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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孔已经扩散的明伊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长今把葛根撕成小块,放到母亲的嘴里,一边还在抱怨母亲。
“娘,您别说了,先吃点东西吧。”
葛根放进嘴里,只是明伊已经嚼不动了。长今就拿出葛根,嚼碎之后重新放进母亲嘴里。明伊张开已经合上的眼睛,望着长今。
“好,很好吃。”
“好吃吗?那从现在开始,我先嚼完再喂给您吃。”
小孩子匆匆忙忙地咀嚼葛根,弄得嘴角全是葛汁。明伊所坐的地方湿漉漉地流了很多鲜血。
“娘,您快吃,吃完才有力气。”
长今恳切地要求母亲多吃,然而明伊的嘴唇已经不会动了,她的眼睛已经合上,呼吸也停止了。长今还在嚼碎葛根放进母亲嘴里。
“不好吃是吧?如果是夏天,这里就会有很多山草莓和野葡萄……娘,等到了夏天,我来摘很多很多的山草莓和野葡萄给您吃,那比葛根好吃多了。”
不管怎么用力,长今还是搬不了太多,用来盛放母亲随身用品的包袱皮,此刻成了从洞穴外面往里搬运石头的工具,虽然能盛下好多块,但她没有力气抬起来,所以每次都不超过十块。
长今想为母亲搭一座土坟,不论刮风下雨都不会倒塌,可是她既没有力气把母亲的尸体挪到洞外,也没有能力挖土。长今只能让母亲躺在刚才坐过的地方,然后搬进石头堆放在四周。
这是一座低矮的长方形坟墓,上面插着吃剩的葛根。
“娘,现在我要走了。”
坟墓里静悄悄的,只有水滴落入水坑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凄凉。
“等到了夏天,我再来给您摘山草莓和野葡萄。我还要快点长大,给您做一个新坟。您安息吧,娘。”
长今擦了把眼泪,转身离开了。走出洞穴,长今看见了白茫茫的晨曦。
肚子饿了,就挖葛根吃;腿疼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揉揉脚心。虽然是春天,但四月的山风依旧很冷,抽打着长今柔嫩的皮肤。幸好这座山还不算太陡,长今在冷风中足足走了半天,前面终于出现了有人烟的村庄。
别人家里再怎么温暖,却没有她的栖身之地。夜幕降临了,又落起了缠绵的春雨。虽说是春雨,雨点却很粗,都有点儿像暴雨了。长今蹲在茅草屋檐下数雨点,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乞丐!”
“小叫花子!”
听见声音,长今睁开了眼睛,却感觉额头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雨停了,一群男孩子正嬉笑着跑在雨后清新的大地上。如果她有力气奔跑,完全可以把两三个男孩子掀翻在地。然而当务之急是先添饱肚子,而不是打架报仇。
长今身上有钱,母亲还留下许多遗物。她要去找家饭馆,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管好母亲的遗物,她咬着起泡的嘴唇暗自下定了决心。
还没找到饭馆,长今首先发现了前天路过的那户酿酒人家。长今当然不愿想起那个悭吝的女主人,但那毕竟是跟母亲一起待过的熟悉的地方,所以她还是很欣慰,甚至有了一些温暖的感觉。
“没有人吗?”
大概是家里没人,没有人回答。门稍微敞开着,容得下一人出入。无意之中长今往里一看,发现里面整齐地铺着晾干的糯米酒糟。长今如获至宝般猛扑上去,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着。突然,酒缸后面跳出一个人来。
“嘘!安静!”
长今吓得连连点头,惊慌失措地嚼着酒糟。
“你是谁?”
“叔叔你是谁?”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已经吃完了,赶快走吧。不要妨碍叔叔做事。”
说着,男人开始把酒缸里的酒往小坛子里舀。
“叔叔,你是小偷吗?”
“我怎么会是小偷呢?”
“你这不是在偷酒吗?”
“嘘!我不是让你安静吗,你怎么这样?我不是偷,这家的女人不给我钱,所以我才这样做。”
“叔叔你也被她骗了吗?”
