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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签一次婚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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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面春风、满口拜年话是此时的常态。单位里的保留节目则是打开浆糊瓶,把封
条抹得湿乎乎的往要害地方一贴,就准备放假大吉了。据说今年时兴电话拜年,
现在,会不会有人给我打电话,关系密切不必拘礼的家伙,会不会冲着留言机笑
骂:刘齐,你小子藏到哪里去了?

    这么一寻思,丝丝缕缕的,我也有点儿想家了。尽管我离开中国还不到二十
四小时,在北京机场还跟人恶狠狠地吵了一架,但我仍然想家。

    凭良心说,在北京机场一点儿不怨我,是那人不对,然而我想表现宽容精神,
就说大过年的,算了吧。不料那小子极混,张口吐出一句:谁跟你大过年的?我
一气,又跟他嚷起来。他也是旅客,好像还有妻子同行,妻子比较懦弱,既不帮
腔,也不劝阻,只是站在一旁,不安地观望。这会儿,他俩也该到家了吧?那个
纽约小伙子呢?在曼哈顿的家里,他的亲人为他预备了什么?美国佬于吃的方面
又是一路,不懂得送行饺子接风面。

    人群中,我是属于比较爱想家的那一族类,差不多从记事开始,就想家了。

    我在沈阳长大,父母工作忙,于是让我进了保育院。每个星期六接到家里,
快快活活住两宿,星期一早晨再被送回那催人泪下的场所。

    真不愿回去啊,但我说了算吗?

    多年后提起这一段,我妈总爱攻击我爸,说他老人家太狠,拎起孩子,往保
育院门缝里一塞,像塞个小鸡崽子,塞完调头就走,孩子嚎哑了嗓子也不回头。

    这些撕肝裂肺的场面今天我已毫无印象,只记得保育院的晚饭爱用灰白色的
肉皮炖豆腐,难看至极,恶心至极,被“小兽”们吐得满窗台都是。那时正值电
影《铁道游击队》的放映档期,广播里总唱“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
静悄悄”的插曲,可怜我一个黄毛小儿,居然从这悠扬的曲调中听出无限的凄楚。
望着窗外的沉沉暮色,我十二分地想家,鼻子一酸,就哀伤地哭起来。我一哭,
恰如引爆了炸弹,全体“小兽”也哭,满屋子大放悲声。这时,歌声也趁机提速,
阿姨们阵脚大乱,管也管不住,只能在“闯火车那个炸桥梁,就像钢刀插入敌胸
膛”的快节奏旋律中毛手毛脚,收拾废弃的肉皮。

    从此,这支歌成了我想家时脑海中最常浮现的背景音乐。不管别人有什么心
得,我可是一哼起它来就容易伤感,时隔多年,依然如此。

    其实,当时我想的那个家,离保育院不过十几个街区,如果人小鬼大,有
“越狱”的本领,不出一个小时便能回到慈母的怀抱。慈母准不准我留在家里又
当别论。

    空间感,距离感,是人生的重要感觉。

    童年伙伴中,家住得近的,感情往往也近。

    “我们都是桂林街的,你们谁敢动一动?”

    “中山路的跟我来,冲啊!”

    中山路和桂林街其实紧挨着,一横一竖,呈丁字结构。

    当了知青之后,告别沈阳,到辽北山区打柴种地。时局动荡,农事艰辛,生
活简陋,苦不堪言。想家时,虽觉得距离远了,但家的范围似乎也大了,不是几
间屋子一两条街,而是整个沈阳城!包括公共汽车,包括百货商场,还有公园、
电影院、自来水、洗澡塘,总之是漫无边际,逮啥想啥,穷乡僻壤所不具备的城
市文明、工业情怀,以及深藏其中的那个家,时不时的,常在脑海中盘旋,萦绕。

    那时别的活动不多,就是爱开大会,会上统统摇着塑料皮儿的《毛主席语录
》,群情振奋,慷慨激昂,反复发出誓言,要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可是,
内心却谁也忘不了故乡。“根”是自己慢慢长出来的,说是一下子“扎”到别处,
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私下里,我们不但想家,还悄悄地传唱知青“黑歌”:

    我们都是沈阳人,

    为什么离开沈阳?

    一个窝头一碗菜汤,

    时光多么凄凉。

    我们都是年轻人,

    为什么没有姑娘?

