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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璆目光闪动着,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
九峰的目光转向上官仪,含笑道:“年轻人,你到底是谁?”
上官仪道:“上官仪。”
九峰道:“这不是你的本名。”
上官仪道:“出家前,你也不叫九峰。”
九峰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道:“不错!我精研佛法二十余年,没想到还得由一个年轻人来使我悟得此道。”
上官仪忽然道:“我们来时,禅师正在对弈。”
九峰道:“是。
上官仪道:“结果如何?”
九峰道:“上官仪非上官仪,九峰非九峰,胜又如何?败又如何?”
上官仪怔住。
九峰破颜一笑,道:“你们知不知道,家师圆寂前,曾口占一偈:看破芭蕉柱枚子,等闲彻骨露风流,有时摇动龟毛佛,直得虚空笑点头。”
他含笑接着道:“直到今天,我才参透此偈啊!”
他微笑着,慢慢闭上了双眼。
上官仪脱口道;“禅师,你··…”
公孙璆轻轻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总是到最后,人才能彻悟呢?”
阿丑忽然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很小的时候,他就听寺里的僧人说过,他是九峰禅师捡回寺来的。
亲手为他剃度的,也是九峰。
他从未想过九峰竟然就是他的师父。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该恨他,还是该感激他。
但他知道,不论是恨,还是感激,终他这一生,他也绝不会忘记这个人。
第二十三章 最后一战
四月二十。石花村。
黄昏。
夕阳尚未落山,卜凡就急匆匆赶回村。
推开院门,他问正坐在前院柳树下的老家人:“上官公子和阿丑呢?他们来没来?”
老家人冲后院点了点头。
卜凡快步向后院奔去。
他有一个惊人的消息急于告诉上官仪和阿丑——潭柘寺的九峰禅师竟突然圆寂了!
九峰的年纪并不算老,精神也很健旺,他突然圆寂,在潭柘寺上下引起了一片哗然。
卜凡更吃惊。
今天未时后,太子做完治疗,很想找九峰禅师清谈,派人去叫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在自己的禅床上端然坐化了。
一开始,卜凡很有些怀疑九峰是死于上官仪、阿丑和公孙璆之手,因为昨天黄昏后,上官仪和阿丑冲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到他家,而子时前,公孙璆也突然消失了。
但检查过九峰的遗体后,卜凡已能肯定,他的死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九峰的确是坐化了。
没有人。
上官仪的房间是空的,阿丑的房间也是空的。原本稍嫌凌乱的房间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整齐得就像从未有人住过。
卜凡慢慢走进自己的书房。
书房里还是老样子。
他在椅子上坐下,才发现桌上有一张纸。
纸上画着一朵墨迹淋漓的芙蓉花。
他看着这张纸,拈起,慢慢将它撕得粉碎。
他站起身,走出去。
“先生要去哪里?”
老家人问。
卜凡晃了晃手中的渔竿,微笑道:“钓鱼去。”
老家人怔了征,忍不住回头向后院看了一眼。
卜凡微笑道;“今天正是钓鱼的好天气。你说是不是?”
老家人道:“是。
卜凡将出院门,又道:“你记住,家里从来没有外人来过。”
老家人道:“是。”
夕阳洒在绿荫荫的柳树叶上,耀动着明丽的反光。
透过茂密的树林,他已能看见河面上的鳞鳞波纹。
河边,一个人正在垂钓。
卜凡不禁笑了起来,道:“铁头,钓上几条了?”
铁头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原来是卜先生,你也来钓鱼?”
卜凡道:“正是。”
铁头还想说什么,卜凡已压低声音,指着水面上的浮漂,道:“嘘!有鱼咬钩了!”
*** *** ***
夜,夜深。
有风。狂风。
狂风肆掠过山坡上茂密的丛林,激起阵阵低沉的涛声。
洪虓指着十余仗开外的“少师静室”,问杨思古:“就在那里?”