“难道你也是?可怜的孩子。”
男人啧啧地咂舌,仿佛他真的很同情长今。接下来,男人打开一个盖着柳条盘子的筐。圆形的酒糟看上去十分诱人,令人垂涎欲滴。
…
《大长今》第三章好(8)
…
“走吧,嗯?离开这里,我把这个给你,路上饿的时候就拿出来吃。“
真是天上掉馅饼啊!长今非常痛快地接了过来,没想到男人说话这么奇怪。
“现在你也是小偷了。嘻嘻,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小偷也不是天生的,而是被这家主人这样吝啬而恶毒的坏蛋们逼出来的。“
转眼间男人又将另一个坛子也填满了。这时,有个男孩从后面的窗子探头进来说道。
“爹,快点儿!”
“好,知道了。”
男人刚想把坛子递出窗户,院子里传来了女主人的唠叨声。
“哎呀,这该死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个面也见不着。这是酒又不是水,要是没有我,它可不会自己流出来。”
男人的眼睛瞪得活像酒糟块。孩子接过酒坛已经逃跑了,男人正在翻窗户。长今一直站在旁边观望,等她想要踩着酒缸爬出去的时候,门开了,女主人走了进来。
“唉,酒缸盖子怎么都是开着的?这……这是怎么回事?酒!我的酒!我的酒哪去了?”
女人破口大骂,突然看见正使劲翻过窗子的长今的屁股。
“给……给我抓住这个小偷!抓小偷啊!”
这时候长今已经敏捷地翻到窗外了。
女主人身体笨重,没追出多远就跑不动了。终于摆脱了女主人的追赶,长今也觉得肚子饿了。真可惜,那些酒糟没来得及带出来。
看见饭馆,长今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来碗汤泡饭!”
“汤泡饭?先拿钱来。”
长今慢吞吞地掏钱。掏出来一看,是五文。
“哎呀,这小孩哪来的钱?”
“哪来的?当然是偷我的酒卖完了得来的。”
原以为已经甩掉的女主人满脸得意地走进饭馆,扑上来就将那五文钱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揪住了长今的后颈。
“这不是德九媳妇吗?你认识这孩子?”
“这孩子我带走了,你不用管。”
不管长今怎么辩解自己没有偷酒,却都跟对牛弹琴一样毫无效果。眼看怎么说也不行,长今便使出浑身的力量苦苦挣扎。不料女人竟说要去官衙。一听说要去官衙,长今骇然失色。
“如果你不想去官衙,就把你娘叫来,让你娘把你偷的酒钱还给我。”
德九媳妇做势欲打,眼睛瞪得其大无比。
长今毫不反抗就被女主人带回了酿酒坊。偷酒的父子俩反而泰然自若地站在院子里。
德九媳妇得意洋洋地喊道。
“小偷抓到了!”
“我说过我没偷你的酒!我看见真正偷酒的人了!”
长今刚想伸手去指,男人突然脸色铁青,顺势倒在地上。德九媳妇慢吞吞地走上前去,把男人的身体翻过来,猛然间大叫起来。
“哎呀,你这个人,好好的干嘛要昏过去呢?”
她的声音听着不像是担心,反而更像是心怀厌恶。她那酒缸般庞大的身躯坐到男人身上,连续抽了他好几个响亮的耳光。不知道他是清醒过来,还是疼痛难耐,德九猛地睁开眼睛。
“我……我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不省人事了呢,我晕过去了吗?”
“你不是每天都说大王的补养膳食多好多好吗,吃了那么多好东西怎么还晕呢?是不是在哪儿消耗了气力,所以才晕倒?”
德九媳妇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儿子叫住了母亲。
“娘……”
“啊,叫我干什么,你这臭小子?”
“这回是她晕倒了!”
