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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雪城握紧手中的利刃,屏息而待。
那冰鱼慢慢游近,在灵芝边缓缓绕行,看来是在观察。它似乎
有某些怀疑,也许是生物天生的本能,知道有些问题。但最後仍旧
受不住灵芝的诱惑,终於游了过来。
那双目间的宝珠一闪一灭,照映著灵芝,然後它开始吃食。
侯雪城缓缓由下往上潜进,正当他要贴附於冰鱼肚腹之时,忽
然之间,冰鱼忽然发出一种刺耳之极的声波,简直是一种愤怒的声
音,侯雪城从没听过有鱼会发出叫声的。
那冰鱼发现自己吃的灵芝竟然都已断根,显然是个陷阱,它急
速後退,瞬间便已倒退十尺,一摆尾已然转身。
侯雪城吃了一惊,若是让它逃走,有了防范,之後再用任何方
式也捉不到了。他双足一蹬,身形已如箭矢般直射冰鱼尾後,竟抓
住了冰鱼的尾巴。
那冰鱼显然愤怒已极,转身一甩尾,将他击在岩层之上。侯雪
城痛的咳出一口鲜血,双手微微一松,竟滑落半尺。急切之中伸手
一捞,正好抓住鱼鳍。那如刀刃的鱼鳍穿过他的手套,割著他的双
手鲜血淋漓,他只是咬牙不放手。
冰鱼不断的挣动,带著他急速游动,擦过岩层,撞过海石,一
下游到最高,一下潜至最深,侯雪城总不放手。由於他双手紧紧握
住鱼鳍,无法用气囊补充氧气,脑中已是昏黑一片,只有一个意念
,绝不松手。
冰鱼的游动渐渐减缓,显然也快力尽。侯雪城双脚挟住鱼腹,
腾出一手拔出玉剑,在鳞片最少的肚腹之间用力刺了进去。
可怕的声波传了过来,冰鱼高声嚎叫,像疯了一样的四处乱窜
,侯雪城贴在他肚腹之上,双脚夹的死紧,慢慢握住玉剑,将冰鱼
肚腹缓缓剖开。
惊人的鲜血染红了湖水,也染红了他的眼睛。侯雪城一手握住
插紧在鱼腹中的玉剑,一手伸到鱼肚中掏摸。冰鱼显然痛到了极处
,已经上下乱撞,侯雪城贴著他一道四处摔跌,五脏六腑都给他撞
伤,鲜血由薄唇中和鼻孔中溢出,瞬间被狂乱的湖水打散。
蓦然间,侯雪城的手握住了一个圆球撞的东西,他抿了抿嘴,
用力一拉扯,那圆球便硬生生给他由鱼腹中拖拉而出,冰鱼忽然不
再动弹,翻过了鱼肚,缓缓往上浮去。
侯雪城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缺氧让他眼前发黑,身上的
撞击让已无护身罡气的他身受重伤,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圆球,顺著
冰鱼上飘之势浮起。终於撞击到冰面的冰层。
朱靖,朱靖,我拿到了,你有救了。
侯雪城用尽最後的力气,想寻找之前所开的洞口,但已经看不
到东西的眼睛根本已找寻不到出口。
也许是朱靖命大,或者是侯雪城命硬,他顺著湖水的暗潮,竟
被送回了湖边。
等候的众人看到冰层下侯雪城青白的脸孔。『是宫主,快救驾
!』冰层登时被击出几个洞口,众人不顾寒冷,一一跳入湖中。那
青衣人首先抓到了侯雪城的手。『宫主,宫主,你还好吗?』
他抱住侯雪城,一面往上游,一面将内力输到侯雪城体内。
当侯雪城的身躯被拖出洞口,奇迹的仍有一丝意识,他吃力的
举起手中的内丹,『把这个………。』他的声音乾涩的有如枯老的
老人,但仍然冷静的出奇。『冰鱼内丹,给师父,他知道怎么做。』
青衣人范芦眼睛都红了。『宫主,这样真的值得吗?』
侯雪城的声音微弱的迹近温和。『范芦,没有值不值得,只有
愿不愿意。没有所谓的牺牲,只有尽不尽力得到。………我这一辈
子,一向无欲无求,只有武功而已。而朱靖却是在这一切之上。』
冰雪孤城第二部第十章
游龙(中篇)
燕野两天前就知道侯雪城已经回宫。但是他一再探看,侯雪城
所居住的弹剑楼四周却禁卫森严,他前往要求觐见许多次都被有礼
的挡驾。
看著深闭的楼门,燕野无法了解这个人的思考模式。王爷已经
命在旦夕,之前受伤时被这个人几乎强制的带上马车,千里迢迢的
来到这遥远的天山。王爷忍耐著颠簸的苦楚,一切只为了想陪在侯
宫主身边,但侯宫主到底怎么想的呢?
