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们那些厂长都够不自觉的!该拿的钱早拿出来,不就完了吗?”
“唉,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啊!别看这个厂撑着个门面,实际是个亏损大户,工
人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铸造厂的困境,林雁冬当然是知道的,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李杰明见机赶快转移话题,扭过脸来笑道:
“小林,你对工作真够卖命的。我要是你们局长,非给你发特别奖不可!”
“我们局长倒是想给我发,只可惜心有余力不足,没钱!”
“你们不是到处罚人的钱吗?”李杰明开着玩笑。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那钱我们局能动吗?那钱除了治理环境,挪作它用,可
是罪该万死!你没看见我们的办公楼破破烂烂?哪像你们经委,敢说你们的宿舍楼
没有超过标准?”
“得了,小林,咱们都是处在社会贫困线下的政府公职人员,别自相残杀了!”
“反正你们经委发的是改革开放财!”
“那你也上我们经委来呀!你别忘了,我们吕主任真说过想调你呢。”
“那好呀!到时候可得请你多多关照啦!”
轻松,愉快,投机!
可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如果她真能来经委,那可就是天从人愿了。
“你舍得环保局?”
“有什么舍不得的?又穷,又受气,还不如找个好单位享几天清福呢。”
两人骑着车进了市区,李杰明忽然说道:
“小林,你妈妈是不是等你吃晚饭呢?”
“你别把人当成三岁小孩儿!”林雁冬扭头冲他撤嘴一笑,“我妈上夜班,好
几天我都没见到她了。对,家里倒是有个人等我……”
“谁呀?”
“我们家望婆婆呀!她呀,每天都做了好菜等我。我要是不吃她就生气,整天
填鸭子似的。丁兰兰还羡慕我有口福呢。”
李杰明望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当然是福气罗,哪像我们……”
“得了吧,谁不知你们,宴会都排不过来了,特别是你们这几位主任!”
李杰明摇了摇头,眉头深锁,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好什么好?都是‘鸿门宴’,不是那么好吃的。”
“那好,以后有这种美差,我替你去!”
“对了,”眼看前面是公园的门口了,李杰明忽然想起来似地说,“听说保险
公司赞助公园搞了一台灯会,据说还有水上舞会,挺不错的……”
“灯会没什么意思,水上舞会倒不错,还可以凉快凉快。”
这可让李杰明大喜过望了。
“那,咱们就去看看,我请客!”他说得非常的轻松,心里却格外的紧张,而
且准备了她不答应时自己要说的话。
不料,林雁冬一点没让他费心,侧脸看了一眼公园门口的灯火,想也没想似的,
立刻就接受了邀请,而且说:
“应该我请客,我们搞环保的老给你们经委添麻烦……”
“这你就见外了,都是为了工作嘛。”
存了车,李杰明买了游园票,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公园。
“先吃饭,好不好?这儿‘临湖轩’的活鱼做得挺不错。”
“真不怎么饿……”
“怎么会呢?咱们俩今天都下厂跑了半天,自己慰劳一下嘛。”
林雁冬瞧着他,笑道:
“不会是摆‘鸿门宴’吧?”
“敢吗?”
他们愉快地走进了“临湖轩”。这里客人不多,临窗的“火车座”还有空位,
两人便在这里对面而坐。服务员马上泡了茶,递上菜单。
李杰明用茶水涮了杯子,斟了茶,推到林雁冬手边,随后又把菜单送到林雁冬
手上。他偷偷瞧了林雁冬一眼,觉得自己这套规范的绅士动作,应当得到这位漂亮
小姐的某种反应,比如嫣然一笑。可是,这位名门闺秀却毫无淑女的表现,自己端
起茶壶,连饮了三杯,生生地把他这份儿殷勤晾一边了。
“小林,你点菜吧!”李杰明只好提醒着。
“你点吧,我太渴啦!”她又喝了第四杯茶。
李杰明要了一条清蒸鱼,又随意点了几个菜。他知道,在林雁冬这类见过世面
的女孩子面前少摆阔,别干那些费钱不讨好的傻事,不如随随便便、简简单单,即
省钱又不失自然潇洒。
“喝什么酒?”李杰明心里“扑通扑通”的,如果今晚能在这特定的环境里对
饮三杯,他回家就有把握向爸爸妈妈宣布:他有女朋友了,三个月后结婚。
“不喝了。”林雁冬回答得很干脆。
“少喝一点。”李杰明还在力争,只要两人都举起杯来,就算成功在望,喝多
喝少是次要问题。
“一点也不喝。”
“你不是挺能喝的吗?”李杰明还不死心。
“能不能喝是一回事,想不想喝又是一回事。”
“那我喝一点,”李杰明只好后退一步,但他并不甘心,又试探着问,“你不
反对吧?”
