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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等着他的下文,可他又闭上了嘴半天不出声,只好开口问他。
他默然,探手入怀,拿出三只瓷瓶。
“这是什么?”我讶然,和张之栋对视一眼,心中满是怀疑。
“毒药、迷药、疯药!”西门泠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可这短短六个字,却让我心神剧震。
我双眼一眯:“你要把它们用在谁身上?”
张之栋全身肌肉紧崩,只要西门泠说出一个不利于我的字眼便要动手。
“你的东西,你决定。”西门泠默默转身,就要离去。
任我心思千回百折,此刻我也猜不透西门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若说他对我是善意的,实在这没头没脑的很,可若说他是来害我的,却又不像。
“五爷!”我扬声唤住他。
“我的嫡亲哥哥已经瞎子,我不要别的兄弟死。”他脚步不停。
我眼前攸地一亮,心念电转:“五爷若真想帮你兄弟,不知道可有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沾上便洗不脱的药物?”
一阵风响。一团黑景飞啸而来。张之栋大惊,一跃而前,抄手接住,原来竟是个青瓷小瓶。抬头再看,西门泠早已去得远了。
我接过张之栋递上的小瓶,嘴角含笑。天助我也,这样地关键时候,西门泠竟会突然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如今尘埃落定。经过这一次的事件,我在所有的人面前建立了自己的威望,顺利地渗入到府务中来,还争取到了西门岚地倒戈,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西门岑一着错棋,让我剑走偏锋,活了一大块棋。
那今晚,西门泠又是来做什么的?
他是来邀功吗?这一战。西门泠居功至伟。他若对我有所要求,我又怎能拒绝?
桌上我为西门泠倒的上好雪峰银针冒出腾腾热气,袅袅白烟带着奇清的茶香缕缕升上半空,渐渐消散在柔和地珠辉中。
西门泠沉默不语,我也老方一贴,不声不响悠闲泡茶,仿佛就可以这样陪他坐到天荒地老。
终于,西门泠端起茶一饮而尽。重重放下茶杯,似是下定了决心。我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我在这府里住了整整二十五年,他们每一个都是我的手足。”
我柔声道:“我知道。”
“我希望他们每一个都活下去。”
我的声音更柔:“我也知道。”
“他已经瞎了。武功也废了。放他一条生路,我只要他平安!”
西门泠面上神情永远便似带了个面具似的,僵木生硬,眼中无喜无忧,连半点温度也没有。我见过他这么多次,竟从来没见过他的面容有所扭曲不同,仿佛他辈子只得这一百零一个表情。我曾和张之栋开玩笑,这西门泠若是装鬼。只怕能把真的鬼都闷死。
可在这一刻,他死板的面上慢慢裂开一条纹,眼中闪过痛苦、渴望。
他心下叹息,这永无表情地人在提起嫡亲地兄长的时候终于也动容了。在这里,他不再是天下人都想倚赖活命的天绝妙医,而是彷徨着如何才能拯救自己兄长的无助小孩。外表越是坚强没有弱点的人,其内心往往更加脆弱。
原来西门苍竟是西门泠的嫡亲兄长,难怪西门岑肯破例让他进入禁地青松苑探视西门苍。这个如今被幽禁在青松苑内的瞎子无疑就是西门泠最大的命门。虽然我不知道西门苍究竟得罪了谁,又犯了什么事,但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能有这样赤诚的兄弟之情,实在难能可贵得连我也不禁要感动起来。
“你要我怎么帮你?”
“请你保住他一条命,让他能活下去。”西门泠眼中迸射出狂热地火花。
“你太高估我了,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凭什么保护四爷?”不是我不想帮他,实在是爱莫能助,我身上的责任已经太多,我怕我撑不住那么多人的信任期盼。
“我知道你可以。”西门泠眼中充满了求恳的味道。
我吃惊地笑起来:“五爷,你对我哪来那么大的信心。”心底却开始戒慎,这人一再地试探我,究竟为的什么?非常时刻,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西门岑和纳雪会同时看上你,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你一定可以挡住那个疯子!”西门泠语气无比肯定,似乎对西门岑和西门纳雪深具信心。
“哪个疯子?”我心念一动,瞬间已经把西门家庭所有的人都在脑中涮了一遍。
西门泠却避而不答,只是一味的求恳着我。
我和张之栋对视一眼,张之栋微微点头,我便已明白他的意思。
我一挑眉,懒懒道:“就算我真有这个能力,我又凭什么一定要背上这么重的负担?难道就凭你伸手小小帮了我一把?”
