哼,你是在提醒我什么吗?好!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我府里那株珍贵的兰花品种被送来时,已遭病虫害,照料的人没有办法再让它活下去,邵兰草若能让它重新活过来,我倒可以同意他们的婚事。”
兄弟俩又是一楞,彼此对看一眼。邵兰草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垂下眼。
邵开春闭了闭眼,露出笑容道:
“我怎么信你?罗大人已有一次食言而肥的举动了,若咱们将那株兰花养活了,你送往宫中,自是大功一件;而你把功劳揽过,到头来却把我们忘个一干二净……不然这样好了,咱们击掌为盟,若是你又违背誓约,就遭天打雷劈好了!我们兄弟曾受过天打雷劈,还能活到现在也算奇迹,您若受天打雷劈,搞不好也能跟咱们一样活下来,敢不敢试试?”
“试就试!”让兰花开满园已是一次运气,但好运岂会来两次?他初回府里之时,是曾听妻妾提过邵家兄弟曾被雷殛却毫发无损的事情……他舔了舔唇,道:“若是真能将病虫害除去,兰花送往宫中取悦龙心,我自然会备受皇宠,邵兰草就是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当我妹婿,足够了。”
“好,那就击掌为盟,谁若违背此誓,就遭天打雷劈,直到劈死为止。兰草,你过来跟罗大人击掌。”
“我?”
邵开春白他一眼。“是谁要讨老婆?不是你击掌,难道还是我?”
邵兰草看着他,半晌,点点头。“你说得是。虫害去不了,是我的错。”
邵开春见他上前与罗家兄长击掌为盟,又瞧见罗灵琇的目光微微落在自己身上,他向她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来,道:
“虫害要除,简单,我去;但是世上并没有真正的奇迹,虫害除了,兰花还是在垂死边缘,要养活它,需要多久的时间?”
邵兰草微想了一下,答:
“我没见过那兰花,但起码也要几个月。兰花本来适合无人之地生长,强移植它处供人观赏,不小心翼翼是不行的。”
罗家兄长见这邵家兄弟像合作无间,一个除害、一个养兰,十分有把握似的,他不由得再问一次:
“你们到底是谁?”
“我?”邵兰草露出傻笑,道:“我只是一个喜欢兰花的普通人。”
邵开春也答道:
“而我,却是兰花的害……”
话未完,邵兰草立刻打断他的话,接续道:
“咱们兄弟都是爱兰之人,是不是?开春。”
邵开春呆了一下,俊颜微微起了抽动;他缓缓转头,看着邵兰草良久,才轻声道:
“这是打雷之后,你第一次叫我开春。”
“咱们是兄弟,叫你开春,有什么不对?”邵兰草理直气壮地说道。
“当人……真有趣啊。不过是短短的十七年……”邵开春喃喃说道。不过是十七年的失忆,竟然会弄到这样的下场。虫不虫、人不人的,到头来仍是屈服了十七年来的兄弟情。
邵兰草当没有听见他的自言自语,更不愿戳破除去兄弟外的身分。他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