    辽河的水轻轻流淌,

    不知奔向何方……

    返城上班、上学按下不表,咸也罢淡也罢,总归是在自己的老巢。

    单说八十年代中期,一纸文书把我从沈阳调到北京。虽是首善之区,毕竟人
地两生,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官员进京后,小楼住着,小车开着,秘书伺
候着,尚且有为难之事,何况我等布衣人民。昔日华南要员陶铸升迁,荣任中央
第四号人物,却叹说,在广东是个西瓜,到北京成了芝麻。若按此思路推算,我
将变得无穷小,眼睛瞧不到,指头捏不着。但我仍然是一个人,一个能自己想事
的、七情六欲俱全的活人。身居京华,举目东眺,山一程,水一程,心向榆关那
畔行,家的距离更远,范围更大,全辽宁、全东北几乎都在我的怀念之中。

    这么说,在官本位的国度,似有“充大”之嫌,印象中,彷佛省级或大军区
以上的干部,才有资格如此讲话。然而,我的的确确是那么想的,我笔写我思,
爱啥级啥级。

    再说,北京的群众也向着群众,怕你自卑,也把你往大了看。走在街上,一
张口,准有耳音好的北京人不容置疑地说:“你是东北人吧?”十多年了,还没
有哪一个这样问:“哎老兄,你是辽宁沈阳桂林街人士吧?”

    在现代中国,东北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概念。地理上、行政上、军事上可以有
华北、西北、西南、东南等等区域之分,但实际生活中老百姓却另有尺度,他们
会说你是四川人、湖北人,而绝不会说你是西南人、中南人。惟独我们东北,硝
烟里熏万遍,苦水里泡千回,早已凝成了一个血肉整体。东北人,东北话,东北
大米东北菜,东北人参东北虎,怎么叫怎么顺口。面对外乡,黑吉辽的省际概念
反倒退居其次了。

    莽莽燕山,巍巍都城,茫茫人海,声声京腔,偶有乡音入耳,不由得通体舒
泰,亲切无比。趋前问家事,客子目灼灼。问足球,问小品,问物价,问年成,
问森林火灾,问下岗工友……按说这些从报刊电视上都能获知若干,那也要问,
亲耳听乡亲们说一遍更贴切,更踏实。秋风吹不尽,总是白山情。

    出了国,放了洋,客子的目光更其灼灼。

    /* 8 */ 第一队第8 节 想家(2 )

    这回连东北都嫌小了,不报号则已,一报号咱就是堂堂中国人。

    论文写的是中国,想家想的也是中国,城市想,农村也想,高山想,大河也
想,中国不分你我,不分南北,中国就是方块汉字,京胡笛子,元宵粽子,炒菜
饺子,黄面汉子,黑发女子,老子庄子,孔子孟子……

    在人的视野中,景物是近大远小,距离越远,景物越小。可是一说到我们的
家,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家对于我们来说,是近小远大,距离越远,我们可爱的
家就越大,遥遥的,亮亮的,向我们发出绚丽的光。

    宇航员于外星间走了一遭,失重时在飞船里悬着,无氧时在头盔里憋着,喝
水不痛快,撒尿不欢畅,某某设备又出了故障,小红灯一闪一闪让人心烦。这时
就格外怀念地球——咱那地球该有多好,苹果能落地,鲜花能盛开,那是我们人
类的家啊。

    就算一切正常,没病没灾,甚至科学一发达,把失重什么的都搞惦了,飞船
或航天站弄得天堂似的,那也想家!金窝儿银窝儿,不如自己的小破窝儿,何况
咱地球一点儿也不破。美国或苏联的宇航员天外归来,重返大气层时有诸多感想,
我特别注意他们对地球的描述。

    “美啊,美极了!”

    不论用英语还是用俄语,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一句。

    那是文明史上走得最远、风险最大的旅人,对我们人类家园的最高礼赞!

    宇宙荒凉,苍穹凄冷,流星凶恶,黑洞狰狞。突然,就看到了我们的家,多
好啊,湛蓝湛蓝的一个圆球,一个宝贝,晶莹剔透,仪态万方,渐行渐美,越看
越亲,云彩里有人气,波涛里有笑语,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话在地面说总觉
得有点儿夸张,到了天上一琢磨,咦,是哪一位最先讲的,咋那么有水平呢。

    一个人,什么时候最想家?

