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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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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 阿珠道:“蛮准蛮准,是俚笃来接 去白相哉。” 祖梅听他们一说,早已懂得,便问道:“那个姓陈的,可是花艇上的人吗?” 宝玉点点头,尚未回答,见茶房已将娘姨领上楼来。踏进房门,阿珠连忙招呼。那娘姨先向宝玉叫应了一声,又见祖梅、选仁也在此间,便笑嘻嘻的问道:“两位大少倒诚心勒里,比倪先来。停歇阿到倪搭去介?” 祖梅道:“要的要的,我与胡先生一同到你船上罢。” 娘姨道:“ 蛮好蛮好,倪搭本则少两个陪客勒浪。”说着,又向宝玉道:“方才珠姐到倪搭,晓得 胡先生来,真真难得格,格落打发我来请,有屈 到倪船浪去白相。轿子现在停勒外头,是跟我一淘来格呀。” 宝玉道:“ 奴来仔末,害唔笃忙煞快,备仔轿子来请奴,实在对勿住 !”娘姨道:“说到落里去?倪就怕胡先生勿肯光降,嫌倪格搭龌龊,故歇请到 先生,真真倪船浪才有光辉格。” 宝玉又谦逊了几句,祖梅道:“你们不用客气了,时候已经不早,到那边要上灯了。胡先生快些上轿去罢,我同选仁先走一步。”说罢,抽身拉着选仁去了。
  宝玉见他们先走,自己略略检点。房中有用人等看守,无须嘱咐,遂即带了阿珠,与陈家的娘姨下楼,一径上轿前往。走不到两刻工夫,早见前面一条大河,岸边停泊的花艇,大大小小,密密层层,不计其数,想必就是珠江。当此暮烟缭绕,夕照迷离,好一派江景也!有赞为证:

  波平似镜,浪静无花。兰舟鱼贯,桂棹蝉联。两岸楼台倒影,千条杨柳遮阴。风过处,笙箫叠奏;月上时,灯火齐明。依稀桃叶渡头,仿佛若耶溪畔。江上回旋,漫说鸾飘凤泊;舟中谈笑,遥传燕语莺啼。鲈乡共宿,尽作鸳鸯; 首如飞,休惊鸥鹭。张锦帆兮幅幅,围画舫兮重重。金阊风月,无此繁华;邗水烟花,逊其殷富。定知曲奏铜琶,应有江州司马;倘见波凌素袜,还疑洛浦惊鸿。正是:此水怀珠先献媚,有人如玉更增辉。

