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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当嫁 作者:唐清-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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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爱怎样都可以”——是一件可容易,可不容易的事。
  凌云家里,这样的,很难很难。
  “云云,妈妈特地给你请了营养师,你一定要照着他的话做!”“云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云云,怎么可以什么朋友都交呢!我看只有慕容家的小少爷,和你配着玩玩!”“云云,不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女孩子要有样,做小姐要有样!”
  生硬的言语来往中,她爸爸成了她的太阳,她妈妈成了她的月亮,他们往她世界的两极一站,把着她人生的道道关口,其中有些很应该,有些却阻断了她的梦想,位于中间的她的天空里,鲜有徕徕明灿的星星。
  凌云的静巧,说好听点是善解人意,往难堪里说是懈怠自弃。
  许是习惯了,凌云身上少见“矛盾”。
  今天,宋家姆妈可比小姐要矛盾多了。
  周日五点钟,本是淡淡清清的时间刻度,一下子来了两拨客人,一拨是“上上之宾”,一拨是“不速之客”。
  齐修缘父子,是宋傲然邀请来的,大大欢迎。
  老爷早上出门前特别嘱咐姆妈,“齐家口味偏咸,晚上你做饭菜时,落手重一点。”黄昏不到,姆妈就准备妥当了,正端持着八分成就感的时候,宋家门铃响,先于齐家父子到达的,竟是慕容家的老爷和少爷。慕容老爷是姆妈见过的,慕容少爷常在宋家吃饭,是姆妈服侍过的。这下,姆妈犯难了——因为,慕容少爷是喜好甜食的。
  其他佣人将前脚后脚到的两家客人引领到客厅,服侍着吃茶。姆妈却悄悄去了老爷书房。姆妈很惊讶,老爷居然什么也没准备,还踟蹰绵延在这里。黯淡的房间里,老爷手执雪茄,够味地抽着,一袅一袅的烟迹将他的身子重重裹住,看来那么不可测,那么隐隐然魂走思飞。
  姆妈是聪明的女人,她把难题摊出来给老爷。“齐家老爷是您特地请来的客人,慕容家老爷又和您是要好的朋友。老爷,您看——我今晚的菜,是做得咸一点好,还是甜一点好?”
  宋傲然在皮椅深处稍稍动了动身子,说了一句,“你挑一个。”
  姆妈瞪眼,看来老爷比自个儿聪明,他把难题重新抛给了她。许对他来说,也“矛盾”着呢。
  姆妈想,今晚注定要毁了她“厨艺高手”的美称。
  姆妈叹口气,把菜做成了一半是甜,一半是咸,换了任何场合,都是不上台面的东西。
  姆妈从厨房出来摆桌子,碰着了凌云小姐。
  当时,那两对客人老爷和少爷,对坐在客厅大沙发上,各家占一张,父子同席,彼此应该是熟识的,长辈对长辈,少爷对少爷,正互相劝着茶,客气地说话,气氛倒也盈盈,并没张弛紧张,显然,双方都没把今晚到来的真正目的摊出来,利益犯不着的时候,大家就都是“朋友”。
  姆妈奇怪地看她的小姐,后者也在那个客厅里,悄悄踱在一张无人坐的小沙发后,那椅子左面是齐家,右面是慕容家,凌云也不和左面说话,也不朝右面看,只一会儿小步子走走,停下来时双臂撑在沙发座的顶上,靠着看沙发椅面,神色倒像姆妈刚做好的尴尬菜,半成“咸”着,半成“甜”着。
  姆妈无奈摇头,看来,小姐和自己和老爷一样,也困扰在什么难题里。
  凌云倒真真是。
  她怕着浩云的到来,却有些盼着云磊的到来。
  她的思维矛盾,是由“低级”上升到“高级”的。
  她想,她和浩云是从穿开裆裤时就好起来的伙伴,她和云磊认识不到两个月,熟识谈不上,要“好”起来也不容易。她如果疏了“近”,亲了“远”的,只怕道义上不应该。是不是很“低级”?
