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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说你脚上。”霜华在楼上出声,“鞋底,怎么都是血?”
春桐低头,顿时吓了一跳:“我没受伤呀。哎呀我的妈呀……”
几个女人都停了口,看着春桐脚下。
她踏在一片小而薄的水洼之中,水绿色的鞋面几乎全被血色侵染。那水是从巷子底部几个倒扣的筐子下淌出来的。
巷子里时常放着杂物,脏污不堪,女人们心头惴惴,只有春桐大步走上前,猛地掀开了筐子。
霜华手里的烟枪砰地坠入巷中。
“小雁!”她失声大喊。
框子底下趴着个双目圆睁的小姑娘,手脚扭成怪异的姿势,血源源地从她紧贴在地面的腹部流出。
——
·烟魂雨魄
司马良人正在海棠树底下跟自己夫人傅孤晴夸耀修剪得宜的小胡子,忽见自己儿子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院中。
“灵瑞。”傅孤晴高兴地喊自己儿子,“过来看看你爹的胡子。”
灵瑞是司马凤的字,他娘精心问了大和尚大道长们最后才选定的。因他小时候常常被水所困,这字里头就要带点儿克水的东西。可惜这个字实在太不伦不类,司马凤从来没用过。他对“灵瑞”二字的反感,大概跟迟夜白对“牧涯”二字的莫名其妙是一样的。
“好看!”司马凤仍旧风风火火,“爹,我有要紧事情跟你说。”
傅孤晴十分难过:“就没有什么要紧事情跟娘亲说么?”
“小白在外头呢,娘。”司马凤说,“我们这一趟上清平屿,上面的桃花好看极了。他肯定有许多话想告诉你。”
于是就把傅孤晴打发到了迟夜白那里。
司马良人和司马凤一回到书房,司马凤立刻问他文玄舟的事情。
“文玄舟是不是那个来过我们家里的先生?”
“是。”司马良人点点头,“人带回来了么?”
“你为什么要让我和小白去找他?”司马凤有些气急,“他当日离开的时候明明叮嘱我们,绝不可在小白面前提起他,或者让小白知道他的事情。你居然还让小白也上清平屿?!”
“这是文玄舟要求的。”司马良人捋着自己的胡子,“他说自己身染重病,命不久矣,一定要再见一次牧涯。牧涯当年劳他医治,他是怕自己死了之后牧涯会有什么不妥。我就是怕出事,才让你跟着牧涯去的。”
司马凤哭笑不得:“我跟着有什么用啊!”
司马良人:“当年不是你一直陪着牧涯么?”
司马凤:“……陪着是陪着。”
他沉默片刻,开始跟司马良人说起清平屿上的事情。
此时司马家的大厅里,迟夜白正满头是汗地应付傅孤晴。
“桃花确实好看……鱼没吃上。对挺好看。嗯,好看。怎么个好看法……我说不出来。真的是好看。”迟夜白手忙脚乱,“晴姨,你不如去问司马凤,他看得比我认真多了。”
“他让我来找你的。”傅孤晴拉着迟夜白的手,“小白呀……”
迟夜白差点发抖。这名称是被司马凤喊起来的,他万万没想到傅孤晴也跟着这样叫自己了。
“最近脑袋还疼么?”傅孤晴很担心,“你别想太多事情,晴姨见你每天在外头奔波,真的很担心。”
“没关系。”迟夜白放软了声音说,“我现在已经能整理自己看到和记下的事情了,以前那种问题不会再有了。谢谢晴姨,当年若不是你们帮我,我早就疯了。”
“说什么怪话呢。”傅孤晴责怪道,“你这样的人天上地下我也只知道一个,这么厉害,上天不忍折磨你。”
她捏捏迟夜白的手,很是高兴,又继续问起清平屿上面的事情来。
迟夜白记忆力惊人,但他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历过濒临崩溃的可怕境地。他站在鹰贝舍的门口,周围所有的人声、景物、色彩、气味,疯狂地涌进他的眼耳口鼻,令他小小的脑袋如同裂开一样疼。他只要见过听过就不会忘记,可世上的冗杂太多,多得令他近乎发狂。记忆像沉重的铁块一样填在他脑袋里,他每天都紧紧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不看不听才能寻得一丝可怜的清明。
在他日渐虚弱的时候,司马良人寻遍江湖,找到了能救治他的大夫。
迟夜白将这件事永远记在心里。
正和傅孤晴说着桃花鱼的事情,忽见阿四从外面跑了进来。
“我们带回来那孩子安置好了么?”迟夜白问他。
“安置好了。夫人,少爷呢?”阿四一脸惶急。
傅孤晴:“跟老爷谈事情呢。怎么了?”
