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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开春,肯定嫌这茶水不够热……他忽然闪过此念,并非对邵开春有所抱怨,而是由此可以推想她在这个家所受的待遇,似乎并不是很好。
“我想,会不会有一个可能呢?”
他回过神,问道:“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有没有一个可能,是她已经投胎了呢?”
“投胎?”谁投胎……他瞪大眼,茶杯差点滑落手里。“你是说……大姐姐她已经投胎了?”有可能吗?有可能吗?
“什么都有可能啊。也许你找到石头了,又开始作起梦来;也许找到了,却已经不作梦了,若是后者,也有可能是她投胎了。”
“可是……那鬼说,她被伤过心,自然不愿投胎转世。”他喃喃道,心里真是百味杂陈。不管投胎与否,他都忧喜参半,如果,如果……“如果投了胎,她不认得我……”
“那,你认得她吗?”
“当然认得!当然认得!我当然认……”怎么认?认脸?认闺名?认特征?他只记得她雪白的背跟黑到发亮的长发啊,除此外还能怎么认?他握紧杯,低语:
“我认得的,我一定能认得的。我是真心喜欢她的,若我认不出来,还谈什么喜欢她?”
罗灵琇原要告诉他,他的想法太过天真,但看他一脸固执,便及时缩了口,点点头笑道:
“好啊,既然你认得,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都不是问题?”他今年十七岁了,在智力方面……是不是太笨啦?为什么一直跟不上这小妹子的话尾?
“是啊,咱们花个几天的功夫找看看,若是找不着你的小石头,或者找着了,你却再也不作梦,咱们可以进城里查查看,看那前后几天是不是有婴儿出生?若是有,咱们再找女婴,总算是有一线希望的嘛。”
他双目一亮,脱口:
“这倒是个法子。”他想了好几天,以为到了绝境,从此与大姐姐无缘,没想到她这样一说,好像前景充满了生机。“我真笨,没料想这么多。”他高兴地说道。
“那是当局者迷。”她也笑道。
“可是……可是……城里我不熟,总不能挨家挨户地敲门问他们是不是刚生了孩子吧?”
“那也很简单啊。二哥,你这几天过来找你的小石头,顺便陪我练练走路,等我走路顺了、稳了,我再跟你一块入城……不不,你先听我说,我听那些丫头说,我兄长是当官的呢,当官的跟当官的总有几分交情,应该能弄到那几日城里夫妻有生孩子的名单,咱们再找机会看看那些孩儿,说不得你跟那大姐姐有缘分,能再遇见也不一定。接下来咱们就可以想想用什么法子,让她长大到跟我现在一般大时,还会喜欢上你这三十多岁的小老头儿。”她很认真地说道。
邵兰草已是听得一楞又一楞,直楞下去而无法反应了。
若不是见她身材娇小,笑颜又天真无比,他真的觉得她比自己还要大些,才会条理分明地一下子就把事情解决了一半。
是巧合吧?
他老以为天下聪明之最的就是开春了,没道理又冒出一个小天才来。是他多想了,多想了,才清醒几天的小姑娘怎么会懂那么多?还能为他解惑……是巧合,是巧合,他想道。
“你……你真人如其名。”良久,他才能吐出这句。
罗灵琇的笑颜微微僵了下,有点失笑。向他招招手,等他走近后,她才问:
“二哥,你以为我的‘琇’字怎么写?”
“不是灵秀的秀吗?我是说,秀气的秀。”
话才说完,突然见她拉过自已的左掌,他吓了一大跳,还来不及缩回,她的食指就慢慢在他粗糙的掌心里写着玉字部的“琇”字。
“是这个琇啊。”她的手指好小又细,相较之下他的手掌就粗得可怕。等她一放手,他立刻缩回来,脸也红了起来。
“是啊,二哥,我若真人如其名,可就是像石头了啦。”
“石头?”
罗灵琇见他傻楞楞的,料想他的书读得有限,也没有刻意展现自己的聪明,只笑道:“二哥,你叫邵兰草,想是你爹娘很喜欢兰花吧?”
