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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我以为这是内医院给太后开的药方,可是长期这样下去,奴婢担心太后娘娘的病情会更严重,所以……”
“你看清楚了吗?”
“我亲眼所见,看得清清楚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天以前。”
“四天以前?不就是圣上吩咐御膳房为太后娘娘准备膳食那天吗?”
“是的。”
“竟然出现这种混帐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这件事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
“你做得很好!”
“是,嬷嬷。”
“我知道了。我会暗中调查清楚并做出处理的,你先退下吧。”
朴内人谦恭地答应着,起身离开了。突然,气味尚宫又把朴内人叫住了。
“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奴婢牢记在心。”
走出气味尚宫的房间,紧张万分的朴内人连忙大口大口地喘息。腊月的寒冷空气搅动着她热烈的心。现在她感觉轻松了许多,同时恐惧之感也更加深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她安慰自己,但是当她想到接下来即将汹涌而来的波澜,又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反正事情已经说完。朴内人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就在这时,她看见韩内人正从对面走过来。
“白荣!”
韩内人赶紧走过来,匆匆忙忙的样子好像被人追赶着。
“怎么了?我还有要紧事呢!”
“我说了。”
“跟谁说了?最高尚宫?”
“不,我是跟气味尚宫说的。”
“你做得对。我也总觉得把崔内人的事告诉最高尚宫不太妥当。那她说什么了?”
“调查以后再做处理。”
“感觉好轻松啊。”
“气味尚宫问我还有谁知道,我没说你。”
“为什么?”
“没什么……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韩内人正想说点儿什么,等候在旁边的同伴催促起她来。
“白荣,快走吧。”
“对了,圣上的御膳里出现了过期材料,现在生果房里正乱成一团呢。”
“那可糟了,快走吧,等回到宿舍再谈。”
“好吧,呆会儿见。”
韩内人大步流星地走远了。朴内人久久地凝视着韩内人的背影,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仿佛被钉住了。与韩内人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宛若朵朵浪花,正汹涌在心灵深处。如果没有她,也许自己根本就忍受不了宫中的艰难和寂寞。
朴内人沉浸在悔恨之中,突然想起自己离开御膳房很长时间了,心里着急起来。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朴内人加快了脚步。在通往御膳房的门前,她看见别监*(对男性仆从的尊称——译者注)站在那里,便立刻停了下来,就像凝固了似的。她想假装没看见径直闯过去,不料别监却面露喜色地向她走来。
“我有话要对你说。”
“又有什么事啊?”
朴内人问得很不耐烦。但别监似乎并不介意,他从红色衣服中取出一样东西,看上去好象是药材。
“……”
“这是从中国弄来的胭脂。”
“如果你总是这样的话,我只能告诉尚宫嬷嬷了。”
“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上次的事表示感谢,请你一定要收下。”
朴内人正在犹豫,别监已经把东西甩给她,匆忙离开了,根本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朴内人茫然若失,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御膳房的门开了,一群内人走了出来。
“刚才就没看见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明伊,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呀?”
朴内人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什么。宋内人走过来一把抢过胭脂。
“这是什么呀?”
“别动,这不就是胭脂吗?”
“就是中国女人用的胭脂?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明伊,你的命可真好,你一定很高兴吧?”
“我们一起用吧,好吗?”
