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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当然有。”
一了丁是当官的料嘛?”我怀疑。
她说:“他这种性格不适宜当小官,他不是随着别人的意志转的蹦蹦车,而是那种
能让别人按他的意志转的推土机。”
我吓了一跳。
“这张牌怎么打,我还没有想得太好,看运作的情况再定了。”杨菲尔玛那对眼睛,
不漂亮,但神采奕奕,总在洞穿人似地琢磨你。谁第一眼看到她,马上会产生被她大卸
八块的感觉,哪块剁馅,哪块红烧。她一下子就把你能够利用的部位,都弄清楚了。了
不得,我老伴等她走后评论,是个人物,丁丁斗不过她。我说,也未必,丁丁不是容易
剃的脑袋。这位很难说是个美女,最好的评价,是不丑而已的杨菲尔玛,有一股劲。用
气功的话说,带功,用物理学的术语形容,具有磁场,把丁丁拿住了。其实,丁丁不爱
听人摆.布,对她的兴趣从经济领域往政治层面转移,要让他走仕途,当大官,竟然没
有表示异议。看来,一物降一物。这话不错。
我估计丁丁在日本,挣了一点钱,不多,也不会少,还能买得起一辆吉普车代步,
就比我强得多。但看见刷卡的时候,不像小姐那样满不在乎。“你会坐吃山空的,何况
你们的调费采用AA制,老弟!。”我说。。
“到时候再说。”他说,他一向把生计啊,钱财啊,前途啊,工作啊,不看得那么
重。实际上,这小子还未定性,夫子曰:“三十而立”,他都往四十奔了。作为忘年交,
不得不再三晓喻:“还是去捧这个铁饭碗吧!”
他去了,纯粹是为了给我面子。过了月把,我打电话问我那位朋友,“徐总,这个
丁丁在你的机关里表现如何?”
“你介绍的人,有错?”他很满意,我也就放心了。
又过了些日了,见到徐总,他试探地问起我来,你完全了解你介绍的这个年轻人嘛?
我吓一跳,不知这小子闯了什么祸;
“很能干,很卖力,但大家弄不但,他干嘛要把一户的翻译任务,在一个月里急急
忙忙赶了出来,然后就不知下落,为什么?”
那位技术官僚,一张刮得铁青的睑看着我,希望从我这儿得到解释。我能告诉他什
么呢?
显然,丁丁被该死的垃圾引走了。
这也是命运的事了,人生就像一棵树,人就像一个小蚂蚁在这棵树上爬,谁也无法
把握自己爬到哪里,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拐了个弯,便在一个树权上一直走下去,而回
不了头。我只好对徐总解释;年轻人啊,吊儿浪当,任性而为,我也拿他没法。徐总是
在美国进修过的,见过世面,有点器度,和正经八百的政府官员,还不尽相同。一个上
千人的部门,别说少一个,就是少一百,不也照常运转?笑笑,也就不再追问了。
丁丁在东京,有机会结识了一位日本朋友,就是那晚在长富宫一块喝得昏天黑地的
高田有司。我结识的日本人不多,但奇怪好像所有与我打过交道的鬼子,都馋酒,都爱
耍酒疯。那天,我真佩服杨菲尔玛,不知这位小姐用什么办法,把我们三个醉成一滩泥
的男人,弄到各自的住处,还不影响她工作。
她是个极能干,极聪明,或者说她极有手腕,甚至极其冷酷的女人,这评语是一点
也不过分的。她反对别人恭维她是女强人。她讨厌这个词。她说,影视上的女强人,都
是准备随时卖肉的货色,给我提鞋我还嫌埋汰呢!至于处理几个醉鬼,还不是旅游业手
到擒来的本事,打去一个电话,弄来一辆急救车,花一点钱,就全拉走了。“那时,是
凌晨三点,长安街上,你们三位在唱《拉网小调》,好来劲!”
