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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下浣海上逋翁黄芷泉序于歇浦之天遁庐。
十二花神名
酴醵香梦楼主人 张书玉
绛桃瑶池仙子 吴慧珍
素馨冰词仙 周侣琴
玉簪素蕤阁主 周月琴
绣球香雪居侍史 王翠芬
水仙寒香亭仙子 李琴书
玫瑰忏红室侍史 王兰香
瑞香碧雯榭词人 姚雪鸿
锦带鸳鸯钿阁主人 徐蕙珍
玉兰素艳楼内史 王雅卿
梅花玉梅花馆内史 朱筱卿
丽春万紫千红室侍史 吴小红
祥甫与芸帆读毕,同问芷泉道:“你这个梦是真的呢?还是你捏造出来,有意要唤醒众妓的?请你直道其详。” 芷泉道:“怎么不真?否则昨已大醉,怎能够捏造得成呢?” 祥甫道:“说得有理,算你不错。但这篇《花神记》,可要与艳史一同付印吗?” 芷泉道:“ 要的要的,就费你的心罢。印成之后,再托你差人分送,但各妓的住处你可晓得吗?” 祥甫道:“我都晓得,你只把稿子誊清,交与我就是了。” 芷泉答应,立刻誊好。芸帆伸手取了过来,复看了一看,说道:“这一件事又是你《淞隐漫录》中的资料,可还要润色吗?” 芷泉道:“ 若照这样录入书中,无甚趣味,故须删润,略事铺张,方见此梦之奇,现下不过记事罢了,倒是直截爽快的为是。” 祥甫道:“ 不用说了,我们腹中饥饿,要回去吃饭了。” 芷泉道:“就在这里便饭罢,少停我们到同芳居品茗谈心。” 说着,唤童儿搬出饭菜。三人草草食毕,一同走出门来,至同芳吃了一回茶,又往花丛中打了五六个茶围,方始各散。
次日祥甫将《花丛艳史》、《 花神记》 带到馆中,即命手民排印。不消两天,均已告竣,祥甫便遣人四处分送。凡北里中有名的,莫不欣欣得意,仿佛一登龙门,声价十倍,生意果然起色。无论富商贵介,闻得芷泉等这番举动,欣羡无穷,大有举国若狂之势。
话休烦絮,剪断浮文,书中仍要说胡宝玉本传,以免喧宾夺主之讥。虽上文芷泉《艳史》中,宝玉列名上选,也与宝玉有关,算不得无理取闹,硬嵌别事以长篇幅。然只管细细的描写,究属将宝玉抛荒了。要晓得小说作法纵有烘云托月、借宾定主的体例,万无丢去题情、徒事渲染的道理。不然,随意挥洒,但写花丛之热闹,忘却此书之定名,即做数十集、数百回,亦非难事,然不值识者一笑,何足取哉?在下有鉴于此,故将上节表明,就算交代,要讲那宝玉思想十三旦一事。
按十三旦自二集出现后,与宝玉交好未久,遽尔应聘返京,虽有一年相见之约,无如天南地北,海程迢隔,鱼沉雁滞,音信莫通,以致宝玉不获如愿以往,且事隔数年,相思之念渐淡。然藕断丝连,情根未绝,往往触之即动,故自徐园登高回来,见了秀林的茱萸香囊,触动曩事,遂相念十三旦不置,仿佛死灰复燃,重高热度,眠思梦想,夜卧难安。一来因十三旦年轻貌美,性格温存,远非他人所能比拟;二来与十三旦新欢未永,旋唱骊歌,不比黄月山、杨月楼之恩尽义绝,割断情丝;三来近数年中,所姘识的人,除在前郭绥之等外,如张仲玉、洋人恩特辈,差强己意,但旋合旋离,均不过数月交情,其余等外,如张仲玉、洋人恩特辈,差强己意,但旋合旋离,均不过数月交情,其余等诸自桧以下,更碌碌不足齿及,仅借此为救急之用,并无一个可意人儿。所以时常难免独宿,受那半床衾冷之苦,否则宝玉最喜弃旧怜新,如何单单想这十三旦呢?今有此三来的缘由,书中若不详细表出,则此番宝玉拟欲北上,找访十三旦一节,岂不突如其来吗?