“我劝你也别喝。”
“为什么?”
“不是还要跳舞吗?”
“对,对,对!”李杰明连连点头,顿时笑容满面。原来是这样!他乐得像中
了头奖似的。
这时,见林雁冬只顾看着湖面上的纸灯出神,李杰明又找出些话来说:
“小林,真得感谢你啊!”
“谢我什么?”林雁冬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
“就是那个王先生呀,他真的要来了。这人看样子有点实力,”
“你不是说要找有钱的吗?此人不但有钱,而且还有文化。”
“有学问的大亨,好,年纪不小了吧?”
“不,应该说还很年轻,大概……”林雁冬打量着李杰明,笑道,“大概跟你
差不多,据我的估计。”
“啊,那很年轻嘛!”不知怎么的,这对比让李杰明觉得不自在,脸上的笑一
下子干瘪了。
“咦,我从来没说过人家是老头子呀!”
“不知道他来带不带夫人?”
“带什么带,他夫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林雁冬笑了起来。
李杰明顿时瞪大了眼,张口结舌地问:
“怎,怎么,这人还没结婚?”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家来投资还得带结婚证……”忽然,林雁冬站了起
来,冲着门口叫道,“爸,您怎么来了?”
“啊,我上公园来溜溜。”
陈昆生见女儿身旁还坐着位仪表不凡的男士,又是在一起吃饭,像是无意之中
窥见了女儿的隐私,有点手足无措,直想赶快离开去。
林雁冬侧身站着,微微抬起右臂介绍道;
“这是李杰明。”
“伯父,您好!”李杰明早已站起,非常恭敬地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
陈昆生一见名片上“清河市经委副主任”的头衔,便不由增添了几分敬意,立
刻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李杰明见陈昆生的名片上印有“清河市医药卫生研究所副研究员”、“《老年
保健》杂志顾问”等头衔,忙说:
“伯父,能认识您,太好了。有些老年保健的问题真要请伯父赐教呢!”
“赐教二字不敢当,”陈昆生连忙说,“你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小林知道,我父亲退下来之后,体质忽然下降,真不知道是什么
原因呢?”
“啊,医生怎么说呢?”陈昆生很认真地问。
“爸,他的话您别当真!”林雁冬撇嘴一笑说道,“他爸是高干,好医生尽着
挑,进口药尽着拿,还用您瞎参谋!”
“小林,这你就不懂了,老年人的心态很复杂。医生的话,他不爱听;朋友的
话倒能听几句,可他们又不懂医。医生而兼朋友,这就太难得了。”
“是啊,是啊,”陈昆生满脸堆笑,“李主任说得太对了,我们也正在研究老
年人的心态,日后还得多向李主任请教呢。”
“伯父,您可真是太客气了。”
这两人的应酬话一串串的,你来我往,没完没了。林雁冬站在一旁说:
“李杰明,舞会大概快散场了吧!”