回头一看,长今晕倒在地上。德九的儿子逸度正在摇晃长今的身体。
…
《大长今》第四章罚(1)
…
岁月流逝,四季轮回,转眼已经过去了两年,长今始终没能再去看望母亲。每当山草莓成熟的时节,长今都会回想起埋葬着母亲的遥远而依稀的山脊,反复体味母亲临终前的话。
“娘的梦想是成为御膳房的最高尚宫。”
尽管母亲这样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意识,但这最后一句话却永远烙进了长今幼小的心灵。宫女,每次嘴里嘟哝起这两个字,她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如果可以,长今真想进宫去替母亲实现她的梦想,而且她也想看看藏在退膳间的烹饪日记。然而仔细想来,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实现的梦。她从未没听说过怎样才能当上宫女,而且就算知道,她也不可能去实现。
除了酿酒,德九家还负责为大王制作滋补品。酿酒由德九媳妇负责,而制作滋补品则是德九份内的事。长今从德九那里得知,像他这样负责此类工作的人称做待令熟手。长今心想,通过德九也许能打听到做宫女的途径,可是德九媳妇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长今进宫去做宫女。
德九媳妇每说一句话都令人心生厌恶,她性格暴躁,简直没人能受得了,但她还是把长今留了下来。当然了,她不仅找回了丢失的酒钱,还把长今身上的钱和银簪也都没收了,所以长今的饭都不是白吃的。起先只看衣着打扮,德九媳妇误以为长今是个男孩子,当她得知长今是女孩以后,就把各种琐事全都交给长今做了。
长今越来越能干了。她才只有十岁,然而不管安排她做什么,打扫卫生、跑腿,还是做饭,每件事情她都能做得几近完美。每当这时,德九媳妇就对长今说,我对你的恩情你想还也还不完,所以你就不要想着逃跑。就这样,她把长今牢牢地拴在了身边。
德九人很好,喜欢喝酒,虽然被妻子看管得很严,但是他的事情一件也不耽误。家中杂活主要是妻子和长今做,他只要把酿好的酒挪一挪地方就可以了,但他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这种时候,他总是眯着眼睛慢慢悠悠地走回家来。尽管受尽了妻子的责骂,他也绝不顶嘴。首先是因为他的块头还赶不上妻子一半,而且妻子说话速度太快,他根本受不了。
逸度和长今同岁,跟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天真善良,就是什么事情也做不好。长今抽时间便教他识文解字,但他总是学一忘十。
每次长今做完事情想要喘口气儿,德九媳妇就看不过去。如果酒坊里实在没什么活儿可做,她就派长今出去给人送酒。这种事都是长今和德九一起做,除了提拉搬运以外,剩下的事情通常都由长今一个人完成。
有一天,长今和德九又装了满满一车酒,朝妓院方向走去。在妓院门前吆喝的时候,德九又拿出大王的滋补品来做幌子。
“长今啊,我要准备大王的滋补品,所以得赶快走才行,知道吗?我们酉时在那边见面!”
那边是指锦川桥以西的锦川桥市场入口处。德九和长今经常在市场入口处见面,然后经过崇礼门,回到酿酒坊。
“今天您可不要迟到哦。”
“应该不会吧,可是为大王准备滋补品哪是容易事啊,总之我先走了。”
德九大摇大摆地走远了。妓院的门卫发着牢骚朝这边走了过来。
“明明是去喝酒,倒说什么给大王准备滋补品……”
长今呵呵笑了。
“对了,今天来的都是大人物,你可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是。”
“这么明理的孩子怎么可能惹出乱子来呢……”
门卫揉着眼睛往妓院会客室里看去。
崔判述正在门口放哨,五位贵族在会客室里密谈。朴元宗、成希颜、吴兼护、朴永文、辛允武,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吏曹*(高丽、朝鲜时代的六曹之一,主要负责官员的选拔、评定事宜,职能相当于中国古代六部中的吏部——译者注)判书柳顺汀、水原副使张梃,司仆寺(高丽、朝鲜时代管理宫中车马器械的官衙——译者注)佥正(朝鲜时代的从四品官职,隶属于正三品官衙如堂、寺、监等——译者注)洪景周都同意了。”
朴元宗紧接着成希颜说道。
“奸臣慎守勤、慎守英兄弟和仁士洪,以及他们身边那些趋炎附势的走狗,这些人都要统统诛灭,计划已经订好了。”
“最重要的是入宫,这个问题考虑得怎么样了?”
“训练都监*(朝鲜时代负责首都保卫的军营——译者注)和羽林卫*(朝鲜时代禁军之一种——译者注)已经被我们控制,但是兼司仆*(朝鲜初期的兵制,以骑兵为主,负责国王身边的侍立、随从、仪仗等事宜——译者注)和内禁卫还不确定。”
“那岂不是要发生大冲突吗?”
“虽说不是上上之策,但还是采取了措施。”
朴元宗向吴兼护努了努嘴,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门口放哨的那个崔判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