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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 作者:黄蓓佳-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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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清有点怀疑,她知道我们之间从不为一点小事情小肚鸡肠。“看到艾早,跟她说,政治试卷答题不要哕嗦,一二三四写清爽,阅卷老师一目了然,不费劲,心情就好,容易给高分。你也是这样。别当耳旁风啊。”
    我答应了她,急急忙忙地往考场奔。可是艾早不在候场的人群中,操场、厕所,哪儿都没有。我妈的口信没法儿带给她了。
    考完政治,我特意提前五分钟交卷,而后到走廊东头教室外等着她。她一出门就看见了我,因为没法再躲开,干脆主动跟我打招呼:“我的钢笔尖毛了。有多余的吗? ”
    我赶快掏出备用的一杆笔,递过去。“感觉怎么样? 还好吗? ”
    “就那样。”她淡淡地答。
    “我有一道题没把握,就是倒数第二道,你答了哪几点? ”
    她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走到闸桥,往东是广播站,往南是艾家酱园。她站着,愣了有半分钟的样子,下桥往南。
    第二天,第三天,她不再躲我,但是始终沉默,不说她考得怎么样,也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我心里很急,不由得埋怨陈清风,之前不该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好朋友。可是话又说回来,陈清风把我们当好朋友了吗? 也许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我们和他之间毕竟差了十多岁。再说,人家有女人孩子,凭什么就该报告艾早? 艾早又凭什么去过问人家的婚姻家事? 考完之后的十多天,艾早每天睡觉,早晨十点多钟起床,吃过饭又哈欠连天地躺上床去。艾好放了暑假,赵三虎赶到合肥把他接回家,艾早没有如从前一样张罗着借书给他看,她依旧是躺着不动,睡意沉沉。胡妈来看了艾早好几次,心疼地念叨着,这孩子累坏了,考大学要考死人了。
    终于熬到成绩出来。我的考分跟预估情况没有太大出入,艾早的分数却让大家目瞪口呆:比预估成绩少了差不多一百分。这样的分数,不说南师院,本地的师范专科都上不了。
    李素清急火攻心,黑着眼圈站在艾早床边,一声接一声地问:“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不可能会这样的! ”
    艾早坐在床沿,身子蜷起来,两条长腿交叉着摆来摆去,嘴巴里喀嘣喀嘣地咬指甲。她脸上非常平静,或者说是故意做出平静。我想她是早已经知道结果。那个下午考完政治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心中有数。
    李素清去艾家酱园里找我,当着李艳华的面,逼我说出真相。我供出了陈清风。我想这事瞒不住李素清,她是当老师的,知道好学生不可能无缘无故考丢一百分,编什么理由都哄不过她。
    李艳华惊讶得眼珠都要弹出来:“怪不得那年他忙前忙后采访我们家艾好,写什么报告文学,原来他早就盯上艾早了! 吃着碗里想着锅里,这是个什么人啊! ”她皱起鼻子,做出嫌恶的模样。
    我纠正她:“不是这样,艾早只是跟他谈得来。”
    “那分数呢? 分数呢? 一百分丢哪儿了? ”
    我叹口气,不想再辩驳。对于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第二天李素清是怎么找到陈清风的,他们之间谈了些什么,如何谈,我一一点都不知道。艾忠义也许知道,可是艾忠义嘴巴严,从他嘴里不会透口风。