阿四咽了口口水,眨眨眼睛不说话。
傅孤晴狐疑道:“你们在外面给少爷惹事了?怕什么?”
阿四看看迟夜白,哂笑道:“不是给少爷惹事,是少爷惹的事找上门来了。”
迟夜白:“……?”
阿四:“沁霜院的霜华姑娘来找少爷哩,就在门口等着。”
傅孤晴脸色一凛:“沁霜院?!金烟池那边的沁霜院?!”
阿四:“是的。”
傅孤晴转转腕上镯子:“带着孩子来的?还是大着肚子来的?”
阿四恭敬道:“都没有,穿得很素,不显眼,戴着顶纱笠。”
傅孤晴嘿地冷笑几声,随即站起,大步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
补充一个别处发生的小剧场。
迟夜白和司马凤带宋悲言回家,把他交给阿四去安置。
阿四带着宋悲言去厢房,途中遇到了还在这边等自己当家的慕容海。
“慕容大哥。”阿四说,“这孩子是我们家少爷和你们当家一起带回来的。”
宋悲言:“???”
慕容海:“哦,所以?”
阿四神神秘秘:“但他可不是我们家少爷和你们当家的孩子。你千万别出去乱说。”
宋悲言:“……???”
慕容海眉毛一跳,意味深长地笑了。
阿四和慕容相对笑了许久,宋悲言一直茫然。
笑足了,慕容海脸色一整。
“阿四啊。”他捏着阿四的脸皮,“你迟早要被你们家少爷打死。”
阿四:“哎哎哎?”
第10章 烟魂雨魄(2)
到了门外,果见一位素淡女子立在一旁。
迟夜白本不想出来,也确实找不到出来的理由,但傅孤晴要求他陪着自己,他也只好紧跟在她身边。傅孤晴对自己儿子成日混迹金烟池的事情略有耳闻,因而听到霜华找上门来,第一反应就是来逼婚的了。
霜华听见人声,连忙摘了头上纱笠,恭恭敬敬行礼:“司马夫人。”
傅孤晴一瞧,心里就哎哟了一下。霜华不施粉黛,一张素面上如黛眼眉低垂,薄唇紧抿,发如云鬓,加之仪态端庄且不卑不亢,傅孤晴一点儿都瞧不出烟花女子的情态。她并不知道霜华是司马良人的线人,只当她是上门来威逼司马凤娶亲的,可现在看霜华这模样,傅孤晴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霜华抬头正要说话,突然看到了傅孤晴身后的迟夜白。
她眼眶顿时就红了,朝着迟夜白扑通一声跪下去:“迟公子!!!”
迟夜白大吃一惊,一步跨上去扶着霜华的手肘:“霜华姑娘切莫行此大礼。”
霜华被他搀着,泪流满面,怎么都站不起来,只紧紧抓着迟夜白的衣袖哭泣。傅孤晴更加惊讶:莫非惹事的是迟夜白?可他从不到那勾栏瓦肆去……正忖度着,便听到霜华抽泣着开口:“求迟公子和司马公子为金烟池的姑娘们讨一个公道。香珠楼死了两个孩子,沁霜院也没了一个……死得太惨、太惨了!”
霜华等人那日发现的小姑娘是沁霜院两年前买进来的一个奴仆。霜华十分喜欢她,便向妈妈讨了过来贴身带着,给她起名叫小雁。小雁人长得机灵,围着霜华姐姐姐姐叫个不停,霜华也有心把自己懂的东西都教给她,两年相处下来,她俩不止似姐妹,也似师徒。
霜华是清倌,卖艺不卖身。小雁资质不够,妈妈一直想着尽快给她上价,但霜华一边阻拦妈妈,一边劝小雁再努力些,多学点儿本事。金烟池里除了霜华之外,另一个有名的琴倌是芳菲集的雪芙。霜华和雪芙交情不错,便让小雁也跟着雪芙学点儿曲子。小雁失踪那天,正是去芳菲集学琴的日子。
“我只以为她留在了雪芙那儿没回来。”霜华被傅孤晴的侍女们带入厅中,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慢慢说起当日的事情,“雪芙前段时间刚去了个胎儿,身子虚弱,人也不爽利。我们几个姐妹常去看她,她也喜欢小雁,我是真的以为小雁在芳菲集里头。”
傅孤晴让人给霜华上了茶,轻声问:“然后你们便发现了小雁的尸身?”