杨思古道:“是。佟兄说,密道口就在那里,另一个出口在回龙峰下。”
洪虓点点头,道:“难怪上次我们搜遍这座山,也没有找到他!看来,他是通过这条密道和九峰那老秃驴联系。”
杨思古道:“师叔说的是。”
洪虓转过身,恭声道:“令主,您看我们该如何行动?”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一身红衣,红纱蒙面的女人。
夜色正深沉,就算面对面,也很难看清别人的脸,但她的脸上,仍蒙着一幅红纱。
令主的声音暗哑而且苍老:“杨公子,太子住在哪里?”
杨思古道:“大雄宝殿左侧的延清阁内。”
令主冷冷道:“你能肯定?”
杨思古道:“能。延清阁后面,隔着一座财神殿,就是方丈院,太子住在那里,是想离九峰禅师近一些,对自己的安全有利。”
令主默默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洪虓道:“令主的意思是…··”
令主淡淡地道:“本座率人直捣潭柘寺延清阁,洪老去回龙峰,将他们驱至潭柘寺,本座解决了太子之后,会回兵至此设伏,洪老的心愿便可达成了。”
洪虓喜道:“谢令主。”
令主面幕后目光一闪,轻轻一摆手,道:“动手!”
她身后数十名蒙面入一齐躬身,眨眼间已消失在夜色里。
洪虓的嘴角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对杨思古道:
“我们去那边看看。”
杨思古道:“师叔,静室中或许有人留守,现在过去,属下担心会打草惊蛇。”
洪虓飞快地瞟了他身后两名蒙面人一眼,道:“我正是想去看一看那里是否有人留守。”
杨思古怔住。
洪虓目光闪动着,低声道:“你随我来。”
杨思古心中一凛,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向“少师静室”
走去。
走出十来步,洪虓突然附在杨思古耳边,压低声音道:
“你已经通知佟武了?”
杨思古也悄声道:“是。”
洪虓道:“佟武怎么说?”
杨思古道:“他说他明白。”
洪虓满意地一点头,道:“好,那就好。”
洪加含笑看着他。
杨思古道:“凭咱们和血鸳鸯令的实力,足以吃掉他们,师叔为什么还要让佟武带着禁军赶来呢?”
洪虓淡淡地道:“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和令主交易,将野王旗至上至深的玄妙武功拱手相送?”
杨思古道;“原来,师叔是想…·”
洪虓道:“九峰的武功我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可以肯定,与令主应该在伯仲之间,加上太子的贴身护卫和寺里的数百僧兵,令主很难轻易得手,一旦佟武赶到,合兵剿杀,她还能逃得掉?我们去掉了一个强敌,佟武及时赶到救援太子,在朝廷上的地位肯定会更稳固,岂不是一举两得!”
“属下明白了。”
杨思古钦服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令他钦佩的,仍然不是洪虓的心机,而是上官仪精确的算度。
上官仪简直就像是洪虓肚子里的蛔虫,洪虓最最隐秘的思想,他都一清二楚。
他也明白了其实洪虓并不在乎秘道处是否有人把守。
洪虓叫他过来,只不过不想让令主留在他身边的那两个蒙面人听到他的话。
那两名蒙面人都是女人。
杨思古知道,她们一直留在洪虓身边,不仅仅是陪着洪虓‘休息”,主要是监视洪虓的一举一动。
血鸳鸯令会主不可谓不谨慎,不小心,但她还是没料到洪虓已经有了对付她的绝妙的计划。
可洪虓的计划,完全在上官仪的掌握之中。
杨思古不禁要奇怪,奇怪自己身为上官仪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在过去的几年中,竟一直以为自己的才能并不在上官仪之下。
他心里暗自一叹,道:“师叔,咱们要不要分出一队弟兄,抢先控制住这条密道?”