“啊!”李杰明飞快地低头一看手表,惊叫了一声,抬腿要走时,却又转过脸
来,笑着伸过右手去,“伯父,我就告辞了,改日再到府上拜访。”
“好,好,你们玩儿去吧。”陈昆生望着女儿跟这样一位彬彬有礼而又身居要
职的男朋友并肩离去,心里笑,脸上也是笑的。
走不多远,林雁冬又回过头说了一句:
“爸,告诉望婆婆,我吃过饭了。”
第十三章
回到“林苑”,陈昆生没有进东屋,一直朝正房的客厅走去。
方桌上摆着三盘菜,全用大碗扣着,只有一双筷子。
望婆婆坐在方桌边打盹,林秀玉埋在沙发里似睡非睡。只有一个秃顶的老头儿,
正兴致勃勃,眉飞色舞地在大声宣讲他们公司狠抓经济效益的五条经验和三点体会,
那是在电视屏幕上。
陈昆生站在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哪像个家呀?死气沉沉,了无生机,活像一个被丢弃在沙滩上的破船。在这
个家里,只有雁雁是无忧无虑的。她回来了,马上给这小院带来喧闹的春色;她走
了,仿佛春天也跟着她走了。
多么好的条件不会利用,每想到这一点陈昆生真着急。
就拿这“林苑”来说吧,虽然是今非昔比,徒有其虚名,可毕竟是独门独院,
上上下下十几间房,连市里的书记、市长看了也眼红啊!钱,不愁,丈母娘是香港
的富婆,还怕没有外资。地位?这年头钱的地位至高无上,只要有钱就能通神,有
权有势的看在红包的面子上也要敬你三分。唉!林秀玉啊林秀玉,你怎么就是这么
不食人间烟火世事不懂呢?放着眼前的好日子不过,偏要去找过去的旧账跟自己算
个没完,何苦呢!
“望妈,”陈昆生跨进门就说,“雁雁不回来吃饭了。”
“这孩子,她说想吃肉丝炒粉皮,想得什么似的。可倒好,给做了她又不吃了……”
“那就收冰箱里,留给她明天吃。”从沙发里传出林秀玉半睡半醒的声音来。
“粉皮可不能留,搁明天就不是那味儿了!”望婆婆看了陈昆生一眼,又说,
“姑爷,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热热,你吃了它!”
沙发那边又传来一阵弹簧松动的声响。
林秀玉一听见望婆婆叫“姑爷”,就像被蝎子咬了一口似的。可是,望婆婆和
自己的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又上了年纪,让她改口也难。何况,改口又叫什么?反
正都别扭。就好比女儿叫他“爸爸”,她不能反对一样;望婆婆叫他“姑爷”,她
也不好反对。她只能挪动一下身子,发出一些声响,以示自己的存在和不满。
这种无言的抗议,陈昆生当然听得懂,他忙说:
“不用了,我泡袋方便面就行了。”
望婆婆虽然老了,可一点不糊涂。她也知道林秀玉的意思,可她有她自己的想
法。仗着她是她奶妈这点资格,她不理会林秀玉的不满,还接着说:
“那可不行!老吃方便面哪儿行,我给你热去。”
林秀玉不便再说,只闭上眼睛,佯装没有听见。
自从陈昆生搬回来住,她已学会了装聋作哑。她觉得这些日子里,自己是步步
败退,陈昆生则是节节胜利。他处处装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可以感觉到他正在赢得女儿和望妈的心,至少是博得她们的同情。原来划定的
“房客’那条线,从一开始就没有守住。结果是望婆婆帮他烧水、沏茶、收拾屋子,
甚至于做吃的。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可又不好再说什么。
现在,望婆婆竟发展到干脆要留他吃饭,她觉得有点太过分了。多少年来,无
论是在医院里还是在家里,她都是说一不二的权威,她不能听任望婆婆漠视自己的
存在。
“望妈!”她叫了一声,同时睁开了眼。
望婆婆已经站起来,正端着盘子要往厨房里走。林秀玉这一声叫,嗓门比平日
大了许多,把她给定在那儿了。
“望妈……”她又叫了一声,声音低了许多。
她该说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虽说法律上她和他还是夫妻关系,实际上早就只剩下个名份了。她这次同意他
重返“林苑”,纯粹是因为“房子问题”,不带任何感情的色彩。可是,事实上她
每天都觉得自己已经陷入感情的泥沼,不能自拔。陈昆生信守诺言,对她尊敬有余,
绝不冒犯。女儿和望婆婆也很少对她进行劝说,但是,她们同他日益频繁的接触,
都是无言的提示,都使她感到孤立,感到在这个家里自己正处于“光荣的孤立”的
地位。有时,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偏激,真的不应算“历史的旧账”,而应
“破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