“嗯,我爹隐居,喜欢养着兰花。我出生时,正好报岁兰大开,便取名兰草。”
“那你也算是一株兰花了嘛。”她玩笑道。
他摇摇头,道:“兰花是开春,他才是那个能发出王者之香的人。”见她没有追问,他也不再多提邵开春,只突然想到一件事,一时好奇脱口问道:“你不是睡了十多年,刚醒过来吗?怎么懂得这么多,连字也识得?”比他这个清醒十七年的人还要厉害,真是惭愧。
她又笑了笑,小声说道:
“这可说来话长了。二哥,你要听,我也告诉你。”
绣芙蓉2003年11月23日更新制作
“你去哪儿?”
糟,被发现了。邵兰草及时煞住脚步,等着邵开春快步走来。
“这几天,你都去哪儿?怎么都找不着人?”
“我……我……”
“结结巴巴的,想对我说谎?”邵开春不痛快地说道,瞪着他那张老实过头的大头脸。“去见你喜欢的姑娘了?瞒着我做什么?以为我要抢人?”
邵兰草闻言,连忙澄清道:
“不不不,灵琇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姑娘……”
“灵秀?果然真有这个人!”邵开春心里微恼,揪起他的衣襟,大声说道:
“你这臭小子,有喜欢的姑娘就喜欢吧,连家里的人也不知会一声,干嘛?偷情吗?几岁的人也敢学偷情?”
“开春,我说了不是……”
“不是?她不是你喜欢的姑娘?那你认识的姑娘还真不少呢。”他讥道,也知道这小子不骗人,邵开春勉强接受这一次的解释,说道:“我看你那颗小石头丢了,病了好几天,我连城里也不去了,就留下来陪你,我这哥哥好到在世间不好找吧?偏你不领情,莫名其妙地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病都还没有养好,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若不是见兰草病刚好一点,他真想一脚踹在他的大头上以泄恨。
“既然不是你意中人,干嘛三天两头跑去见她?小心让人家误会。”邵开春料想他认识的姑娘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双脚不方便,我去看着她,免得她练习走路时,不小心跌倒,若是伤到脸,那对姑娘家总是不好嘛。”
“是个瘸子?我就知道你也只能认识这种人!”在他说出那女人双脚不便时,邵开春就已经在盘算如何打发她的主意了。他虽觉得兰草条件极差,可也不能够让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人骗了兰草,丢脸啊。
“她不是瘸子!”邵兰草迟疑了下,将他翻墙找石头的情况告诉邵开春,却没有提及他发现她在罗家不受兄长疼爱的事实。
这十几天,他一直陪着她练走路。每次都很委婉地问她,她的兄长来瞧她了没?她却一脸害羞地笑说她兄长忙,没时间回来瞧她。
她还小,天真到自然不懂这些事,但他经历过的,了解这代表什么意思。他曾偷偷问梅儿罗家是做什么的,才知她的爹娘在她睡觉时已经去世;如今罗家当家的是她的兄长,她兄长是当官的,是什么官位他也记不清楚,只知道他在灵琇昏迷时,家中已纳妻妾数人,孩子也有了,自然无暇顾及灵琇……当然,女子的身分让灵琇在罗家的地位稍稍矮了一截,难怪那天他背她回房去时,沿路没有看见任何人接近。
她……受到冷落,他心里有点不高兴,若是在邵家、若是身为他的小妹,他才不管女子的地位、还是她睡了几年,他一定把这个妹妹当宝!就算是大头妹子,他的疼爱也不会稍减。
“啐,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在乱想什么啊?”邵开春恼道。
邵兰草回过神,连忙摇头。
“她像妹妹,不是我心中喜欢的人。”
“妹妹?你的人缘何时变得这么好了?好了,既然你要去见她,那我也一块去好了。”他不去解决那个女人,他怕兰草迟早会被骗,说到底他还是好哥哥。
“你也要去?”
“怎么?不行吗?一脸大惊小怪的,我又不会吃掉她。”
“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她太天真,我怕她会受到惊吓……”
“惊吓?”邵开春怒瞪他。“你这个大头,她都不被你吓到了,我会让她害怕?你以为我长得像鬼吗?”
邵兰草一时哑口无言。
他怎能说,方才一听开春要见她,他心中立刻起了淡淡的排斥之意,极端不愿灵琇瞧见开春?