西门泠愣了一下,咬咬牙:“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便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笑了:“五爷,你且说说看。若你的秘密真的值这个价,丁丁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护得四爷周全。”
“因为,有你才有纳雪。”西门泠缓缓道,“纳雪的元气已经尽系于你身。”我一怔,这是说我和西门纳雪终于成了同一条线上的蚱蜢了?
“五爷,你莫非忘了,纳雪虽是嫡子,却并不管事,真正可以一言决生死的只有西门岑。”我端起精心泡制的好茶,深深吸一口气,把清幽的茶香一点点浸入肺腑,压下心头渐渐而起的雀跃。
西门泠双手交握,这双原本干燥稳定的医者之手此刻也有些汗湿,“西门岑活不过三年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猛地站起,失声惊呼,茶杯应声落地。
“西门岑长年积郁,心神俱损,凡邪入侵,他活不过三年了!”西门泠一字字说得无比清晰。
“当真?”
“绝无半字虚假。”
我茫然四顾,脑中嗡嗡作响,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是绝世的名医,也是西门岑至亲手足,却在我面前宣告了那个人的死期,我无法相信,可直觉却告诉我西门泠没有撒谎。
“丁丁,救救我哥,我嫡嫡亲的双胞兄弟。”西门泠僵木的表情终于崩溃,露出了孩童般的无助。“他一死,谁还能保得我哥的命?”
那个雍容至极,气度高华的人就要死了?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就要死了?那个被我视为平生最可怕的劲敌,还没有和我鼾畅淋漓地斗法三百回合,居然就要死了?我对他的恨刻进了我的骨,染满了我的血,吸进的是恨,呼出的依然是恨。而今让我这许多恨抛向何处?
眼前陡然一黑,险险站立不住。
一双温暖而稳定的手悄然扶住我。
我定了定神:“他自己知道吗?”
“知道。”
“此事还有谁知道?”
西门泠呆呆地摇头。
我的心犹如在油锅中沸腾,反复地煎熬,疼得撕心裂肺。
不能,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死去。我一定要在他死前,把他最最在意的东西在他眼前亲手粉碎。
“好,我答应你。”我听到我的声音吐出,却遥远到陌生。
金风玉露一相逢
送走了西门泠,看看计时沙漏,已经差不多到了和西门纳雪约定的时间。
张之栋有些担忧:“小姐,我总觉得西门纳雪不怀好意。”
“我知道。”我拍拍他的手,“你放心,他还要利用我,不会杀鸡取卵的。”
“可是——”张之栋欲言又止,眼中忧色更深了。
即使没有张之栋的提醒,我也明白这次夜半宣召绝不会如同表面上的那般简单。可是见到如言,那实在是一个太大的诱惑,即使我知道面前是万丈悬崖也只有先跳了再说。
我伸手掠掠头发,一振衣袖,对张之栋嫣然一笑。
“我去了。”
“小姐,我就守在屋外,真有变故,你就大喊一声,我马上冲进来救你。”
“不必。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当作没听到。”
我独自通过秘道,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去见西门纳雪。流云裙裳拖在地上,随着我的步幅一点点擦去了我虚浮不安的脚步。
张之栋的话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我,经过盛装打扮的我把自己掩在华裳浓妆中,才觉得有了一点遮蔽,不再容落落的没边没际。
门应声而开。今夜,他又会跟我玩什么花样?我既期待又隐隐的有些害怕。
西门纳雪慵懒的靠在软榻上,长发仅用一根黑色丝绦松松绾住。面色虽然依旧雪雪白,但却不象以前那样有若死人般地惨白,莹莹地现出润泽之色。黑色的丝被除数遮住了不良于行的双腿。仅仅从表面上来看,很明显,我的到来对他的身体确有莫大裨益。
无声地叹口气,命运果然是玄妙的,相生相克,奥妙无穷。但人心更是莫测高深,是生还是克,也是人心一念间而已。