“好的。”
“这胭脂,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还用问吗?又是那个别监吧。”
宋内人替她做了回答。朴内人不置可否,低头望着拖在地上的裙角。
“不管欠下多大的人情,拿这种东西表达谢意总归有点过分。”
“这有什么关系,我要是能得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可真是别无所求了。”
…
《大长今》第一章梦(9)
…
从前只有耳闻没有目睹的中国胭脂如今终于亲眼看见了,内人们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这时候,从旁走过的气味尚宫和最高尚宫发现了她们。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突如起来的叱责把内人们吓了一跳,赶紧低头散开。气味尚宫打量着内人们,目光移至朴内人时略为停顿片刻。她轻轻瞥了一眼最高尚宫,开始催促内人。
“宴会马上就开始,别磨蹭了,快跟我来。”
命令一出,大家立刻排成一列。朴内人手握胭脂,慌慌张张不知道该放哪里放,迟疑了一下,便迅速塞进袖管,而这时别人都已走出很远,她赶紧追赶过去。
巨大的餐桌上,盛得满满的盘子堆起来足足超过两尺。堆砌如小山的食物中间插以鲜花,更增添了餐桌的华丽。参加宴会的人各就各位,专注于自己眼前的食物。负责挪动食物的是内人。每逢宴会,大臣们都享受单独开桌的待遇。这些餐桌由熟手负责移动。
乍看之下,仅是单桌就多达百余张,在旁边伺候的内人和熟手就更多了。以提调尚宫为中心,御膳房最高尚宫以及内厨房、外厨房等各个部门的大房尚宫们全都恭身侍立。
在提调尚宫的监督下,最高尚宫开始检查为御膳桌准备的供君王享用的膳食,并在花样繁多的山珍海味上洒布调料或芝麻,以便结束最后的收尾工作。毫无疑问,她的手艺极其熟练。最后,鸡参熊掌被放在中间,预示着检查工作已经做完。
宽阔的宴会场上,以太后为首的王室成员和大臣们表情十分严肃。宫廷宴会一般分进宴和进馔两种,每逢国家有大型活动时举行进馔,而进宴则在王室有喜事时举行。今天是太后娘娘的诞辰,圣上为此举行了进宴。
燕山君与王后一入场,登架乐演奏就开始了。所谓登架乐,就是在宴会或祭祀时演奏的雅乐,乐曲雄壮而平和,洋溢着与民同乐的旋律。直到这时,宴会的气氛才渐渐热闹起来。
三名尚宫在燕山君身后侍奉,她们分别是负责检查食物的气味尚宫、负责碗盖开合等杂务的尚宫,以及煮杂烩的尚宫。煮杂烩之前,先要准备好火炉和汤锅(煮杂烩专用锅),以便现场烹煮,所以通常都安排某个尚宫专门负责。
鼓声响过七下,舞女们开始跳舞了,宴会气氛达到了最高潮。最高尚宫心急如焚,等候圣上品尝第一口杂烩,御膳房的内人们也在看得见宴会场的门前焦急等待着,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气味尚宫取过一块鸡参熊掌,今天晚上的主菜,检验之后放到圣上面前。刹那间,内人和尚宫们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了。所有的视线都齐刷刷地射向燕山大王,盯住他咀嚼食物的嘴唇。
不一会儿,燕山君微微点了点头。这表示味道不错。御膳房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轻松神色。
最高尚宫向厨房尚宫使个眼色,厨房尚宫立刻打手势示意大家退下。内人们退回到御膳房。
朴内人跟在大家后面,慢吞吞地停下脚步,朝太后望去。气味尚宫和最高尚宫同时注意到她的这个举动,两人目光相遇,相互交换了短暂、强烈而充满疑惑的眼神。
做完手上的活儿,韩内人正往宿舍走去,一个影子拦在她的面前。影子是宋内人。
“有什么事吗?”
“最高尚宫有事吩咐。”
“这么晚了,什么事?”
“不知道,所有人都得去。”
韩内人无奈,只好跟在宋内人身后,边走边回头朝宿舍方向张望,想必朴内人也被叫到最高尚宫的执务室了。
此时此刻,朴内人正在宿舍做蝴蝶结,顺便等候韩内人。她已经脱掉蓝色长裙和玉色小褂,身上只剩了白色的内衣,露出美丽的曲线,扎在羊角辫上的紫色稠带一直垂到腰间。
这是一条流苏飘带,用粉红、淡绿、紫、蓝、玉等五色彩线编织而成,一看就知道费了不少的工夫。朴内人又将青、红、黄三个单色流苏飘带系在一起,做成了三色流苏飘带。
朴内人停下手上的动作,仔细倾听门口的动静。夜已经很深了,却还不见韩内人回来。
“怎么会这么晚呢?”