    晚上,李素清主持召开家庭会议,不光邀请我参加,还请了李艳华和张根本。她在小偏院的堂屋里摆满一圈凳子,桌上摆了凉好的薄荷茶,一字排开的细瓷茶杯,把会场弄得很有仪式感。在场的所有人中,她的神情最严肃,打击沉重还挣扎着不倒的那副样子。艾忠义坐在暗处,目光不停地在妻子和女儿脸上逡巡,生怕她们谈不拢爆发冲突,时刻准备救场。艾好茫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压根儿就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张根本刚刚从李艳华口中知道大致情况,他显得惊讶,歪头看着艾早的脸,明显是关注。可是艾早的脸上却是风平浪静,没法儿猜测出来她心里此刻想些什么。她双手合十,有点别扭地夹在腿间,眼皮低垂,发辫软软地垂在耳边,恰好遮盖了耳道,看上去便跟我们大家都隔着一段距离,一段无声无息遥不可及的距离。
    李素清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了她反复考虑好的几点意见:一,暑假中艾早不准再去见陈清风,张小晚和艾好负责监督;二,艾早不得再睡懒觉,早晨七点钟必须起床,一天不少于八小时复习功课,不会的地方问艾好;三,开学之后上复读班,明年再考。
    李素清朝艾早俯下身子:“你考成这样,出了大洋相,我和你爸爸一切都不再追究,只要你心思不再用到歪道上,明年好好考,你不会有问题。”
    “歪道”? 这个词我听上去有些别扭。跟陈清风交往不只艾早,也有我,我不认为这样的事情是歪道。
    艾早头低着,有好长时间不动,也不发一言。艾早不作回应,别的人一时都不好插嘴,屋子里暂时寂静。
    艾忠义大概觉得气氛太沉闷了,站起来端起茶壶:“有谁要喝茶? ”
    都摇头。谁也不要喝茶。艾忠义不无尴尬地笑笑,把茶壶放回桌上,又坐下去。
    “艾早! 小祖宗! ”李素清开始气急败坏,“我本来不想伤你的心,可现在不能不告诉你,你为人家考丢一百分,太冤枉! 你对人家牵心牵肺,人家对你根本没那个意思,他是个有家有室的人! ”
    艾早忽地站起来,把挡住她路的艾好往旁边一搡,绕过我和张根本,往门外走。
    李素清大喝:“艾早,去哪儿? ”
    “我要找他。”
    “不准你再去! ”
    艾早回头瞥她一眼,跨出了堂屋门。
    李素清跳起来就追,在院子里抓住艾早,拉她回来。艾早用劲去掰李素清的手,脚蹬着地,屁股赖着,身子一点一点地往大门外移,两个人像拔河一样较着劲。
    李艳华瞪大眼睛,手抚着胸口,不住声地嘟囔:“疯了,都疯了,都疯了。”
    张根本这时候大步冲出去,做出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举动:他抬手甩了艾早一巴掌! 李艳华尖叫一声:“老张! ”
    我站在屋里,呼吸发紧,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样,难受得想吐。我回头看艾好,可怜的男孩已经吓得眼泪汪汪。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我父母千吗非遁着艾早考上大学不可? 陈清风跟艾早之问到底发生过什么? 张根本又为什么出手打我姐姐? 他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却容不得艾早对别人付出感情? 我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昏天黑地,混乱一团。
    艾早不可能白白让张根本甩一巴掌,她急红了眼睛,像一头小母豹子一样回扑上去,抓住张根本的手,不管不顾就咬一口。血顷刻间流出来,把张根本的白色衬衫弄得花花点点。
    李艳华惊叫不停,在屋里找到一块干净毛巾,奔出去绕着那两个人团团转,要给张根本包扎。张根本甩了甩那只手,哭笑不得的样予,干脆使出他的擒拿格斗术,不费劲地把艾早拿住,一只大手卡着她的两个手腕,连拉带拖把她弄进房间里,扔到床上,随即退出来,砰一声关上二房门。
    “拿把锁,锁住她。”他朝李素清扬了扬下巴颏。
    李素清赶快找锁,上去锁门。
    房间里传出一声哀号,声音细长,夹着无尽的悲伤,让人头皮发麻。
    李艳华已经找到了纱布碘酒,忙着给张根本清洗和包扎伤口。艾忠义在旁边看着,觉得不过意,结结巴巴解释:“她考砸了,这是发泄,这孩子从前不这样……”
    张根本嫌李艳华动作慢,不耐烦地推开她,用牙齿咬着纱布,嗤地一声撕开,又用牙齿帮忙,自己给自己马马虎虎缠了个疙瘩。他回答艾忠义:“说这个干什么?我会跟她计较?”