灵琇从醒来之后,所见之人有限,尤其她唯一亲近过的男人只有他自己,当然不知美丑之分……他虽已不介意自己并没有开春的好看,但是,但是,灵琇这几日待他的态度真让他有那种身为哥哥的高兴,让他极为不愿与开春分享,尤其灵琇天真可爱,开春万一说话过于伤人,那,那……
“喂!”
“她是很脆弱的……”他支支吾吾的。
“然后呢?”
“你可不能说话太毒──”“一,笨;二,丑,除了这两样外,我对人说话都不会太毒的。”
开春的意思是指这两项他全有,才会从出生以来对他欺凌吗?邵兰草叹了口气,往小花园的高墙走去。
“你去哪儿?”邵开春追上去。
“我带你去见她……她真的很天真、不懂世事,你不能对她怎样喔,不然我……不然我……”
“你什么你?”邵开春没好气道,就不信这个大头弟弟敢对自己如何。
他见邵兰草走向高墙,正又要开口问他往道高墙走来做什么,忽然之间见邵兰草的身形显得婀娜多姿……他呆了下。兰草又不是女的,怎能叫婀娜多姿?只是,近日见兰草好像愈来愈……有美感。
那种感觉让他隐隐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明明兰草长相并非算上等,但有时看他在邵府远远走过,身形却散发一种美丽的身姿;不是说像女人,而是……一种单纯的美感,无分性别的。
兰草的身上也偶尔会传来一股香味,有时像兰花,又有时极淡地连他都分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觉清而不浊,令人神爽心清。他知兰草并不是会故意打扮弄香粉的人,那这股味道是从何而来?因为跟兰花相处太久?他可没在爹身上闻过任何的香味啊。
“就在墙后。”邵兰草停在墙前,有些不情愿地答道。
邵开春回过神,微楞,但他脑袋转得极快,讶道:
“她是罗府的人?”罗府的女人只有丫鬟跟罗家主人的妻妾,不管是哪个,不是不配邵家身分,便是根本惹不得的人。“你在搞什么啊……等等!”
见邵兰草俐落地翻墙过去,他赶紧追上,一个翻身,便越过那堵高墙,落在罗家的土地上。
第六章
阳光从窗外泄进,照在她的脸上,她几乎是一感觉到温度,就张开眼睛。她看着床顶好一会儿,才心怀喜悦地下床,换上衣服,慢慢地走向前厅跟家人请安。
她刚清醒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以为她有爹有娘,后来才知道自己的爹娘皆已辞世,她的亲人只剩一位兄长与数位嫂嫂。
兄长在当官,大嫂与二嫂留在府里,其余的嫂子孩儿都跟着兄长在官府里头住着,固定的日子才会回来。
“有哥哥与嫂嫂,好过独自一个人。”她高兴地想道。虽只有固定的日子可以相见,但是,有家人的事实仍让她难以自制地感到温暖起来。
何况,她还有一个二哥呢。
这个二哥好像有点傻气、有点老实,还有点害羞,却在对寻找他梦里的女子相当地固执……让她心头觉得有点熟悉的影子,她想深寻却又抓不个准儿。
“可是他的个性,我很是喜欢呢。”她自言自语道:“真像是我……我梦寐以求的亲人吧。”可以安心、可以依靠的手足,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对她来说,仍如兄长一般。
有时候,她对家人的执念,连她自己都很吃惊,听说当她还没有完全清醒时,第一个问的是她的家人在哪里。
一个从来没有真正算活过的人,竟然知道什么是家人、会认字、对这世间有粗浅地了解,只除了像行走、书写、洗澡等需要用到肢体的地方,她显得十分笨拙跟不便外,其它的……让她的嫂嫂跟仆人觉得惊异,甚至觉得她很可怕。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无人念书给她听过;也没有人在她床前教她如何写字过,以致她清醒之后,遭到冷淡地对待──她用力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自己竟在自怜自艾,她赶紧振作起来,让从清醒之后一直徘徊在她心口那股温暖的感觉溢满全身。
“二哥快来了,我该做准备,免得他又担心起来。”她笑道。
请安之后,抱了一本图书,慢慢地在难得的冬阳下走到相约的小院子里。
才走到,就发现高墙下俐落地翻过一抹身影,头有点大,她轻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