“是的。第二日白天,我和几个姐妹在香珠楼和沁霜院之间的巷子里闲话,小雁就躺在巷子里头……”她闭眼停顿了一阵,才继续红着眼睛说下去,“小雁被几个筐子盖着,原先谁都没发现。可她流了太多血……她是被人……被人……”
霜华始终说不下去,浑身发抖,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傅孤晴看得心疼,连忙劝阻道:“这个不用说,我儿和小白自有方法知道。”
霜华点点头,把眼泪擦净。她出身勾栏,绝想不到今日来司马家居然能被傅孤晴请入大厅坐下,且手边小几上放着香茶一盏,是十分清香的明前龙井。她心中又悲又酸,一面觉得司马家沾染太多江湖气,果真不拘俗礼,一面又觉得这不过是普通人都能享受到的礼待,自己却能为这几乎得不到的尊重诚惶诚恐,更加心酸。
“除了小雁之外,香珠楼这几日也有两个姑娘没了。”霜华稍稍平静,继续说道,“都是没上价的雏儿,都是……受了凌辱才死的。我们立刻去报官,可官老爷说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他说金烟池是什么地方我们都应该知道,有些客人是稍微过分了,死个把人也不是新鲜事。我们万般恳求,他才派了巡捕到那里去。可巡捕只有一位,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反而问我们金烟池里有谁跟小雁等人有仇。”
“你们的妈妈呢?”迟夜白一直静静立在傅孤晴身边,此时才低声询问,“如果是她们出面,官老爷不会不理的。”
金烟池里的各个青楼都有财贾的钱银势力,青楼老鸨们也挣得出几分面子,某些时候说话是有点儿分量的。霜华闻言却摇摇头:“她们都不肯报官。若是客人们知道沁霜院和香珠楼死了人,还死得这么惨,是会影响生意的。因而妈妈们都想把这事情模糊了,说成是客人手上一时失了力气才误伤那些孩子……可不是的,绝对不是!哪个客人上青楼寻欢会拿着刀子?还用刀子划拉女人肚皮?!”
迟夜白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外,轻唤了一声:“慕容。”
慕容海正跟阿四在廊下分食一把松子,闻言连忙将剩下的都装进口袋,跳过栏杆落在迟夜白身前。
“你立刻安排人手去查查前几日金烟池。”迟夜白压低了声音,“三个时辰内回报我。”
“要多具体?”慕容海问。
“金烟池那地方我熟悉,但那几个没了的姑娘我没见过,你寻些人问问,多查探。”迟夜白说。
慕容海点点头,把口袋里的松子塞给迟夜白,转身去了。迟夜白沉默了一会儿,把松子给了正眼巴巴看着他的阿四。
“你家少爷怎的还没来?你去禀报了么?”他问。
阿四连忙点头回答:“禀报了。老爷和少爷正跟你们带回来那孩子说话呢,说完话就过来。”
宋悲言站在书房之中,很是不安。这里没有迟夜白,只有——在他看来——一脸凶相的司马凤和一个比司马凤更老更凶的司马良人。
给宋悲言介绍了自己之后,司马良人询问他文玄舟的事情。宋悲言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也是被拍花子拐卖的。那拍花子带着几个孩子上路,孰料过郁澜江时不慎被淹死了,五六个人里勉强活下来宋悲言一个。他那时不过七八岁,描述不清楚自己家乡的模样,也不知道如何回家,只晓得自己所在的那地方很穷,一年半载吃不上一顿肉,没爹也没娘,村里人都叫他宋三。上岸之后无处可去,他便在郁澜江附近的城池里流浪起来。
文玄舟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因为占了别的叫花子乞讨的地方而被一群人围着毒打。文玄舟救了他,问了他一些事情,之后便把他带在身边。宋悲言这名字也是文玄舟起的,说是世间悲言重重,听不得也诉不得。宋悲言听不懂这种文绉绉的言语,但名字念起来也算上口,写着也不难,他挺喜欢。
文玄舟本职是个大夫,但懂的东西又不止医道,宋悲言常常跟着他东奔西跑,蓬阳城路过几趟,清平屿也上过几次。只不过因为文玄舟并不时时把他带在身边,宋悲言很多时候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师父对我真的很好。”他强调道,“他还叫我学习医道,教我辨香之术。”
司马良人点点头:“嗯。”
宋悲言像是受到了鼓励,继续磕磕巴巴说下去。文玄舟到清平屿之后写了几封信,之后便日日泡在船上钓鱼。谁都没料到他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