    不怕你说我脆弱,只要离开故土,任何时候我都会想家,春也想,秋也想,
昼也想,夜也想,但是,一年里最想家的时候往往在节假日,一天里最想家的时
候往往在黄昏。

    黄昏的光线开始柔和,收工的人群闹闹嚷嚷,葱花爆锅的香气传播四方,忙
了一天,累了一天,黄昏是回家的时候。农牧岁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扛着
锄头,赶着牛羊,缕缕行行往村里走。渔舟唱晚,鸟雀投林,做娘的于柴扉前悠
扬喊一声:小柱子,回家吃饭喽!

    信息时代,工商社会,飞机是全天候,电灯是彻夜明,但大多数人仍然在黄
昏的时候回家。因为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他老先生一如既往,过时不候。报时钟,
生物钟,哪个不随着他老先生转?余辉斜射城市,残霞点染楼群,眼瞅着天就暗
下来,早九晚五,打工一族,阳转阴,进转退,张转弛,外转内,此时都该回家
了。加班的回不了家,住院的回不了家,异乡漂泊的回不了家,于是想家。人言
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想家有时间上的差别,亦有心情上的区分。一个人,长着七巧玲珑心,识五
味,通百感,所以,任何情况下他都可能想家。但一般说来,悲的时候,苦的时
候,不顺的时候最容易想家。李后主被俘,囚于开封别人的地盘,遥想故国江南,
郁郁寡欢,愁如春水,浩浩荡荡,不可遏止,堪称中国最想家的皇上(刘后主乐
不思蜀,没心没肺,算是中国最不想家的帝王,让人千秋万代瞧不起,可惜了刘
备那一番疼爱,诸葛亮那一番辅佐)。

    平头百姓不比亡国之君,没有那么大的烂摊子在胸中翻腾,但那颗心也是肉
长的,难受起来也不是滋味。住校新生得了感冒,跑买卖的丢了货款,探险队员
断了粮草,出国人员遭了刁难,小战士挨了班长训斥,小保姆受了雇主冤枉,妇
女被人贩子拐卖,民工被城里人欺侮……这种时刻,家在心中滚烫烫,沉甸甸,
尤其令人思念。

    心情郁闷,又赶上黄昏,就格外想家。有千古绝唱——元人小令《天净沙》
为证: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一九九零年早春的一天,我告别媳妇,只身驾一辆旧车,丁哩咣啷,直驱三
百多英里(约五百多公里),从北卡罗来纳州前往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当时我
刚到美国不久,文化冲击凶猛,贫富对比强烈,又是第一次独自驾车出远门,路
不熟,心没底,连连走错了好几个出口。各类车辆在身旁呼啸掠过,地动山摇,
惊得我冷汗淋漓,感叹不已。人家十六七岁的小毛丫头,开起车来玩似的(还是
崭新的小跑车),我这么大岁数一个老爷们儿,方向盘咋摸得这么晚?

    傍晚时分,我的小破车随着庞大的美国车流,缓缓驶进陌生的巴尔的摩。西
天苍黄,街灯昏暗,一群老鸹从教堂墓地骤然飞起。那一刻,我没着没落,无限
惆怅,不由得想起了《天净沙》,不朽的《天净沙》,你让我心头一热,顿生暖
意,悲凉的暖意,凄美的暖意。我在天涯,祖国也在天涯。美国有我家,祖国也
有我家,祖国的家更让我牵挂。祖国的山川秀丽,人民善良,人民老实,人民高
尚,他们含辛茹苦,坚忍不拔,他们应该过天下最好的生活!可是什么时候,家
乡才能变得和美国一样富强,甚至超过美国?

    我的想家,是有遗传基因的。

    我爸是文人,心细,笔勤,家庭观念重,到外地出差,哪怕只是在省内,也
跟我妈书信不断,把家事一一打听,多方叮嘱。当年电讯还很落后,否则我爸一
定抽最差的烟卷,省出钱来天天挂长途。我爸挺喜欢看个景儿什么的,可是办完
事多一刻不呆,立即登程回家,用我妈的话说,“尥蹶子往家跑”。“文革”时
关在牛棚里,跑不回来了,又不敢写信,只能偷偷地、苦苦地思念。

    我爷是武人,戎马生涯,倥偬不定,按说心应该粗些,不至于太想家。可是
也想!我爷是东北军,“九。一八”狼烟四起,日本人占了沈阳,我爷他们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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