闲话少叙。且说那一天宝玉见芷泉传单,知是修《花丛艳史》,与秀林同赴徐园,当日归来,并无别事。过了几天,祥甫已将艳史印成,遣人送至宝玉处。宝玉开销了四角小洋,同秀林翻阅艳史,见自己列名上选,秀林在次选之末,也算是后起之秀,正商量备酒请客,张扬名誉,忽来了几个打茶围的客人,一闻此事,便竭力报效,定明晚摆一席双台酒。宝玉谢还未毕,又听得铃声乱响,接连来了几位熟客,内中有一位做秀林的,就请他们在秀林房中坐了。这班客人是在别处茶围见了艳史,特地赶来道贺的,也约明晚在宝玉房里吃酒,后天替秀林开筵,宝玉、秀林称谢不迭。少停两边客人都去,已是上灯时候,黄芷泉同着祥甫、芸帆前来走访。宝玉、秀林更殷勤款待,谢他举拔,留着用了小夜饭,又嘱芷泉等明夜早降,另备小酌奉酬。芷泉不要宝玉破费,翻允摆了一台酒。宝玉甚是感激,谢了又谢。其时芷泉等亦皆归去,并无书说。
翌日午后,先有一班熟客叙了一桌麻雀,待到晚上七下多钟,昨天定酒各客陆续都到。宝玉、秀林招待忙碌,与阿金、阿珠等大姐、娘姨轮流陪伴,更替应酬。不一回,各房摆席,忙得相帮、鳖腿上下奔跑,揩台的揩台,掇凳的掇凳,端菜的端菜,霎时各房中俱已铺设停当。计共五台,内有一台是今日添出来的。宝玉正房间里是黄芷泉等占了,后房亭子间里摆了一台,秀林正房中摆了双台,还有新添的一席,只好有屈在楼中间了。好得各房客人均知芷泉是修史的大总裁,情愿让正房与他,不然,先定双台的怎肯迁就呢?事不烦叙,始免复赘。因是书中摆酒叫局不一而足,断难尽行细述。倘徒取热闹,不顾前后雷同,则吃一回酒,至少好做一回书,犹如看一盏走马灯,其中虽有人物,然团团的走来走去,总是这几个人、这几件东西,凭你怎样的玲珑奇巧、刻画精工,夜夜对他观看,岂不要生厌吗?所以在下逢着此等事,除有紧要关系的,免不得点缀铺排,此外则略谈几句,就算交代。
数言表过。仍说宝玉、秀林等往来各房,侍坐侑酒,无非堂子中常套。说不尽灯红酒绿,宴乐嘉宾;粉气衣香,觞飞众美。杯盘交错,歌声与笑语同喧;履舄纷陈,烛影共钗光一色。直闹到一下多钟,方始酒阑席散,客皆兴尽而归。宝玉等一切送客繁文,恕不详载。自今日为始,他客也都知道,均因宝玉、秀林列名艳史,一个个预约日期,前来报效和酒,今夜是赵老、钱老,明晚是孙大少、李二少,起初无非几个熟客,到了后来,即从未做过宝玉、秀林的,也来结识,咸以一亲香泽为荣,好像不做了宝玉,算不得嫖客的样儿。故十分之中,宝玉的生意居其七八,秀林不过二三而已,然较从前已多一倍,少有空闲的日子了。因此接接连连,直忙到十月将尽,方觉得稍稍清静。但每天出外堂差仍不少减,累得宝玉疲乏异常,所以把北上之心暂时搁起。况隆冬天气,正值封河的时候,只好度过残年,再定行止的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瞬间已届岁底,是节生意比中秋天差地远,竟有四五倍之多,且所收各帐,漂去者甚少。宝玉自是欢喜,有此数千金盈余,足敷我春日冶游之用,即北上盘缠亦无虞缺乏了。及至新春,又甚忙碌,所有开果盘、开台酒等一切礼节,较去年更甚,以致游园看戏也是忙里偷闲。如此生涯茂盛,怎么舍得离开此间,往北京去找十三旦呢?皆为宝玉色心比利心更重,虽日进斗金,医不得竟夕相思之苦,况现下手中宽裕,何不趁此一往,以偿夙愿。存了这个念头,故尔过了正月,将近二月中旬,天气渐渐和暖,便私与阿金、阿珠商议赴京一事,正是:
不顾生涯多旧客,只思航海访情郎。
要知怎样乘轮北上,寻访十三旦,请观下回便悉。
九尾狐
第四十四回 猜心事荩言终逆耳 整行装萍合记游踪
话说宝玉自开春以来,忙忙碌碌,十分辛苦,晏眠早起,绝少空闲的时候,一直忙过了正月。将近二月中旬,渐渐的风和日暖,春色融融,最是恼人天气,欲眠不得,他人则春宵苦短,珍重一刻千金;自己则春夜嫌长,怨恨孤栖独宿,虽迩来旧好新知,不乏相交之客,然欲求潘安、卫!,竟无如意之君,因此闷闷不乐,愈思十三旦不置。