  她又觉着,浩云那个晚上在社团室里对她突然而起的态度,她是不应该多想的,云磊有些靠近又总是不着痕迹地远离着她,她也是不该多想的,可,她偏偏自主消遣了浩云那件事,频频念着后一个的心思,是不是也是不好的?这又够得上十九岁女孩的“高级”心情了。
  其实,她更怕那两个“老”的。
  齐家伯伯近来接触多,没什么好看了。慕容伯伯以往只是存在于她浅浅的印象中——与自己父亲年纪相仿,微微有些发福,神态安然,正经可靠。可是,她刚刚在齐修缘给她的那本“手写本”中看到的——却不是这样。“那里面”的慕容谨,修瘦,潇洒,仿似很受女孩子欢迎,就像现在的浩云。“那里面”的她爸爸,也不一样,纯然的,有策马少年热烈的梦。那么,人生两段,年少是真?还是老来更本质?她只晓得,这三个人家里,她倒适合做严肃的齐修缘的女儿,云磊的不羁张扬,和她父亲更配,至于慕容……至于慕容,顶好快快长成像他爸爸现在的慈祥温和,而不要如那晚对她,对她……哦,不,这样也委屈了慕容了,很难想象俊美的慕容凸出小肚子,身材发胖的样子,呃,太难看了,呵呵……
  凌云很能走入自我的景境,这么想着笑着娇俏着,不经意抬头,沙发左面的齐家小子,沙发右面的浩云,都在朝她看。
  凌云脸上红晕,倏地转身,背靠沙发,用客厅外的黄昏景打发自己。
  哦,不行,凌云偷偷抚心,还是那么慌慌。
  总感觉身后那两副目光也没有收回,又不敢回头求证。凌云便糟糕透了,不管形迹可疑,没有礼貌了,两手捧脸,捂住那份烫,不让它溢出来就好。
  这么一忖一迟,她爸爸高声笑着进来了。
  一定一定,她妈妈手挽住丈夫,随同进来。
  这套姿势,是他们夫妻久久年年来商量好的,起先演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夫妻”变成“老夫妻”了,再难度的表演也会不在话下。
  然后是主人夫妇,招呼着客人进餐厅。桌面上杯盘交叠,只是这丛冰冰冷冷的声音,相当无趣,一顿功夫,度日如年,却谁也不“嫌弃”着什么,大人堆笑,年轻人沉默,像流水线上行进的套版。还是站于桌后服侍的宋家姆妈表情丰富一点——看到齐家吃到慕容家的口味,慕容家吃到齐家的口味,还有她那个同样一会儿涩涩一会儿甜甜的小姐——老太太的眉头皱着就一直没有下来,背着主人暗地里咒一句:真真触他娘的霉头了!
  回到小花厅用晚茶,氛围稍好一些。
  这时候的座位格局也有了变化。宋傲然领着他两个“当年顶要好顶要好”的朋友,围坐在他平时下棋的小茶几旁,三人座,两两对,一时半会,倒也很和谐。
  凌云妈妈是在场唯一的主妇,喊了显然正有些无措的女儿一句,“云云,过来和妈妈沙发上坐。”然后便安排起两个小子,“云磊,也来坐我们旁边吧,浩云也是,对面空着呢。”
  凌云想母亲的一套说辞,是很有意味的,差不多代表了那边父亲的心情。母亲是不会帮父亲的,那么母亲的有意无意,与父亲的一拍即合,只能说是利益的巧合。父亲正愁呢,不知该对哪个多笑一点。父亲本来是这方面的高手,今天却显得虚弱无用。母亲的“打定主意”正好替父亲挑了一个。于是,父亲对齐修缘猛然更殷勤起来。凌云看着,他光亮的额头上,却已然一层薄汗了。凌云不再羡慕“挑选”,原来这种事,干起来是那么,那么的吃力。
  人生,是那么,那么的吃力。
  福态的慕容谨笑道,“什么时候吃你们两家的喜酒啊?”
  齐修缘颜色一正,“孩子们都在,傲然的夫人也在。”言下之意,倒像不喜欢慕容谨这样开玩笑。
  宋傲然呵呵应声,没有生气,“你怎么知道了?”
  慕容谨大咧咧往后一靠,手中的茶水险些儿翻到自个身上,“孩子回来不会说噢?”
  宋傲然鼻里哼哧,眼儿一转,仿佛朝着沙发座儿的慕容浩云瞥来,快得不着痕迹,淡淡地又过去了,说了一句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原来有人动着那般心思……”
  慕容谨放下茶,凑过身,胖胖的脸快挨到宋傲然的眼皮底下,“我本以为我们两家会……”
  齐修缘冷冷插进来,“谨什么时候只会谈这么小女儿家的无聊话题了。”
  慕容谨点点脑袋,颊肉抖落落地动,倒像更轻松了,“对啊,不是修缘你现在这么“逼”着一句,我还说不出口呢。修缘,也是这张嘴厉害。薄唇男人惹人爱,怪不得当年……”
  齐修缘横了他,宋傲然也横了他,更冷更悚意。
  慕容谨讪讪噤口。
  齐修缘说,“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
  慕容谨道,“都是朋友,聚聚常有的事,不要说成目的嘛。你这样,傲然更要误会我了。”
  齐修缘没有可怜他,直接道,“你慕容家是制药的,我齐家也是制药的,从来同行相仇,异行相亲,所以,这么多年来,你和我,才真真实实地疏远了。”他打了个手势,阻止慕容谨的状似反驳,继续道,“你一直和傲然的医院做生意。我现在也想和他做生意。你看,让傲然来选,他是挑着与你的小药厂继续合作呢,还是转和我们集团签合同?”
