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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集》:宋姑苏景德寺僧法云编,二十卷。以经典所用之语分类编列,遇梵语则译为汉语。
②《大般涅槃经》:佛经名。分大乘、小乘二经,此乃大乘之《大般涅槃经》,有两本,一种十四卷,一种三十六卷。
③《抱朴子》:晋葛洪撰,分内外篇,内篇二十卷,外篇五十卷。
④英国玄学诗派:指英国十七世纪玄学诗派,以巧于取譬著名,其宗祖为约翰唐。
⑤浪仙:唐代诗人贾岛字。撰有《长江集》十卷。
⑥玉川:唐代诗人卢仝,自号玉川子。撰有《玉川子诗集》一卷。
⑦相如消渴:指汉代司马相如患有消渴病,即现代所谓糖尿病。
⑧事用汉丙吉教育幼时宣帝,后宣帝立,丙吉倍受恩宠。李商隐因见旧庄芳草成茵,而想到丙吉酒污丞相车茵而不惧,这是诗人自比往昔在幕亦受恩遇。
⑨小李:指唐李贺。只活到二十七岁卒。
⑩《晋书》:唐房乔等奉敕撰,一百三十一卷,分本纪、志、列传、载记编排。吕纂入《载记》。
⑾鸠摩罗什:梁高僧,秦主苻坚使吕光伐龟兹,虏鸠摩罗什至凉,后吕纂与之弈棋。
曲喻是修辞的又一种手法,比直接比喻曲折。两物相比,仅有一端相似即可作比,余则全靠读者奇情幻想或引申开去,与双关有相通之处,都是用委婉含蓄的比喻烘托,而意思却在言外,须多转个弯,方能理解。
这里三则举出若干诗例,意在说明曲喻的特点,佛经里称这种比喻为分喻,实际上是同一种修辞手法,仅称谓不同而已。
一、李贺是一位有才气的诗人,他运用比喻的手法纯熟而奇妙,比如他常以一端相似,即作比,以推及不相似的另一端,这里举引了若干诗证,如《天上谣》中的“银浦流云学水声”,将云比水,取其相同的流动状态,则云移如水流,也会像水流发出声音;如《秦王饮酒》中的“羲和敲日玻璃声”,将太阳比玻璃,取其相同的一端,皆明亮有光,玻璃敲之有声,则“羲和敲日”也会发声;又如《咏怀》的“春风吹鬓影”,鬓发长在头的两边,鬓影离不开鬓发,则春风拂面,也就“吹鬓影”;《自昌谷到洛后门》的“石涧冻波声”,将涧比波,取其同出于水,而水冻坚锐有声,则波亦有声;还如《金铜仙人辞汉歌》的“清泪如铅水”,用“如”字,形式上是直接比喻,但若作为明喻便不易解,泪怎么会像铅水,实则是取泪之“清”与铅的青白色相似,泪水与铅水皆有光泽,即作比。古人说李贺“好奇无理”,实是不知有曲喻修辞之妙。
李贺诗中还喜欢用坚锐硬物作比,如《南园》的“晓月当帘挂玉弓”,将月比玉弓,亦取其形状相似,玉光泽透明,故月必似玉的发亮;又如《十二月乐词》的“夜天如玉砌”,指月照云如玉砌状,形式上是直接比喻,取其相似的明亮,实则是取其冷俊晶莹作比。《谈艺录·长吉字法》专门论李贺的修辞手法,同时讲到西人戈蒂埃作诗文,好用金石作比,并说“诗如宝石精镠,坚不受刃乃佳”,赫贝儿的歌词,爱伦坡的文,波德莱尔的诗,皆喜欢取金石硬物作比。
二、英国玄学诗派所谓曲喻,与佛经里的所谓分喻,实际上同是一种修辞手法,即两物相比。如雪山比象,这是一般比喻;象有尾牙,因此也比山有尾牙,这是曲喻。用满月比面,这是一般比喻;面有眉目,比月也有眉目,这是曲喻。
韩愈诗中好用这一种修辞法,如“箕独有神灵,无时停簸扬”,箕星之形似簸箕,簸箕可扬糠,因说箕星有扬糠之用;孟郊的“三旬九过饮,每食惟旧贫”,三十天只有九次饮酒,从饮连到食,所以说“每食”了。贾岛的“鬓边虽有丝,不堪织寒衣”,取鬓发变白如丝,丝可以织,所以想到发无丝之用。卢仝“吾恐天如人,好色即丧明”,用天比人,人好色会丧明,联想到天丧明(月蚀)也是好色。李商隐尤好此道,着墨不多,神韵悠远,如“莺啼如有泪,为湿最高花”,取莺啼的啼,有啼哭意,因此联想到莺也有泪,能湿到高花;“相如未是真消渴,犹放沱江过锦城”,取消渴病字面上有消除口渴的双关意义,曲喻能喝干沱江水,但事实上沱江水还是流过锦城,并未因消渴而水竭;“几时心绪浑无事,得及游丝百尺长”,取心绪即思绪的双关意义,思即丝,引申出“百尺长”的“游丝”。又如《过故城府中武威公交城旧庄感事》:“新蒲似笔思投日,芳草如茵忆吐时”,取蒲草水中飘浮形似毛笔在水中,诗人由笔联想到他当年投笔从戎之事;又取芳草如茵,由茵联想到汉代丙吉所污之丞相车茵,使诗人忆及当年他在幕府中所受的恩遇,这个比喻似嫌生硬。
