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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的书名是什么?”
“《夜屋》。”
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的确有一个夜屋,”我说,“在米尔港。”
“的确有个黑夜屋?我连什么是黑夜屋都不知道。”
“黑夜屋就是一个里面永远是黑夜的屋子,因为那里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情。”我抓住这个机会解释道。“是发生在你身上的可怕的事情。”
“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在你幼年时,那时候你还没有记忆。对于你在被送到收容所之前所发生的任何事情你都没有记忆。你对最初那六七年的记忆就是你父母非常爱你。这是一个虚幻,是一个并不真实的记忆。你靠这种记忆来掩盖你在那些日子里的真正生活。”
“你这是在撒谎。”
“威莉,所有这一切并没有在真实生活中发生过,全是我虚构的。这是小说,我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我并不责备你不相信我,也不责备你对我生气,因为我对你的过去比你自己了解得还要多。”
她也默默地接受了这一点。我第一次在我和她的交谈中使用了“虚构”这个词。
“我还能告诉你什么?当你开始在吉尔德兰路的房子里重新安排一切时,科弗利脸上的表情有时会使你想起《蝴蝶梦》中的丹弗斯太太。”
她的全神贯注地听我说,没有注意到女服务员过来。女服务员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只好说,“对不起,小姐,您的汉堡包来了。”说着,她便把盘子、玻璃板和一瓶番茄酱放到了餐桌上,而威莉的眼睛则始终没有离开过我。
女服务员离开后,威莉立刻抓起一个汉堡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她满足地哼了一声,然后扫了我一眼,嘟哝了一声,“对不起。”
我看着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不愿意再分散她的注意力。那就像在看着一条狼将一只羔羊吞进肚子里。她时不时地还会把炸薯条塞进嘴里,时不时地喝上一口可乐。
第一个汉堡包装进肚子后,威莉用餐巾擦了一下嘴巴,说,“你无法想像我多么需要那汉堡包。我也需要这一个。”
“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怎么样了?”
“估计我短时间内不会开始消失。我们刚刚谈到了饥饿,真正的饥饿。”她开始向第二份炸薯条发起进攻。“瞧。我身上有一部分感到毛骨悚然,因为你知道我的这些事情。这就像你隔着窗户偷看过我、翻过我的抽屉或者偷听过我的电话一样。我不喜欢这样。可是我身体的另一部分,也就是爱你的那一部分,却为你知道这么多而欣喜若狂。”
她咬了一口第二个汉堡包,边嚼边说,“你不应该知道这些事,你的脸也不应该出现在这张钱上,可它却出现在了上面。”她用一根薯条指着纸币上我那英俊的头像。“这个勒杜伊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它是用回文构成的名字。”
“全名应该是梅尔林·勒杜伊特。你能猜得出来吗?你可是玩填字游戏的高手,应该很容易将它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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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屋 第二十六章(3)
威莉把薯条扔进嘴里,然后盯着那张纸币。“呣,两个L,一个N,再加一个D…E…R。这很容易。这是蒂姆·安德西的回文。”
“小说第二部分刚动笔,我就收到了梅尔林·勒杜伊特,也就是我自己,发给我的一个信息。他说他是你们那个世界以及米尔港的上帝。梅尔林是个魔术师,想加快小说的进展,于是他压缩了你在科尔国王酒吧遇到汤姆·哈特兰的那一天。”
“你的头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钱上?”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说明上面应该是本杰明·富兰克林,结果纸币印出来后,我就在了上面。”
她陷入了沉思。
“梅尔林干了一件有点奇怪的事。他让你去注意你生活被省略掉的一些部分。那些遗失的小时,那些从来没有出现的过渡。他是上帝,也是个魔术师――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威莉的嘴巴停了下来,用一种几乎是挑战的神情瞪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继续使劲嚼着。她将嘴里的汉堡包咽进了肚子,再喝了一口可乐。“你在书里是这样写的?这就是你干的事?躲在这个梅尔林回文的背后?”
“我让你去注意小说中的人物从来不会意识到的空白。如果他们能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就会开始意识到自己只是虚构的人物。我当时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要让你去注意这些,我只是觉得那会比较有意思。我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结果,这大概就是让你离开小说,进入我的生活的原因之一。”
她依然瞪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我恨那些空白,它们让我觉得我真的在失去理智。”
她猛地把盘子往旁边一推。女服务员盼望着我们能尽早离开,所以立刻出现在了我们的卡座间旁,问我们是否还要别的东西。
“馅饼,”威莉说,“听说你们这里的馅饼非常有名。”
“我们今天有樱桃和大黄两种馅饼。”
“每样每我来两块。”
威莉把她打发走后,伸出一根漂亮的手指对着我。“好吧,你,或者梅尔林·勒杜伊特,故意让我注意到我的生活中失去了这些过渡。可你为什么要让我在早晨离开亨德森尼亚,九个小时后才到达纽约?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威莉已经度过了关键的一关,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早已相信了我告诉她的一切。我不知道还要用多久才能让她全面接受她自己。
“你必须在晚上才能赶到那里,这样一来,汤姆·哈特兰才能在晚上来到你的房间。”
“为什么?”
“因为这样他才能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且是在你的邀请下。这是最快的解决方案――将时间安排在晚上,而不是在白天。结果,九个小时不见了。”
“你知道那让我多么仓皇失措吗?”
“我恐怕不知道。”我承认道。
“你让汤姆·哈特兰和我一起上床,因为你自己想和我上床。我说得没错吧?如果说你创造了我,那么你并不十分了解我,因为你都不了解你自己。”
“我当然了解我自己。”我说。
“如果是你创造了我,那么你做得很糟糕!”