洪虓道:“不必。等他们从密道出来,不仅会碰上血鸳鸯令,还会碰上佟武率领的禁军,我们岂非更省心!”
杨思古一笑,道:“是。”
——的确,你很快就要彻底地省心了。
——只有死人,才会不为任何事操心。
——今夜,你就将变成一个死人!
——我会亲手杀了你!
*** *** ***
远远地看见溪边的巨石,杨思古停了下来,悄声道:“那块巨石下,就是密道的出口。”
洪虓目光闪动着,慢慢地道:“这里很安静。”
杨思古道:“是。”
洪虓的目光四下转动着,目光中已闪出一丝警觉。
杨思古道:“师叔,有什么不对吗?”
洪虓道:“太安静了。”
杨思古怔住。
洪虓道:“如果他们就在那边山谷中,这一带应该有他布置的警戒和暗桩。”
杨思古道:“属下带几个人,先过去探一探。”
洪虓无言,似乎有些迟疑。
他在听。在用心辨别着四下里的每一丝声音。
只有风声。
风声中,间或有几声虫鸣。
洪虓忽然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杨思古道:“师叔……”
洪虓突然转过身,看着身后。
他的目光慢慢地扫过身后那八十余张脸。
在每一张脸上,他看到的都是忠诚。
只有忠诚!
——他们之中,会有人出卖我吗?
这个念头只一闪,便消失了。
——我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我真的已经老了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对杨思古道:“好,你去!”
二十余条人影飞快地掠过小溪,掠过山脚,一转,就不见了。
几乎同时,山谷中响起一声沉喝:“什么人?!”
几乎同时,响起了剑锋刺出时带起的锐响。
洪虓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知道,杨思古的长剑已经出鞘。
他还知道,那柄剑一旦出鞘,不饱饮鲜血绝不会轻易收回鞘中。
果然,他听见了惨叫声。
短促的,惊骇的惨叫。
洪虓飞身掠起,挥手道:“上!”
掠过山脚,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谷地。
山谷中,数十人正绞缠在一起,大呼酣战。
洪虓刚一出现,尚未加入战团,绞缠在一起的人群突然分开,十数条人影惊叫着向山谷里苍皇退却。
紧接着,洪虓听见了杨思古的喝叱声:“追!弟兄们,绝不能让他们跑掉!”
洪虓来不及多想,也对身边的人道:“快!追上去!”
追击的人飞身急掠,逃的人也不慢。
道路并不崎岖,正可以充分地发挥轻功,所以洪虓一时间并未注意到,这块山间的谷地已越来越窄,谷地两边的山坡,也越来越陡峭。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迟了。
黑沉沉的山谷间突然间大放光明,两边陡峭的山坡上,亮起一排数十枚火把。
前面也有火把。
八名青衣大汉左手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右手平端着一只扁平的银匣。
“暴雨梨花针!”
洪虓的瞳孔顿时收缩,眼中暴射出针芒一般的杀气!
——埋伏!
——对方竟早有准备!
——是谁出卖了我?!
杨思古头发披散,浑身血迹,倒执着长剑退了下来,哑声呼道:“师叔,姓佟的小子把我们给骗了!”
他率领的二十余人竟然只剩下了七人!
——佟武!
——当然是佟武!
洪虓这才明白,打一开始,佟武就从未相信过他的话!
一瞬间,他已镇定下来。
他手下还有近七十人,这些人都可称一流高手,而且,他们显然无意背叛地。
他还有机会。
目光镇定地四下一扫,他已断定,对方绝对不超过四十人。
他目光闪动着,一边观察四面的地形,一边飞快地盘算着对敌之策。
一阵清朗的大笑声响起,巨石边的八条大汉闪过两旁,上官仪轻袍缓带,负着手,笑眯眯地自石后踱出,含笑道;“洪师叔,别来无恙?”
洪虓哑声道:“果然是你!”
上官仪微笑道:“我知道,这两个月来,师叔一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