屋内柔和的珠辉微微映衬出他的侧脸。线条优美柔和,神情象一个王子般高傲冷漠。噙着用魔鬼般的邪恶笑意俯视苍生,却又隐隐夹杂着某种孩子似的纯真。为他地面容带来一种魔魅般的吸引力。
他神情轻松,几乎可以称之为是愉快地招呼我:“你来了。”
“嗯。”面对他迥异于往日的情绪,我有些戒备地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拖过一张椅子坐得离他远远地。
西门纳雪似乎兴致很高:“你已经见到过温如言的尸体了。”他的话语是绝对的肯定,而不是疑问。
我虽然不意外他知道我的去向。但他如此直接地询问依然让我心底一震。“是。我总要去去看看他在这里睡得舒不舒服。”我淡淡地答。
“死人真地会有感觉?丁丁,你还真不是一般地执着。”西门纳雪百年难得一遇的笑起来,虽然不过是勾了勾唇线,但如此明显的笑意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在我心里,他只是累了,先睡了。”我垂下眼眸,盯着自己丝衣上的一片雪白一瞬不瞬。
“很有趣的想法。”西门纳雪手指轻敲榻沿,修长的手指敲出一连串空洞的“笃笃”声,仿佛也敲进了我荒漠的心里。心底一丝丝抽紧。“好吧,既然我的娘子心里对别个男人念念不忘,君子有成人之美,且让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难以抑制地激动,我霍然抬头,却刚好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怨毒。滚烫的岩浆尤如遇到了千年冰封的雪山,渐渐地冷却下来。我真是太天真了,怎么可以轻易相信这样一个人?
我平静地直视他:“多谢!”
他怪异地扭曲了面皮,似是对我的反应不甚满意。神色蓦得一沉,从枕下拿出那个小铁盒。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显得分外得严肃。
我心念一动:“莫非与传说中的格拉米尔王室有关?”
他赞赏地看我一眼,道:“你很聪明。关于西门家庭的神秘传说,想必西门岑已经告诉你了。”
他苍白纤长的指温柔地拂过铁盒,仿佛就象在抚摸情人滑腻的肌肤。
“我手中的这个盒子是花之暗夜精灵阿西扎临死前拼尽全力,用一身的咒术合着自己的血肉制成。只要我通过它施展咒术,便可以召唤来温如言的魂魄。”
他把盒子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四四方方,严丝合缝,并无暗锁,不知道该如何打开。
狐疑地望向他,他得意地道:“这是咒术所成,没有凡间的锁匙。只有拥有阿西扎血脉的人才懂得如何使用。”伸手指指自己,“而我,就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能够懂得如何使用这个咒术的人,也是你见到温如言唯一的指望。”
他的唇边再次泛起微微的笑意,唇角半垂,不禁让我想起邪恶的魔鬼手捧着苹果诱惑夏娃的样子。
魔鬼说:“来吧,吃一口。”这一口一旦吃下,从此便是再无穷尽的痛苦。可我即使知道这是魔鬼的诱惑,抵抗这种诱惑的能力却是如此的微薄,微薄到尤如日晒下的一滴水珠。
抿紧了唇,我一声不吭,把盒子递回给西门纳雪。难怪他对这盒子并不看得紧,这世上除了他谁也用不了,别人就是拿走了又如何?
他有些无趣地收回铁盒,冷哼了几声,突地咬破了食指,将鲜血沾在盒上一个凹陷处,右手捏起莲花,唇皮微微掀动,念念有词。
鲜血染处慢慢浮现出一个复杂的图腾,同时盒中渐渐泛起一层银辉。辉芒随着咒语催动益发耀眼,渐渐地便让我有些睁不开眼来。
我眯起眼,伸手遮挡这片银辉,以免灼伤了自己地眼睛。却惊见西门纳雪身子一抖,斜斜软倒,嘴角潺潺流出鲜血,犹如死人般一动也不动。
我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探他呼吸,好在虽然轻浅,但仍然均匀。似是睡着了般。这我倒是不惊讶,西门纳雪念施咒术时体力不支陷入昏睡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只是这回不同啊……他若是真的能召来如言。这咒法施到一半,会不会对如言有什么妨碍呢?
我心下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