杨菲尔玛一边料理醉鬼,一边还利用时差,与西亚她公司办事处的下属谈业务。就
在我回到家里,被我老伴数落的时候,她把欧洲某地她的一间代理店雇佣的当地经理人,
炒了鱿鱼。我老伴说,她训起人来,像一头凶猛的母狮。妈拉巴子的村话,都像冲锋枪
似地扫射。但关掉手机,又像可爱的小姐了。对不起了,师母、是我的错,把老爷子灌
醉了。看来,你还得给他喝一点酒,他才能醒过来,并且头疼得不会那么厉害。她温温
柔柔地对我老伴说。
我不相信我会如此失态,竟然醉得要用酒来解酒。看来,人老以后,最可怕的自我
感觉失灵症,开始降临了。一旦失去检点自己的能力,便难免要发生失态和出洋相的笑
话了。这个北海道的日本人,起先很矜持,三杯酒下肚后,原形毕露,比我们更加暴露
无遗。这时说他是学者,鬼都不信。他说他在温泉浴场打过工。然后用手帕裹住额头,
学浴室小厮擦洗澡桶的样子。他还说他是一家小酒馆老板娘的秘密情人,每次风流以后,
总可以吃到可口的寿司,还有两千日元的路费。那位太太,最叫他沉醉的是刺青,也就
是文身了。他很机密地告诉我们,你们简直猜不到刺在什么部位,刺的什么花纹,他要
我们回答。活见鬼,纯粹是酒喝多了,这种谜让人怎么猜,何况还有小姐在座。不过,
稍微想象一下,无非阴部或者臀部,于是也就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他见我们反应不太热
烈。便说了,是在后背上刺了爱神邱比特的箭和一颗心。看起来,这就是小地方人的少
见多怪了。不过这番酒后胡言,倒也令人了解到高田未发达时,在他家乡求生的卑微状
况。
以后,他就从北海道到东京谋生,成了和丁丁同租一幢廉价屋的房客。
因为两个人年纪相仿,性格也有些相通,就熟悉起来。这个日本人,别出心裁,写
了一部关于东京垃圾的书,在什么杂志上连载过,很受欢迎。后来由于这部专著,丁了
忘了是哪座大学,或者还是什么研究部门,居然礼聘他去做客座教授,专门从事都市垃
圾的研究。还给他配了助手,还给他装备起实验室,还给他一笔数字不小的拨款。“妈
的,这日本国,财大气粗”有钱人对钱特别敏感,杨菲尔玛发表感想。“中国不会有
这好事。”从此,发达了的高田就和丁丁分手,搬到像样的地方去住了。
我可以推测,像丁丁这样的呆子(说得好听些,叫做执着,说得实际些,就是比较
地缺心眼或者二百五),还会不被这个日本人抓大头?可能在高田有司发迹的早期,像
三孙子一样当垃圾虫的辛苦阶段,多少帮过忙,效过力,于是在丁丁回国去辞行的时候,
高田突然慷慨起来,授权他将其著作翻译成中文,允许在中国大陆地区出版发行。
丁丁问我,能不能联系一家肯接受他译稿的出版社。就从这儿开始,这只小蚂蚁离
开杨菲尔玛要他当官的树权,爬上了另外一个树权,走上他人生的另一条路。
他的日文很棒,但他的中文是不是一样的棒,我有点怀疑。虽然他想当作家,但插
队的时候,连中学也未念完,对于汉语的把握,是不是那么得心应手,我有些信心不足。
杨菲尔玛很认真地说,你对于丁丁的了解,太过于表面。她认为死丁特别值得赞许的地
方,就是不达目标,死不休止的劲头。你如果让他造原子弹,他如果答应了,当真了,
我相信他能扔一个给你看看的。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小姐!”
她说她手下雇有数百员工,凡中层以上的骨干,都得她来口试决定录用,截至目前
为止,百分之百的看准,法兰克福那个被刷的代理店主管,就是未经我过目的一个。
“我说丁丁行,就是准行。如果,他当初要写小说,老爷子,不但你没戏,那些烂蒜,
全毙!”她回首问他:“是不是呀?丁丁!”
我以为这家伙起码要谦虚一些,但他不怕大风问了舌头,堂而皇之地默认:“或许
吧?如果我当初真打算干的话。”
杨菲尔玛说:“看”
这就只好一笑了之,谁让上帝给年轻人这种傻狂的资本呢!但言归正传,我还是要
问一下:“丁丁,你不到公司上班,是意味着请假,还是辞职不干了呢?”
他好像早知道我有此一问,“这位徐总也太上了,你不是说他在美国普林斯顿进修
过,他该懂得什么叫效率?我完成了全年的工作量,还用得着天天坐在办公室看电针指
针跳格子玩么?”
“可这是中国,老弟,入乡随俗呀!”