  宋傲然喃喃道,“挑一个……”仿佛沉浸到某件旧隐事中去。
  慕容谨尴尬两声笑,“不要为难傲然嘛。”
  齐修缘单刀直入,“那么你来帮他挑!”
  慕容谨似乎不敢去看齐修缘凶狠的眼睛,“让我来?咳,我也选不来。修缘,你现在干的这叫什么事?你摆明着让我和傲然产生罅隙啊!”
  “所以,你对我,真真实实地害怕了!”齐修缘接得快。
  慕容谨祥和的神色,至此烟消云散。
  慕容谨有些咬牙,“你是个狠角色。”
  齐修缘板脸吐字,“谢谢!”
  慕容谨幽幽然,“你当傲然会轻易重信于你吗?我看难,他上过一次当了,当年你就是那么果决地狠狠地从他手里……”
  宋傲然低斥,“谨,住嘴!”
  “噢——我忘了,傲然他会心甘情愿受制于你的,你们有那种关系,你手里有……哦,哦,他会对你心甘情愿的!”
  宋傲然大吼,“谨,住嘴!”
  同时,齐修缘踢开椅子,抬起茶几,几面上三副茶具,本来差距不大,彼此占了恰到好处的位置,话不投机了,它们随主人躁动了,擞擞着身子滚落,当啷声响,也惊动了这边沙发上的女人和年轻人,纷纷朝男人们看去,那三个,正一个惶惶,一个骇骇,一个发着前所未见的吃人目光。到底,让人明白,他们从“顶要好”到“顶不要好”,如若不是三人全变态,那就一定有着深刻的原因了。
  凌云从被母亲捂着坐在旁边后,一直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两个男孩子,起先也“听话”,伯母吩咐着,他们就过来吧。一个真的坐到凌云旁边,离开一人的距离。一个也受命地坐到凌云他们的对面,眼光却沉灼,有些纠结,有些不开心。
  一刻后,云磊比凌云更不自在,自说自话了一句,“嘿,我这人就不能这么一本正经地坐着。”他坦白缺点,然后付诸行动去了。他端好他的菊花茶,对杯中一汪绿,醉醉恋恋糯糯真真地看了好一会儿。他没有转头,却是对凌云在说,轻轻地,“谢谢。”凌云想他怎么会知道他的茶,是她给泡的呀?又没有用眼睛看到?凌云瞥他一眼,三分恍然,觉着他这个人凡事是用心在看的,怪胎是怪胎了,与别人不一样。可是,他却放开了凌云这杯茶,只啜了一小口,受动而叹息,似乎想着自己离开座位后,拿着是否麻烦呢?又或者,留下它,其实有其他人也愿意喝它的?他簌簌站了起来,踱到花厅玻璃门,在门边墙壁上靠着,一脚踮着脚尖,放在另一脚的后面,那姿态真像他自己所说,几分吊儿郎当。可凌云也想学他用“心”来看看,于是从他肃默萧萧的剪影里,看到半成无奈,半成吃力。这个结果,让凌云有些不适意,他是不是也被他爸爸逼着“挑选”什么,如若和她有关……呸,“挑选”真是个狼狈的坏东西。
  云磊站的地方,头上不远处挂着一盏壁灯,那灯儿的颜色恰恰也是凌云喜欢的,像草莓,泻下的光不比月光差,是那种糖般的柔和,若让凌云按常理来想,肯定以为这样的光泽和齐云磊这个怪小子搭不到边,可这会子瞧着,稀奇了,他特别氤氲其中,特别浸润其中,特别,感受其中。他的心,是否不像他自己所说“一点儿正经不起来”?是否也是特别柔软的,特易感受的……
  凌云并不晓得自己不知不觉看了他多久,可有人在提醒她。
  慕容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云云,给我再拿点饮料吧。”
  凌云调过目光,看自己给慕容准备的橙子汁,早光了,那玻璃杯的内侧壁上还淌了一层粘粘的痕迹,渣儿要掉也掉不下来。凌云不敢去看慕容的眼光,总觉得慕容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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