  宝玉坐在轿中,看不尽珠江风景。轿子忽然停下,阿珠过来搀扶出轿。那边船上,娘姨先下去知照,铺好跳板,搭好扶手,阿珠便搀着宝玉,慢慢的走上船头。船里的陈姓老鸨与一班粉头都在头舱内招接,彼此叫应,迎进中舱。宝玉看这只船,金碧辉煌,纤尘不染,摆设整齐。中舱开阔异常,足有两间房屋大小。居中摆一只红木炕床,背后横一只红木搁几,几上放着自鸣钟、花瓶等物,两头两只花儿却是盆景花卉,收拾得甚是精雅。两边靠窗排着红木双靠、单靠、茶几,正中是一只红木大理石圆台,上面挂一盏万光灯,四盏花篮灯,仿佛人家花厅一般。再看到房舱里,点缀得更觉华丽。所有床帐被褥等件都用着广东金绣,五光十色,照耀眼帘。宝玉好生羡慕。又与老鸨陈大妈叙了一回客套,问问那班姊妹们的芳名,大妈一一详答。方知一个叫珠娘,一个叫玉儿,一个叫媚卿,一个叫巧姐。四个之中,推珠娘略有几分姿色,眉儿画得弯弯,脸儿拍得红红,身上的打扮也比那三个娇艳些。然究竟是广东人,终不免带些俗气,怎及得苏州人的文雅温柔?如今与宝玉一比,自然比了下来。所以陈大妈一见宝玉,便十分殷勤款待,要想宝玉在此帮他,即使不肯;必定借我船上摆酒,我也可得些分润,在他身上发一注横财,断不至生涯冷落了。为因广东风气,不论富商贵介,都喜在船中饮酒取乐,故陈大妈有此想头,存心要结交宝玉,特地备轿相请,端整了一席酒肴,与宝玉洗尘接风,使宝玉不到别船上去,失了自己生意。不然,怎肯下这注本钱呢?闲话少叙。
  其时已是上灯时候,詹祖梅、尹选仁二人也到了船上,单与宝玉说说笑笑,一问一答,讲那上海的情形。虽旁边珠娘等过来应酬,祖梅、选仁皆无心理会。珠娘纵然有些妒意,但自惭形秽,不敢与宝玉争宠,只得自寻退步,立在一旁听他们三人讲话。至于陈大妈在舱后调排一切,指点甚忙,及见酒菜预备停当,仍旧回到中舱,先向祖梅、选仁说道:“今天我备着一席酒,奉请胡先生。幸得二位大少在此,要有屈做一做陪客了。”祖梅道:“当得当得。今晚是你请,明晚是我请,后天是选仁兄请。顺便邀几个客来,热闹热闹,把场面张扬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吗?”宝玉接口谢道:“ 多谢仔大妈搭两位大少,唔笃实梗请奴,教奴哪哼消受?真真要拿奴折煞哉!” 祖梅道:“ 这是应该的,有什么客气呢?”说着,转身吩咐大妈道:“你把酒菜搬出来罢,让胡先生用过了,也好早些回寓。待他搬定了场,那时三更半夜也不要紧了。”
  大妈唯唯,即唤娘姨、相帮等人把酒筵搬到中舱,摆定之后,请宝玉就座。宝玉道:“有两位大少勒里,倪应该勒半边陪酒,落里有啥格坐位介?”祖梅、选仁一齐说道:“今夜是专诚请你,并不是我们请客,何用这般礼数?你若再要客气,我们只得失陪,免累你们拘束了。” 宝玉方才即席坐下。祖梅因席上只有三人,未免少兴,遂唤大妈及珠娘、玉儿等五人一同入席,好像合家欢的样儿。直吃到十二下钟,方始席散。祖梅、选仁先已回去。宝玉也辞了大妈,带了阿珠上轿返寓,当夜无话。
  到了来日午后,祖梅、选仁来看宝玉,先同他租定了房屋,约好后日搬去。宝玉预命带来的娘姨、相帮等人到那边新屋内打扫洁净,然后与祖梅、选仁仍至陈家船上,开筵饮酒。今日是祖梅与他接风,也照昨晚一样款式,惟添邀了几位客人。大妈等未便在座。也吃到二更光景,宝玉始回客栈。次日轮着选仁请酒,宝玉又去应酬。一连三天,均当着他客人相待,与出局侑酒不同。
  到第四天上,宝玉从广安客寓乔迁到新屋之中,幸有詹、尹二人帮忙,应用木器等物,以及摆设的零星各件,或租或买,都托他二人代办。虽忙碌了几天,却不费宝玉半点心思。诸事妥贴,方自己捐廉,备了一桌上等丰盛酒筵,奉请祖梅、选仁两人,既算是酬劳,又算是搬场酒。两人得意非常,领宝玉这番盛情,又趁势代宝玉张扬,各邀了两三位阔客,一同到宝玉家里。宝玉仍照上海规矩调排一切,添用了四个娘姨大姐,两个鳖腿、相帮,连着由申带来的,一共十人。因这所房屋比上海三马路的间数多了一倍,前后对照六楼六底,用着走马洋台,极其宽敞。并且天井里有些假山花木,更觉得幽雅异常,颇惬宝玉之意。惟房屋大了,至少要用这几个人方能照料得到。宝玉在楼上东首朝南一间做了卧房,其余或做客房,或做下房,却用不了这许多。楼下客堂里,仍命相帮等招呼客来,无一不按上海的格局。此时祖梅、选仁同着一班阔客已到,走上楼来,将近至半扶梯,相帮等便高喊一声“ 客来”。宝玉得信,即与阿珠出房迎接。詹、尹等早已上楼,宝玉一一叫应,让众客进房请坐。但除詹、尹二人外均不认识,各问了尊姓大名。祖梅、选仁从旁代答,那位是伍大人,这位是区老爷,一一指点分明。宝玉方知是大阔客,格外殷勤款待。其余几位也是有名的富商,不敢待慢。然大半是堂子中的俗套,毋烦细说。
  单表那位大人,姓伍名朝芬,家资百万,捐了一个二品顶戴的候补道,兼做善堂中董事,有财有势。平日祖梅、选仁都拍他马屁,所以宝玉到此,特地请他来赏识的。朝芬曾闻宝玉之名,久已羡慕,今承詹、尹相请,快活万分;及见宝玉花容,果然名不虚传,便在祖梅、选仁面前称赞不置。祖梅、选仁听他口气,一同撺掇道:“ 既然朝翁赏识,看得上眼,也是宝玉的福气。朝翁应该照应照应才是。” 宝玉也接嘴道:“ 奴是粗蠢煞格,勿知伍大人阿肯照应倪 ?” 朝芬笑道:“ 你说什么话?我到你这里,即使请请客,喝喝酒,也算什么照应呢?” 宝玉正要回答,朝芬忽又问道:“你的悬牌日子可曾拣定吗?”宝玉答道:“奴看过歇历本,后日是格好日,皆为呒不场面佬,格落还 定格来。” 朝芬道:“ 你就是后天挂牌罢,我同你撑场面,算我摆四台酒可好?” 宝玉连忙谢道:“ 多谢仔大人,真真对勿住 !”旁边那位区老爷也说道:“ 我也摆两台酒如何?”朝芬道:“ 狠好狠好,这样才热闹呢!” 宝玉又回身谢了一声。祖梅道:“我同选仁兄合摆一台罢。”朝芬道:“不必,现在已有六台,祖梅兄的一台不如再后一天,我们同到船上去吃,岂不有趣呢?” 祖梅因是朝芬说的话,只得依从。
  彼此酌议定妥,忽闻报时钟已敲八下,宝玉便问众客可要摆席。朝芬先点了一点头,宝玉即刻吩咐下去。不一回,席已摆好,请众客入座。自然伍大人坐第一位,区老爷坐第二位,其余挨次坐下。祖梅、选仁代宝玉做主人,坐了末席。宝玉筛过了酒,朝芬兴致最豪,定要叫局,众人亦无不乐从,各写了两张局票,大半要到花船上去叫来。霎时红笺飞召,翠黛粉临。朝芬等左顾右盼,见一班本处船妓,皆不及宝玉远甚。宝玉在众妓中,犹如鹤立鸡群,越显得丰姿娇艳,态度轻盈,可称花魁花王。不但朝芬更觉倾心,即众人见了,亦莫不馋涎欲滴,愿入销金之窟。其时酒已半酣,众妓尽散,朝芬犹兴高采烈,行令猜枚,直到一下多钟方才撤席。
  大众因时候不早,均欲回去,朝芬意甚留恋,只因与宝玉初次会面,未便住宿,故在临行之际,手指上勒下一只珠戒,私下赠与宝玉,要宝玉真心向他,为后日下榻地步,方同着众人上轿而归。正是:

