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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喘着气重复说道:
“你要道歉!向我儿子……道歉……”
“我再说一次,你的脑筋有问题!你儿子也一样,所以才会从屋顶上跳下去。你们父子都有毛病!”
宫崎捡起雨伞,在卫面前吐了一口口水,然后便离开了。
雨势仍然很大。
卫捂着肚子,捡着被撕碎的照片。
(忘掉所有的悲哀和愤怒,以及所有的喜悦!我变成了一块石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我变成了一块没有表情的石头。)
信里的字句都化为诚的声音,在卫的耳中回响着。
第八章 父亲的复仇 Ⅱ
千寻来到多摩川的河边球场。少棒对的球员正在练习,穿着制服的卫拉开喉咙大声吼着。千寻牵着‘芋头’,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卫一看到她,便走了过去。
“您又开始当起教练啦?”
“前一阵子,我的心情实在太乱了,也为老师惹了许多麻烦。我竟然还抱着骨灰盒去学校……”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阿诚火葬之后,看到那些他生前写的信,让我觉得那就是他的遗书,所以情绪就爆发出来了。”
千寻点了点头。
“也许是我在推卸责任吧!如果我是个称职的父亲,或许儿子就不会……在责怪别人之前,我……”
在大太阳底下,生就一付结实体格的卫,双眼噙着泪水。可是他随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努力挤出一张笑脸。
“那家店也不能老是关着,毕竟我还有贷款的压力。”
千寻轻轻地点了点头。
“再说孩子在秋天的时候会生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哪!”
虽然卫是这么说,可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把诚所写的信全都背了下来。儿子信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玻璃碎片般刺痛他的胸口,他的心头还淌着血。卫在心里头发誓,那些逼得儿子走上绝路的人,他一定要向他们讨回这笔血债。
(时间啊!时间!这样黑暗的生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像我流着血的伤口愈合一样,重见天日呢)?gt;
一定会的,阿诚……卫在心里这样对诚说道。那一片阴霾将会由我来扫除。或许现在才行动太迟了了些,可是,一定会重见天日的……
卫站了起来,对着球员们吆喝。
“好!全体集合!”
卫走向垒包,将孩子们集合起来。球员们开始练习传球。
千寻也站了起来,带着芋头爬上堤坝。天空看起来好高,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练习结束之后,卫前往夏美就医的妇产科医院。夏美复原的情况相当良好,终于可以出院了。
卫到达医院的时候,夏美已经收拾好了。卫和护士打了声招呼,便拿着行李走出医院。
“明天想不想出去走走?”
在大门前等计程车的时候,卫这样问道。
“明天?”
“嗯,反正还没开始营业嘛!去横滨吃些好吃的东西如何?干嘛?吓呆了呀?我是觉得,夫妻偶尔也该一起出门散散心,才会这么提议的呀!”
“算是约会吗?”
卫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没错!就是约会啊!而且,你不是也该买些宽松的衣服了吗?”
“那叫孕妇装。”
“嗯,看你肚子也渐渐凸起来了。”
“不是凸起来,这叫愈来愈显眼。”
“哎!这种小事干嘛斤斤计较?”
“哼!这可差多了!”
卫收回嬉皮笑脸的表情,正经地说道:
“还有啊,我要再像从前一样努力工作了。朝着还清贷款的目标努力。”
“……嗯。”
夏美轻轻地依偎着卫。
在摄影社里,宫崎粗鲁地四处搜寻着。
悦男无奈地说道:
“请不要弄得乱七八糟的嘛!”
“把钥匙给我!哪!就是这个柜子的钥匙!”
“这一次到底又怎么了?”
“你别管,钥匙拿来就是了!”
悦男没有办法,只好把一串钥匙交给宫崎。宫崎抢过钥匙,打开每一个柜子来查看。
“难道跑出女装的照片了?”
宫崎一听,恶狠狠地转身瞪着悦男。悦男两手一摊,做出无辜的表情。
宫崎打开挂着大场名牌的柜子,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生气地关上了柜子。
“可恶!一定是摄影社学生搞得鬼!”
“所以我才问你这次又是什么照片啊!”
“我上课时的照片。”
“什么照片让你这么紧张?”
“那些照片被动了一些手脚。”
“动了什么手脚?”
“看起来好像是我在体罚学生。”
“你在哪里看到了那些照片?”
“大场的父亲拿着那些照片来威胁我。我当然是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而且把照片都撕了。我还告诉他,我要反过来告他破坏名誉。”
悦男闻言眯起了眼睛,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可是,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那就麻烦了!像我们这种私立学校,即使是小小的流言都会闹出大问题的。”
“这话倒是没错。”悦男说道。
“学校好不容易才将媒体的报导给压了下来。我个人是无所谓啦,可是为了学校和其他学生,事情最好能随着时间永远消失。”
悦男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用冷静地声音说道:
“这是某人做的好事吧?你不认为是某人吗?”
“某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就是当事人嘛!大场诚啊!”
宫崎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是死人做的?”
悦男仿佛把宫崎看穿了,微笑着说道:
“哈,当然是开玩笑的啦!”
“真是无聊,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宫崎愤怒地离开了摄影社。他的头脑真是太简单了。悦男苦笑着忖道。他认为,就是因为有这种老师,所以教师这种工作才会让人有些瞧不起。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我是新见。”
“老师……”
是外线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留加的母亲小与的声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头在鼓动。可是,他仍然以平静的声音回应。
“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
“到底怎么了?”
“留加变得有点奇怪。总之,是不是可以请你过来一趟?”
“我知道了。”悦男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将被宫崎打开的柜子全部锁好,离开了摄影社。然后遭修和学园的门口拦了部计程车。
悦男在公寓前下了计程车,快步跑了进去。
满脸惊慌的小与开了门,请悦男进去。
留加房里正传出咚咚的撞击声。小与敲了敲门。
“留加,你在做什么?留加?”