“我把这部书拿给他看过,他也认为,垃圾是工业社会的产物,愈发达的国家,垃
圾的抛弃量也愈大,是一种社会公害,是一种人类自身造成的灾难。那么,我把它翻译
出来,有什么不好?”
“可人家是跨国公司,不是环保局,也不是环卫局。”
他理直气壮:“我没有耽误工作,再说,环保是每个人的事。”
我明白,与他争也无益,这个死丁,他不是不会认错,而是他不相信自己会错,只
好叹气;“那个日本鬼子把你坑了!”
那天在长富宫,还没有被日本清酒将理智完全麻醉以前,我看着矮桌对面坐着的这
两个年轻人,性格上的差别,非常明显,一个是认准了一件事,就大大咧咧,不顾一切
地走下去。一个是精明机灵,走一步看一步,不时调整自己。一个是我既然请你客,就
不能让你觉得我寒碜,表现出中国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德行;一个总在琢磨主人如此盛
情,是不是蕴涵着需要付出更高回报的可能性,而心存日本人的鬼聪明。
我在餐桌上讲,做学问,有时出冷门,也是制胜之道。你不得不膺服在这个人人都
碰到,天天要产生的垃圾上,这位日本鬼子称得上十二万分的聪明,还亏他下力气写出
偌大一部资料齐备,印刷精美的书来。“敬佩,敬佩!”这是我的真心话,不完全因为
那部书有一公斤重。因为在座的丁丁和杨菲尔玛都通日语,所以,我的话高田绝对领会。
我问他:“高田君,你从你们扔的垃圾;来观察国民性的弱点,别出蹊径,做出这一篇
绝妙的垃圾文章,最初的灵感是从何得来的呢?”
他先是离席站起来向我鞠躬,感谢我的夸奖。但回答我的问题,却故意扑朔迷离,
不着边际。“日本是发达国家,东京是世界大都市,自然,垃圾也是个大问题。”其实
这个鬼子,也是精明过头了些。他应该了解,冷门,作为特例,只可一,而不可再,更
不能三,你占了先筹,后来人怎么努力,也难免被人讥作东施效颦的。更何况,敝国的
垃圾比起贵国的垃圾,至少有五十年的差距,即使想模仿你,也写不出这么一大本书的。
丁丁就是中国人的宽厚了,他代他说,高四君花了整整好几年,简直是水滴石穿的
功夫,春夏秋冬,从不间断,每天零点起,随着一辆垃圾车,逐街逐巷,挨门挨户,在
人们还没有醒来之前,把城市的排泄物收聚起来,拉到郊区的垃圾处理场去。有的还送
去填海造地,那就走得更远。他就在那里,在这些垃圾还未送进焚化炉,或倒进大海里,
逐一的翻检,予以登记,照相,然后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廉价宿舍里,整理资料,输入
电脑。从银座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到正派人不涉足的红灯区,从国会大厦,官员私邪,
到商社大楼,富豪公馆,从平民居所,学生宿舍,到小商小贩,鱼市菜市,无处不留下
高田的足迹。因为东京住着各式各样的人,所以也就产生各式各样的垃圾,凭这股坚韧
的毅力,写出了一部垃圾的皇皇巨著。
“好了不起啊!”我们向他敬酒。
他也一个劲地站起来向我们鞠躬,并且一叠声地“阿里嘎朵”表示感谢。
出冷门,在文学中也是过好的一招。不过,世界如此之大,作家多如过江之鲫,独
具慧眼,领先一步,又是谈何容易的事啊?敬这位垃圾才子一杯酒是完全应该的。也许
高田那时从北海道到东京,土头土脑闯天下的时候,丁丁还在新街口礼堂听我的文学讲
座呢!所以丁丁自然讲不了当初他怎么萌生出这最早的创作灵感,而高田又讳莫如深,
写书的缘起也就只好付之闲如了。
现在的日本人,和我儿时在上海虹口所看到的东洋人,和青少年期间逃难苏北时所
见到的皇军,到底不大相同了,变得特别的精明。他到中国来,后来知道,不是特为逛
故宫和爬长城来的。高田君想把他在日本途着的便宜,在中国再重复一次。所以,这个
不留仁丹胡,不带战斗帽的鬼子,不光跟我玩心眼,跟他的朋友,甚至是帮过他忙的朋
友也玩心眼。
高田不给我答案,使我睑上挂不住,杨菲尔玛看出来了。她虽然赚日本游客的钱,
但并不喜欢他们,正如日本商人点头哈腰,一个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