王爷的伤最多只能再撑半日,为何这人仍然如此冷漠,在最後
一刻都不愿在王爷身边守候?他真的是毫无感情的人吗?王爷为他
所作的一切,当真是那么不值得吗?
他忿恨不平的走回朱靖居住的静芦,一见他推门而入,朱靖便
盼望的支起身躯,见著是他,眼中掠过一抹失望之色。『他………
仍然不肯来见我吗?』
燕野苦笑。『我连人都没有见著。』
朱靖叹息一声,掩不住语声的落寞。『若是他不肯来就算了,
雪城做事一向特立独行,都有他特别的作风和想法,若他不愿来看
我,怎么求都是没有用处的。』
说罢,他恢复了原本自在的神色。『我来交代一下身後吧,还
好我出门前虽没带官印,好歹也带了随身小印,这够了。』他话还
没说完,燕野的声音已经近乎凄厉,『王爷!』
朱靖一笑。『你我都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可惜到最後,仍未
见到雪城。』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物事,无限怜惜的凝视著。竟是一
只白玉娃娃。那娃娃也奇怪,全身都是龟裂的痕迹,似乎是摔碎後
又逐片拼起的。即使如此,也可看出那张破碎的脸上有著欢畅的笑
容。
朱靖看到燕野露出纳罕不解的神色,笑说:『这个小玉像是我
和雪城小时候去市集玩,我当时说这玉像同他相像,他便很是喜欢
,我就买了送他。可惜後来他练了冰心诀,什么东西都不在意了。』
他顿了顿,『有次他与师兄比试武功,他处於弱势,随手拿起
这玉像丢出抵挡,当然这玉像也就摔碎了。………後来我捡回拼凑
,总算还能看。不过我想即使他看到大约也不记得了吧。』朱靖的
声音渐渐低弱下来。『以雪城的冷性,我若死了,他最多半年也就
忘了我吧?』
『王爷………。』燕野不知如何劝慰,朱靖极力让自己显得淡
然,却让人觉得他的悲伤更加深刻。『忘了我也好,雪城和我在一
起,似乎总是受伤,总是受苦。他这样为我………不值得……。』
『王爷,你为了侯宫主有多大的牺牲,难道都没让他知道吗?
当时他杀了那么多九皇爷的人,九皇爷报请皇上严加彻查,你付了
多少代价才保了侯宫主及傲神宫的安危,侯宫主却半点都不知,这
实在太不公平了。』燕野不以为然。
『……一开始九皇爷会那样陷害您,也是为了侯宫主,他听了
关七的谗言对侯宫主有非分之想,设下了毒计对付他。您查到这事
专程进宫找皇上,由皇上出面制止他出兵傲神宫,这才捅了九皇爷
这马蜂窝,难道侯宫主都不知道吗?』
朱靖淡淡的道:『他没有必要知道。』他专注的看著手中的娃
娃,轻轻的抚摩著,露出微微的笑意。『燕野,为了雪城做任何事
情都是我自愿,保护他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
是我愿意支付,以来交换他的安全,这是一种自我满足,他安全我
就安心。感情没有所谓公不公平,能付出就是一种幸福。』
燕野不能了解。那个人根本没有感情,人要如何对一个这样的
对象不断的付出?他伸手拿起朱靖手中的玉雕。『王爷你休息吧,
说不定你一醒来,侯宫主已经在你身边了。』
朱靖摇头一笑,闭上眼睛。『燕野啊,这两天你要我休息都用
同一个理由,不觉得累吗?不过抱著这样的希望入眠,该会有个好
梦的。』他沈沈睡去。
燕野紧握著手中的玉雕,决然出门而去。他走到弹剑楼前,这
次他不再请人通报,施展轻功攀上这栋楼房。奇怪的是,傲神宫的
主楼里面竟然没有什么人守卫,只有几名宫女来去。
他去过侯雪城寝居一次,这次算是驾轻就熟,一路隐蔽著行踪
摸上了顶楼。
侯雪城在房里睁开双目,即使失去武功,他的耳目依旧聪敏。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身,由侍女服侍著披上长衣,『下去。』他冷冷
挥退侍女,走到窗前。『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燕野走进时,看到的是侯雪城凝立窗前的背影。『侯宫主。』
『两天以来,你是第五次来要求觐见了。』侯雪城没有回头。