那天日间无事,阿金、阿珠陪伴闲谈。宝玉终觉无情无绪,眉蹙春山,闷恹恹懒于对答。阿珠不解其故,问道:“大先生, 啥落格两日一点兴致才呒不,戏也勿看,花园也勿去白相,到底阿有啥心事佬?” 宝玉道:“奴格心事 终猜勿着格,去问里哉。” 阿珠又道:“我想想故歇生意实梗好,旧年先多仔几化,大先生落得寻寻快活,日里坐坐马车,到各处花园里去兜兜,夜里有空工夫,再到戏馆里去看看戏,有啥格勿开心? 还要上心事,叫我真真猜勿着格哉。”
阿金在旁,却早猜透宝玉心事,便笑嘻嘻的插嘴道:“大先生肚皮里格念头,勿是我勒里海外,惟我末猜得着六七分格。” 宝玉道:“ 既然猜得着, 倒说拨奴听听看 。”阿金道:“我猜着仔,赖介?”宝玉道:“奴本要告诉唔笃商量格件事体, 故歇能够猜得出,奴还赖俚作啥呢?”阿金笑道:“格末我猜哉 ,我看大先生格心事,别样才呒啥,眼睛门前,单差少一个。” 说到这里,停住了嘴,只管嘻嘻的笑。阿珠道:“ 说末勿说,独讲好笑啥格嗄?据我想想看,大先生勿少啥 。” 宝玉道:“阿珠去睬俚,让俚笑完仔勒说,奴眼睛门前少啥一个介?” 阿金低声笑说道:“少一个人夜头陪陪大先生哉 ,格句猜得阿准?” 宝玉老着脸答道:“ 算 一屁弹着,不过奴心浪格人, 阿猜着是啥人介?”阿金道:“ 我到底勿是仙人,亦 做 肚皮里向格蛔虫,格落我说勒前头,只猜得出六七分淘成,若然才晓得末,我亦说仔出来哉 。”
宝玉道:“格末 拿耳朵凑过来,奴来告诉仔 罢。” 阿金听了,即将左耳凑将过去,宝玉就切切错错说了几句,无非说:“奴故歇心里要想到北京去,找寻十三旦,带道勒京城里做生意, 想阿能够格?” 阿金听着话,皱着眉头,只是转念不答。阿珠坐在旁侧,不知他们讲什么话,又见阿金这付神情,熬不住问道:“唔笃格私房闲话,阿可以告诉声我介,啥落板要实梗鬼鬼祟祟格嗄?” 阿金方开言道:“问得格,听倪讲下去,自然明白哉,勿懂末,我停歇解释拨 听罢。”阿珠始点头不语。
宝玉道:“奴搭 商量格, 究竟以为哪哼嗄?啥一句才勿回答介?”阿金道:“ 我格大先生吓,我劝去格好,如果去仔,碰勿着俚末哪哼?就算俚一寻就着,俚倒忘记脱仔倪哉,勿搭 要好,阿要弄得勿尴勿尬介?况且现在间搭生意来得格兴旺, 甩脱仔勒到格搭去末,阿可惜嗄?虽则倪到仔京里也要做点生意,勿见得坐吃格,不过现钟勿撞,倒去巴望赊帐,只怕终有点勿稳格 。” 宝玉不等他说完,便插嘴道:“ 奴到格搭去做生意,原是带脚罢哉,亦勿想啥发大财佬,奴格心里,轧实单为仔俚呀,俚搭奴格情义,实梗深法,别人才比勿上格,格格辰光才勒 眼睛骨里 。后来俚进京去,约奴一年后再见,勿是俚来,定是奴去,奴皆为呒不空工夫,格落耽搁下来格。故歇奴去寻俚,一定搭奴要好,勿会忘恩负义,弄得奴尴尴尬尬格,所以奴放心托胆,敢闯到京里去走一埭。”
阿金道:“唔笃前头格情义,看是看见格,不过大先生 终有点一相情愿勒海,阿晓得眼下格时世,靠勿住格人实在多,嘴里说得蛮蛮好,心里其实约约乎,况且格套戏子,愈加靠勿住,格落我勒里劝 ,去仔勒懊悔,懊悔是来不及格 。大先生,格格稳瓶阿要 捏哉。” 宝玉不悦道:“管稳瓶打碎勿打碎,奴终决勿懊悔格,去仔好,是奴格命,去仔勿好,亦是奴格命,有啥要紧嗄?至于眼门前生意,可得可失,才勿勒奴心浪,下埭回转来,怕道呒不佬,要 可惜煞哉?” 阿金道:“大先生问仔我,格落我说格,我勒里想,间搭上海场化,顶顶闹猛,各处格人才有格,难信道除脱仔俚,一个才呒不好格,板要到京里去看俚,俚真真变仔活宝贝哉。”宝玉道:“ 勿实梗讲格,‘ 麻油拌青菜,各人心爱’,奴随便哪哼,一定要寻着仔俚,难末奴心死得来。”
阿金听了,晓得劝之无益,我何必再做戆人,徒然惹他动怒呢?即便改了口气道:“大先生要去末,倪阿敢拦当嗄?但是现在二月里,天还勿哪哼暖热,我看三月里动身末最好。大先生 想阿对呢勿对佬?” 宝玉点头称是。阿珠不甚明白,正想动问赴京之故,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