    第二天,李素清一天都没有给艾早开门。,我去了好几次,每次都见艾好无可奈何地守在门口。艾好告诉我:“姐姐已经不哭了。”我问他:“妈妈呢? ”他说:“不知道。不在家。”
    我凑近门缝,喊艾早的名字。艾早在里面擤鼻子,不搭腔。艾好提醒我说:“别喊了,她不会理我们。”
    我一整天都在团团转,不知道干什么好。
    李艳华上白班,中午我应该给她送饭,可我把这事忘了,一直到差不多一点钟的时候才想起来,急急忙忙烧了一个丝瓜鸡蛋汤,把前一天的冷饭用猪油和葱花炒了炒,盛到拎盒里,给她送过去。
    “饭都馊了,你没闻出来吗? ”李艳华骂了我一顿。
    我只好又出门,给她另买一碗馄饨。
    晚上,九点来钟的时候,张根本回了家。他脱下警服,换了家常的西装短裤和圆领汗衫,吩咐我:“小晚,去前面叫你妈过来一趟。”
    我去小偏院叫来了李素清,很自觉地避让到自己的房间去。可我把门留了一条缝,能听见外屋的说话声。
    张根本问我妈妈:“丫头怎么样了? ”
    “一天没吃饭。也不说话,犟着。”
    李艳华插嘴:“艾早可不像我们小晚,主意大着呢。”
    李紊清叹口气。
    张根本说:“我到广播站问了问陈清风的情况。这个人的确有点才,但是思想很激进,政治上不成熟,不属于培养对象。广播站的汪主任说,他还经常纠集一帮人在宿舍里高谈阔论,像地下组织一样,很危险。”
    李艳华夸张地惊叹:“天啊,这样的人! ”
    接下来张根本的声音低下去,我听得不是太清楚,依稀感觉是他要找人给陈清风调工作,弄到乡下去,到最远的江边小镇上。李素清问起,那地方交通怎么样?张根本回答,没有通公路,来去都不方便。李素清说,这样最好。
    李素清走了之后,张根本推开我的门。“都听见了吧? ”他似笑非笑。
    我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从小到大我都不敢在他面前说谎。
    “听见了不怕,别说出去,尤其不能跟艾早说。她是你姐姐,无论如何我不会害她,这点你一定要明白。”
    我明白。我不会说。我知道这是为艾早好,为了她好。她曾经受过一次伤害,不能再受第二次了。我不能说,为了艾早,为了艾早……
    不久,我接到了南京工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算太好的学校,可我非常满意。
    李素清有点伤感,因为跟艾早同时参加作文大赛获二等奖的那个男孩,考上了山东大学中文系。李素清说,要不是出那个意外,艾早的南师院怎么跑得掉呢? 李艳华那段时间满脸放光,走路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录取了,艾早还在家里呆着,这个结果让她万分满意。她在医院里慷慨请客,每人都发了糖。不是普通上海奶糖,更不是散装称斤两的本地糖块,是握在手中沉甸甸的金币巧克力。那时候,结婚办喜事的人家都舍不得买这种昂贵的奢侈品。李艳华真是花出血本了。
    “我无所谓,只要你高兴。”李艳华讨好我。
    我高兴吗? 如果艾早同时录取了南师院,我会高兴,我们两个人又能在一起。可是我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去南京。我会高兴吗? 转户口,转粮油关系,准备行装,从蚊帐凉席操办起……去年曾经为艾好筹办的一一切,今年又在我身上重复一次。一切驾轻就熟,但是一样一样办起来还是需要时间。暑假就在这些忙碌的琐碎的事情中过去了。
    离开青阳前一天,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坐在巷子里公共厕所的厕位上,在“六六六”药粉的呛鼻芳香中,掏心窝子说话。
    “艾晚,我不想考南师院了。”艾早眼睛睃着门外,心平气和地说。“我什么学校都不想考了。没那个劲儿了。”
    我吃惊地劝阻她:“千万别那么想! 你如果心里不想考,就真可能会考不上,很灵的! ”
    “考不上又怎么样? 赵三虎连高中都没有读,一样活得快乐。”
    “可你不是赵三虎,我妈也不是胡妈。”
    “知道,我就是这么说说。”
    她沉默着,眼睛往上看,盯住气窗上一只飞进飞出的苍蝇。这只苍蝇红头,绿翅膀,身体有点笨重,脑袋似乎也有点笨,明明已经飞出去了,却又忙不迭地钻回来。也许它不是笨,就是无聊,自己跟自己捉迷藏玩。
    “陈清风为什么是结过婚的人? ”艾早突然问我,眼睛仍然盯住苍蝇:我张口结舌。陈清风为什么不是结过婚的人呢? 他已经三十岁了,结婚不应该吗? 艾早终于把目光收回来,转到我身上,眯缝着,瞳仁缩在很深的水潭中,忧伤地打着旋。
    “我问你一句话,只一句话:人干吗都要结婚? ”
    我记得我当时没有能够答出这个问题。我是学理科的人,这问题稍稍复杂了。
    我一点儿没想到,就连艾早自己也没想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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