她喃喃自语,心里直犯疑惑。正在这时,门悄无声息地开了。突然之间,内人们蜂拥而入,不问青红皂白便蒙住了朴内人的眼睛和嘴巴,又用大木棍把她抬了起来。可怜的朴内人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
朴内人坐过的地方,只有尚未完成的三色流苏飘带静静地躺着,玲珑而可爱。
如果猫头鹰朝着某个有人烟的村庄鸣叫,那就是死人的预兆。猫头鹰可是不孝之鸟,就连自己的母亲也能吞食。听着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朴内人不寒而栗,头发根根直竖。
黑暗之中,一群内人正沿着宫墙外面的山路奔跑。掠走朴内人的正是她们。韩内人的身影也出现在队伍后面,她剧烈地颤抖着,拿在手上的东西好像马上就要掉落似的。
没有月亮的夜晚,尚宫们出现在密林深处。内人们放下担架,解开包裹,朴内人从里面爬了出来。一位内人眼明手快,替她拿去了堵在嘴和眼睛上的东西。朴内人失魂落魄。
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最高尚宫,她还看见了崔尚宫和气味尚宫愤怒的脸庞。
“你可知罪?”
…
《大长今》第一章梦(10)
…
最高尚宫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奴婢不知道您说什么……”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罪?”
“嬷……嬷嬷,奴婢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被带到这里,我真的一点也不明白。请您告诉我为什么?”
“你这个贱女人!你以为装糊涂,我就会放过你吗?”
“奴婢真的不知道啊。请您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嬷嬷……”
朴内人的哭诉是那么地悲凄,然而越是这样,尚宫们的目光就越是阴冷。
“宫女是什么?宫女就是圣上的女人。对于宦官以外的男人,看都不许看!难道你不知道吗?”
“奴婢时刻铭记在心。可是奴婢从来没有忘记,也从来没有违背过啊!”
“从来没有违背过?嗬,真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那你说说看,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崔尚宫拿出了胭脂和饰物。别监不但送过胭脂,遭到坚决拒绝之后还强塞给朴内人一件饰物。看见这些物品,朴内人几乎昏厥过去。
“这……这个……这个是……”
“看守万春门的别监,你可认识?”
“是,我认识他。”
“恐怕还是在深夜见面的吧?”
“……”
“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事情是这样的。他半夜突然腹痛,倒在地上,恰好被奴婢撞见,就顺手采取了点措施。”
“你采取的是什么措施?”
“让他喝了杯热水,又把随身带的药给他吃了。”
“于是他心怀感激,送给你胭脂和饰物?”
“……”
“那你就随便接受了?”
还能再说什么呢?此时此刻的朴内人只希望一切都是恶梦。韩内人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五内如焚。
“毫无廉耻的贱人!看见有人病倒在地,为什么不赶快通知其他别监?即便情况紧急,你先采取了措施,可这么点儿小事就能接受如此昂贵的物品吗?若非两人有私情,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嬷嬷!不是这样的,事情真的不是这样。”
“闭嘴!崔内人,你站出来,告诉大家你都看到了什么!”
崔尚宫话音未落,崔内人立刻向前迈出一步。她就是往太后殿膳食中放草乌和川芎的罪魁祸首。直到现在,朴内人仿佛才如梦初醒。崔内人恶狠狠地盯住朴内人,目光中杀气腾腾。
“四天前,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朴内人跟一个男人进了仓库。”
“嬷嬷!冤枉啊!绝对没有这种事。”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身为宫女,既然失去贞操那就应该自尽,而你却反过来诬陷无辜之人?”
“不是这样的!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这种事!”
“内人是什么?幼年进宫,十五年之后才能正式成为内人!内人仪式就代表婚礼,象征你正式成为殿下的女人。所以,内人应该终生保守贞洁。你背叛圣上,与人私通,诬陷无辜,竟然还有脸在这里信誓旦旦?”
“不是的,奴婢冤枉啊,嬷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