 
  黄金博得美人笑,红袖翻嫌俗客痴。
 

  要知宝玉是否回申,且观下回分解。
 



九尾狐
第十九回 挂商标大人多赏赐  盈欲壑淫妓想归旋



  却说宝玉蒙伍大人赏识,临走的时候,暗赠一只金镶珠戒,方才上轿去了。宝玉送过众客,回进房中,取出那只珠戒,在灯前细细观看,见这粒珠子又圆又大,光华夺目,比自己手上的更胜十倍,足值六七百元之谱。宝玉欢喜无限,自然什袭珍藏,无烦细说。
  过了十天,正是悬牌开张之期,把这块“ 姑苏胡宝玉” 特别金字商标披了红绸,插了金花,高高挂在门前。雇了一班广东清音,以便添些热闹。其余各样排场,均照从前在上海时仿佛。谅看官们阅过前集,都已知道,不须在下重复细表了。
  当日宝玉起身之后,洗面梳头,搽粉调脂,插花戴朵,换衣薰香,更仿广东时下新妆,把脸儿拍得绯红。说得好是海棠斗艳,芍药争娇;说得不好,比作猢狲的屁股,拍熟的肺头,岂不难看吗?幸而宝玉有七八分姿色,不肥不瘦,体态合宜,而且正值妙龄,未逾三十,故不论浓妆淡抹,皆令人见之销魂。不然,把一个肥胖黑丑的妇人脸上涂满了胭脂,如惠山的大阿福,纸马上的神道,难道好称得天姿国色吗?只怕见之欲呕,避之不暇了。即如宝玉久堕风尘,到后来年逾半百,凭你千般的修饰,万样的考究,头发花白了,用些煤灰可以涂得黑的;牙齿没有了,用些金子可以镶得上的;惟有一脸的皱纹,横着许多篷脚索,七横八竖,好似鸡皮蚊脚,即使把厚粉涂满,填平了皱痕,及至被风吹干,连嘴都不敢牵一牵,笑都不敢笑一笑,倘稍不留神,脸上的粉就要一块一块的掉将下来,弄得斑斑剥剥,花花绿绿,已觉丑态百出,若再加上些胭脂,分明像个缢死鬼,大家要叫他老怪物了。胡宝玉到了这时候,引镜自照,想起当年,浑同隔世,做了一场春梦,非但自己哑然失笑,抑且懊悔嫌迟了。虽说宝玉有“九尾狐”的媚术,究竟不是真狐,那里有返老的奇方、驻颜的妙药?然据在下论来,宝玉即是真狐幻化,若不在深山修炼,打坐内功,徒在红尘中混迹,以采阳补阴之术,肆其淫欲,也难成金丹大道,证正果而列仙班,到得后来,仍遭雷击之诛,化作南柯一梦。如此一论,则以宝玉比九尾狐,便觉名副其实,与寻常附会不同。此段是未来先说,只算得借题发挥。为欲世上妓女务宜及早从良,脱离苦海,切勿复差主见,再落烟花。当以胡宝玉为龟鉴,莫贪眼底繁华,致使老来穷苦,无靠无依,终身飘泊。到那时山穷水尽,有谁怜惜?言之可叹。在下这篇言语,虽属唠唠叨叨,易令阅者取厌,然此书宗旨,实本于是,幸勿当作浮文,以老生常谈笑之。但如今书中的胡宝玉,正当花开全盛之时,且撇去后日扫兴的话儿,仍归到现下在粤的本传。
  且说宝玉梳妆已毕,将近午牌,在楼上下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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