女服务员将两个盘子放在威莉的面前,而且还端来了一杯威莉没有要的咖啡,然后匆匆走开了,就仿佛她刚才根本就没有在场一样。
“我并不想去密执安农产品仓库,”威莉说,“我不想听到我女儿在呼救。你怎么能对我干这种事?”她用叉子叉起一大块馅饼,将它塞进嘴里。“我从来没有弄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想像的要好得多,要坚强得多。我在你的眼里只是一个被男人所左右的弱女子。”她的声音在发颤,她擦掉了眼角的泪花。“我看我已经不再是什么作家了,恐怕本来就没有才华。”
“根本不是这样。我给了你出众的才华和想像力,这种想像力两次帮助你死里逃生。”
“你是说在布罗克和治疗院。”整整一分半钟,她一面不停地大口吃着馅饼,一面不停地流着眼泪。她再次擦掉眼泪望着我。“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相信你这套谎言吗?”
“请说,”我说。
“你还记得我在‘失落的回声’旅馆走进卫生间时的情景吗?就是今天早晨吃过早饭后?这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对吗?可当我走进卫生间时,那就像我在告诉自己该做什么。我记得我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上过卫生间。我现在每次去卫生间时,都为这种奇特的经历感到惊讶。在我以前38年的生活中,我从来没有使用过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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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屋 第二十六章(4)
这倒是真的。她从来没有使用过卫生间,我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几乎在所有的小说中,撒尿的场面似乎只限于男人。
“我要到别处坐一会儿,”威莉说。她的脸上挂着闪亮的泪水,眼睛似乎只有平常一半那么大。“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别来打扰我。”
她端着吃了一半的大黄馅饼走到了吧台对面的最后一个卡座间中。餐馆里几乎每个人都在看着她离开我,所以我意识到他们一定从威莉大声说我做得很糟糕那一刻起就在注视着我们。
女服务员溜进了威莉的卡座间,开始和她聊天,那副真诚的神情是每个认为自己在说出难以启齿的真相时所会显露出来的。我以为威莉大约会花十秒钟才将她打发走,结果她只用了五秒钟。女服务员慌慌张张地出了卡座间,活像一只要在狐狸面前逃跑的母鸡,而餐馆里的其他人则个个都假装没有看到我们给“芝加哥车站”餐馆带来的这一出戏。
威莉大约用了二十分钟才控制住自己,迎着所有那些探究或鄙视的目光,穿过其他餐桌回到我身旁。(有些年纪较大一点的女士认为威莉受到她们认定我给她的惩罚是她罪有应得。)她走了进来,伸出双臂搁在餐桌上,身子却无力地往后靠在深色木质靠背上。“我投降,”她说,声音中透露着失败,“我是个虚构的人物。不可能再有其他解释。是你创造了我。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我才会有这种感觉,所以我才会面临着会消失的危险。消失掉。把我放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不管那里多么令人厌恶。至少我在那个世界里是个人。”
“我做不到,”我说,“那个世界已经不再存在。你来到了这里,我无法写完那本书。”
“这么说,我只能每天吃一百块巧克力,直到虚幻最终抓住我,我彻底消失。”
我做了个买单的手势。女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那副谨慎的样子就像是远洋货轮驶进了一个狭窄的港口。她啪的一声把帐单放在餐桌上,然后就退了出去。我看了一下总数,然后开始数钞票。
“我相信我们已经说完了大秘密,”威莉说,“我必须承认,这的确很好玩。那么那个小秘密呢,也就你汤姆不想告诉我的那个秘密?”
“你要做好准备,”我说,“汤姆知道一些事情,所以你每次提起你女儿,他都会感到担忧和伤心。他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他觉得你会恨他或者会崩溃,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的内心一直很矛盾,不知是否该建议你去看一位好的心理医生。”
“我在听着呢。”她是在听着,表面上似乎又是疲倦又是浑身无力,但内心的紧张足以让空气噼啪作响。
“你还记得吗?你在米歇尔办公室里发现的那张你丈夫尸体的照片上并没有霍莉。”
她点点头。
“霍莉不在上面是有原因的。你并没有女儿,你和詹姆士没有孩子。”
威莉紧紧地盯着我,想找到一丝迹象表明我所说的这一连串荒谬的句子是个玩笑、花招还是别的。她看到我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时,立刻对我勃然大怒。
“这太下流了,简直令人作呕。”
“我很抱歉,”我说。
“我不再爱你。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怎么能爱一个对我说出这种话来的人呢?”
“霍莉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威莉开始往外走,但我抓住了她的胳膊。
“告诉我她出生时的情况。那是怎么一个过程?是大夫还是接生员帮的你?是在家生的还是在医院里生的?”
她的脸变得异常苍白,眼睛向我喷射着怒火。她不再挣扎着要走出卡座间。“她出生在……”她的眼神开始迷乱,嘴巴慢慢张开,“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她闭上眼睛,我松开了她的手臂。“你不觉得我的生活,我这个人,似乎精神负担太重吗?我只要有这种感觉,我就想不起任何事情。如果你给我一点时间的话,我会想起来的。”
“好吧,”我说,“就让你慢慢想起来吧。”
威莉睁开眼睛,脖子往后一仰,望着天花板上不同的地方,似乎在寻找她所需要的那个答案。“好吧,霍莉是在一家医院里出生的。”
“哪家医院?”
她的目光慢慢转回到我的脸上。“是罗斯福医院。”
“威莉,你是从我这里知道这家医院的。那是我的医生们送我去的医院。你的孩子生下来时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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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屋 第二十六章(5)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天花板上。几秒钟后,她添了一下嘴唇。“和平常婴儿的重量一样。”
“你并不知道那重量应该是多少,对吗?”
她飞快地计算了一下,但不够精确。“十磅。”
“太多了,威莉。你不记得你是否生过孩子,你不觉得这有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