三、《晋书·载记·吕纂传》记吕纂与梁高僧鸠摩罗什下棋事,纂杀罗什子(吃棋子)说:“斫胡奴头。”实是指吃掉罗什一个棋子,而罗什说:“不斫胡奴(吕超小字胡奴)头,胡奴斫人头。”是句双关语,一指吃棋子,一指杀人,即吕超将杀吕纂,后来事实正如罗什所言。黄庭坚有句“杀之如弃棋”的“杀”字,则重在杀人,是借用杀棋子作比喻。
《谈艺录》读本(四)喻之二柄
淮南王序《离骚经传》①,称屈原“皭然,泥而不滓”②,太史公《屈原·贾生列传》取其语③。然以莲揣称高洁,实为释氏常谈。《四十二章经》即亦云④:“吾为沙门,处于浊世,当如莲花,不为泥所污。”宋陆佃《陶山集》⑤卷二《依韵和双头芍药》第六首至云:“若使觉王今识汝,莲花宁复并真如”,盖以兹花为释氏表志矣。苏轼《答王定国》:“谨勿怨谤谗,乃我得道资。淤泥生莲花,粪土出菌芝”;亦如黄诗之用释语。周敦颐《濂溪集》⑥卷八《爱莲论》:“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花之君子者也”;名言传诵,而有拾彼法牙慧之嫌。故牟献《陵阳先生集》⑦卷四《荷花》诗序谓此花“陷于老佛几十载,自托根濂溪,始得侪于道”,诗有云:“唤醒佛土从前梦”。足征道学家严儒释之坊,于取譬之薄物细故,亦复煞费弥缝也。此喻入明渐成妓女之佳称,如梅鼎祚著录妓之有才德者为《青泥莲花记》⑧,钱谦益《列朝诗集》闰四赞王微云⑨:“君子曰:修微青莲亭亭,自拔淤泥。”(参观同卷评杨宛)又《初学集》卷一八《有美一百韵》赞柳如是亦云⑩:“皎洁火中玉,芬芳泥里莲。”道学家必谓莲花重“陷”矣。(《钱锺书研究》8页) ①淮南王:汉刘安。
②屈原:楚作家屈平字。《离骚》自称名正则,字灵均。皭(jiào 叫);洁白貌。
③贾生:汉代作家贾谊。与屈原在《史记》中有合传。
④《四十二章经》:佛经之一。后汉摩腾竺法兰共译。
⑤《陶山集》:陆佃诗文集,十六卷。
⑥《濂溪集》:即《周濂溪先生全集》,宋周敦颐撰,十三卷。
⑦《陵阳先生集》:宋牟献(字献之)撰,二十四卷。
⑧《青泥莲花记》:明梅鼎祚撰,十三卷。
⑨钱谦益:清代作家,辑明诗为《列朝诗集》八十一卷。王微:明代女作家,字修微,自号草衣道人。因父死而为妓,初归茅元仪,晚归许誉卿。
⑩《初学集》:钱谦益撰,一百十卷。与《有学集》五十卷同遭禁毁。柳如是:清代名妓,字蘼芜。后归钱谦益为妾。
这一则讲喻之二柄。同一比喻或有褒意或有贬义,称为二柄。莲生长于污泥之中,然其根仍白皙洁净,其花仍清香淡雅。古往今来,多用以喻人之品质高洁,处污泥而不染,如刘安赞屈原“泥而不滓”,被《史记·屈原列传》中采用。钱先生指出“以莲揣称高洁,实为释氏常谈”,用以“表志”,这是褒义。但入明以后,此喻产生变化,渐渐成了比喻妓女的美称,如《青泥莲花记》一书记载的全是有才德的妓女,书名即称“青泥莲花”,喻其身为下贱,而品质高洁。钱谦益评女作家王微、柳如是,便以“自拨淤泥”、“芬芳泥里莲”赞美之,这已含有贬意了。
《谈艺录》读本(五)喻之二柄异边
《豫章黄先生文集》①卷十六《福州西禅暹老语录序》云:“盖亦如虫蚀木,宾主相当,偶成文尔。”惠洪喻本东坡《次韵吕梁仲屯田》②:“空虚岂敢酬琼玉,枯朽犹能出菌芝”;山谷喻本《大智度论·如是我闻总释论第三》③:“诸外道中,设有好语,如虫食木,偶得成字。”山谷此处以“虫蚀木”为褒词,而《山谷内集》卷八《次韵冕仲考进士试卷》:“少年迷翰墨,无异虫蠹木”,又以为贬词,一喻之两柄也④(吕居仁《东莱先生诗集》⑤卷十一《赠益谦兄弟》:“尔来所为文,宛转虫蛀木”,亦褒词)。(582—583页)