他的眼睛凝望著远方雪白的山峰。『再过几天便要融雪了。你没看
过这里的春天吧?我看了二十年了。不过只这一次有期待的感觉。』
『侯宫主,为何不见王爷?』燕野只关心这个。
侯雪城朝窗外伸出手,蓦然一声清越的鸣叫,一只雪白的雕从
窗外穿进,搧动翅膀停在他护腕手套上。侯雪城轻轻拨弄著它的翎
毛,语气清淡。『我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
『但是宫主,王爷这两日天天等著你啊,你也想一下等候之人
的心情。』燕野忍气著说。『您已经回宫两日了吧?』
『朱靖在等我?』侯雪城漫不经心的逗弄著那只海东青。『为
什么等我?』
燕野深深呼吸,这口气真是憋的紧。『王爷的伤势,已经撑不
过半日,您难道不想把握最後几天的相处吗?』
侯雪城仍然古井不波。他的视线从爱禽身上收回,终於转过头
来。
『我说过了,我不让朱靖死,他就绝不会死。治他伤势的药物
已经拿回来了,现在下面的人正在准备。等一切就绪,朱靖服过药
便不会有大碍。』他冷冷的道:『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真的吗?』燕野大喜过望,王爷有救了,真是太好啦。『侯
宫主,真是太谢谢您,您为何不早和我们说呢?我也不必担心那么
许久了。』他高兴的连声音都颤抖著。
侯雪城轻轻拨弄著袖上的暗绣花纹。『早知道和晚知道有差别
吗?』他垂下手腕,让海东青落在窗棂上,觉得身上的伤势隐隐作
痛。『你还有事吗?没事就退下。』
燕野终於忍不住愤怒了。『侯宫主,你当真那么不在乎王爷?
这样王爷对你所作的一切,简直太不值得了。你知道他为你做过什
么,牺牲过什么吗?他为了你曾经………。』
侯雪城打断他,『不必告诉我这些,我不打算知道他做过什么
,至於我做过什么,自然他也不必知道。付出就是一种收获,我从
未打算去了解你们所谓的深情挚爱,知道对方为你做过什么有那么
重要吗?可以肯定自己的地位?明白自己的付出是否也值得,是这
样吗?』
他眼中露出讥诮之色。『朱靖的感情不是廉价的,我的也不是
。他对我好,那是他的事情。就如我对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自己。我们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我和朱靖之间,不需要任何人来
介入帮忙或当说客。』
燕野从来没有听过有人把感情说得那么现实,但是他又无法辩
驳。『侯宫主,你是真的喜欢王爷吗?』
侯雪城哼了一声。『朱靖对我而言很特别。我一向对任何人的
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包括我自己的。但是我救他,却是因为不想他
死,我要看到他活著。他痛苦,我也不舒服。都是为了我自己。所
以,别把感情看得如此高贵。』
燕野低低叹息。『这就是爱情啊,侯宫主。你为了他,宁可牺
牲自己性命不顾,他的存在超过所有一切之上,不是吗?』他缓缓
由怀里找出由朱靖那里拿到的玉像。『这个您还记得吗?』
侯雪城眼神微闪。『这个东西………。』
『这是王爷随身的物品,您小时候让他买给你的,後来让你师
兄摔碎了。您还记得吗?』
侯雪城默然半晌。『身外的东西,我从不去记。』他慢慢伸出
手,将玉像接了过来。『朱靖一片一片补起来吗?补的………真丑
……。』但他终究没有递回,像是要将它捏碎般紧紧握住。
燕野的声音极为诚挚。『侯宫主,这不仅只是玉像而已,这代
表王爷的心,即使被你摔碎了,也要紧跟著你,也要在你身边。』
侯雪城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要说这是爱情,师父那么说,燕野
也这么说。是不是爱情有那么重要吗?朱靖对他而言是唯一的,特
殊的存在,是他想伸手触摸的人,想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