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撞击声仍然响着。
“留加,你开开门哪!留加!”
小与拉了拉门把,可是留加从里面反锁了。
“钥匙呢?”悦男问道。
“那孩子拿走了。”
悦男稍稍站开了些,然后用身体去撞门。可是门并没有被撞开。他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用肩膀去撞。
几次之后,木门终于被撞开了。小与一冲进房内,立刻尖叫了一声。悦男隔着小与地肩膀看到留加,不禁倒抽了一口气。留加正用头撞着桌面,额头上满是鲜血。
悦男跑过去抱住他的肩膀,然后回头对小与说道:
“快去请医生来!”
小与点点头,赶快跑去客厅打电话。
“留加,是我!你听到了吗?”
留加一付茫然的样子,随即瘫软了下去。
“不要害怕,我来陪你了。”
留加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一赶到,马上帮留加诊治。医生临走时表示,留加额头上的伤并不严重,问题在于他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
在小与准备晚餐的那段时间,悦男一直陪在留加身边。
头上绑着绷带的留加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还好伤得不太严重。”
留加没有说话。
悦男温柔地抚摸着留加的头发。
“留加,我会治疗你心中的创伤。你该知道,我比谁都了解你。”
留加看着悦男,眼中没有一丝生气。
“老师……”他喃喃地说道。
“我马上来。”
悦男站起来,过去熄掉了电灯。
夏美整装完毕,对着在浴室里的卫叫道:
“阿锵,我准备好了!”
“有刮胡膏吗?”
“不就在那里吗?”
“邮件!”邮差从半开的门钻了进来。
“啊!请放在那里就好了。”夏美说道。
不久之后,他们两人搭上电车,依照计划前往横滨。
中华街、码头、山下公园、观海塔。横滨的风景实在教人怀念。
他们提早在中华街吃了午饭。
“时间太赶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刮干净?”
卫抚着下巴说道。
“好久没有一起出来逛了。这是结婚之后的第一次吧?”
“是吗?”
“是啊!你就是那种不给上钩的鱼饵吃的男人。”
夏美说着指着卫。
“那你就是那种上钩之后就变得贪吃好色的女人!”
“你说谁呀!”
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这次我想开发一些新菜色。我们的店面格局太朴素了,应该配合季节做些变化才行。对了,夏天可以推出清凉消暑的凉面,或是放上一大块炸肉的豪华拉面;秋天呢,就推出爱情锅贴好了。”
“我觉得还是不要太勉强比较好。”
“什么意思?”
“你看,我们又没有请帮手,采买等准备工作可是很累人的!”
说完,夏美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什么话!?总之偿还贷款是首要任务。我的身体强壮,少睡一点也不要紧。”
“阿锵……”
“倒是你,前一阵子就是太过操劳,才会病倒。”
“如果你累倒了,我怎么办?”
“对哦!我们又没保多少险。”
夏美看着卫,不禁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卫回想起来,自己就是爱上了她这张笑脸。
“事实上,我已经偷偷增加保险金额了。”
“什么?”
“没错呀!有备无患嘛!”
“你是说真的?”
“开玩笑的啦!人家爱你嘛!”
夏美闭上眼睛,嘟起嘴巴。
“傻瓜!人家在看哪!”
“啊,对了,还有东西忘了买。”
“还买啊?我已经拿不动啦!”
“最重要的还没有买呀!哪,就是孕妇装啊!”
“对哦!那就去百货公司吧!”
夏美高兴地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夏美很早就上床了,可是卫一直睡不着。他看着挂在起居室里的诚的遗照。
卫打开厨房的电灯,来到楼下的店里,动手整理吧台上的晚报和邮件。
“阿锵?”
夏美也醒了,出声叫卫。
夏美起床走到起居室。她看到卫蹲在店里,浑身一直发抖。夏美大吃一惊,急忙下楼来。
“阿锵!你怎么了?”
“阿诚说他好恨哪!”
卫说着哭了起来。
“他告诉我他好恨……他要我替他报仇。”
夏美紧紧地抱住卫。
“阿锵,你要坚强一些啊!”
“阿诚他……”
这时夏美注意到,卫的右手上紧紧地握着一个白色信封,上面写着‘大场先生收’——
留加仍然拒绝上学,悦男便带他来到湖边。千寻想约他去看电影,可是留加这种情况,悦男实在一点兴致也没有。他告诉千寻晚上再去她家,把看电影的事拒绝掉了。
站在苍郁的树林前,悦男面对着湖水,正在拍摄着湖边的小昆虫,留加则出神地坐在他身边。
“留加,镜头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竟然可以这么准确地抓住事物的本质,将一刹那冻结住。”
留加没有说话。
“曾经有个摄影记者,在战场上连续拍摄自己失去的、正冒着鲜血的脚,丝毫没有感到痛楚的存在。对于自己面前如蝼蚁般被残杀的孩子也一样,没有丝毫的同情。透过镜头,平常不敢用肉眼正视的事物都不再让人感到痛苦或恐惧了。然后这种感情会渐渐沸腾起来,最后,就得寻求更刺激的对象了。这或许是一种精神病,但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踏进了神的领域。”
听了这么一段话,留加依然没有开口。看着留加这个样子,悦男不禁露出了笑容。
“留加,你相信命运吗?你相信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引导着所有的事物吗?”
一直看着湖面的留加,把视线转向悦男。
“留加,我跟你可以共同拥有这些,是命运载引导着我们。遗憾的是,我们现在还只能停留在取景窗中的世界……”
留加突然又把视线转向湖面。悦男耸了耸肩,再度经由相机的取景窗窥视着四周。
在湖畔逗留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