(黄庭坚)《次韵答斌老病起独游东园》第一首:“莲花生淤泥,可见嗔喜性。”天社注引《维摩经》⑥:“高原陆地,不生莲花,卑湿淤泥,乃生此花。”按是也。《次韵中玉水仙花》第二首:“淤泥解作白莲藕”,天社无注。《赣上食莲有感》:“莲生淤泥中,不与泥同调”,天社注亦引《维摩经》。盖前两诗谓花与泥即,后诗谓花与泥离;言各有当,同喻而异边之例也。(322页) ①《豫章黄先生文集》:黄庭坚(号山谷道人)撰,三十卷。
②惠洪喻是指他的《和游谷山》:“我惭衰老亦作诗,譬如菌芝出朽木”(《石门文字禅》卷七),又《题珠上人所蓄诗卷》:“录于文字,未尝有意,遇事而作,多适然耳,譬如枯株,无故蒸出菌芝。”(同上卷二十六)等所用之“菌芝”喻。
③《大智度论》:龙树菩萨撰,秦罗什译,百卷。释《大品般若经》者。
④二柄:战国时哲学家慎到提出二柄是“威德”,韩非提出的二柄是“刑德”,这里所说二柄不是指此,而是借指同一比喻的或褒或贬。
⑤《东莱先生诗集》:宋吕本中(字居仁)撰,二十卷。
⑥《维摩经》:佛经《维摩诘所说经》之略称,三卷。
作为一种修辞手法,无论明喻(直接比喻)、暗喻(隐喻)皆是只取两个事物的一端(一边)或一点相似作比,如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欲把西湖比西子”,是取西施之美直接比喻;孟郊《晓鹤》:“似开孤月口,能说落星心”,是取口形似月,星形类心的暗比;这两则就比喻这种修辞手法,又提出同喻异边和喻之二柄的说法,皆是前人所未道及者。
一、喻之二柄说。钱先生在《管锥编》论《周易正义》的《归妹》节里,对此有详细论述:“同此事物,援为比喻,或以褒,或以贬,或示喜,或示恶,词气迥异;修辞之学,亟宜拈示。斯多噶派哲人尝曰:‘万物各有二柄’,合采慎到、韩非‘二柄’之称,聊明吾旨,命之‘比喻之二柄’可也。”二柄者,韩非谓刑德,杀戮之为刑,庆赏之为德,亦即赏罚或褒贬的意思。如黄庭坚《福州西禅暹老语录序》之“虫蚀木”喻,虽然句妙,却非独创,出自佛经《大智度论》的“设有好语,如虫食木”,这个“虫食木”是褒词,喻“偶得成字”,而黄庭坚学得此喻,一云“如虫蚀木,宾主相当,偶成文尔”,与佛经原是褒词同义,喻“偶成文尔”;一云“少年迷翰墨,无异虫蠹木”之“虫蠹木”则为贬词,同一个比喻,便有两种极端不同的意义,这就是喻之二柄。又如《管锥编》中举引两例,即王充《论衡·自纪》中的“如衡之平,如鉴之开”,与诸葛亮的《与人书》中的“吾心如秤,不能为人作轻重”,皆以秤喻人无私心,对人对事“公平允当”,属褒夸之词。而朱熹的:“这心之正,却如秤一般,未有物时,秤无不平,才把一物在上面,秤便不平了。”(《朱子语类》)与清人周亮工的:“佛氏有‘花友’‘秤友’之喻,花者因时为盛衰,秤者视物为低昂”(《因树屋书影》卷十),皆讥人的趋炎附势,心的不平失正,秤喻又成为贬辞。比喻的二柄,也有用来指同样的事物的,主要是写变化,例如屈原的《离骚》,先是“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其“辟芷”与“秋兰”都是以好的香的草为佩;后来“兰芷变而不芳兮”,便变异其体,失去本性了;再接下去“览察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椒兰香草都已变坏,何况揭车、江离这些香草;最后在香草均已变恶之时,“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惟有自己有琼佩之美了。同是兰蕙一个比喻,在一篇文中始为香草,后变丑恶,由褒至贬,亦为喻之二柄。
二、同喻异边。即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