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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的白云,艳丽、轻柔;又仿佛是山涧的流泉,清澈、舒缓。他的眼里激动出潮润,亮晶晶地坠落幸福的泪珠。他冲动地转过身来,凝视着光焰四射的艾婷婷,双臂像鹰的翅膀一样舒展开来,渴望着拥抱蓝天,拥抱太阳。
狗吠声将梦幻击碎了。老爷子领着那个拖拉机手进了家,说是特意来送他们的。两人会心地一笑,就势答应了。
车行到半路,太阳出来了,路也平展了。拖拉机手忍不住搭了话,问他俩是不是警察。艾婷婷说,你怎么看出来的。拖拉机手说,你们能把郭家父子吓成那副孙子样,除了警察,天王老子怕也要惧他们三分。艾婷婷问他,郭家父子究竟是些什么人。拖拉机手先是禁口不语,后来还是耐不住,短短续续地兜出郭家父子的家底儿。郭家是村里的大户,郭老爷子兄弟四人,他排老二,最是阴毒狡诈,从年轻起就是村里的一霸,欺男霸女,坏事做绝了。后来伤人入了狱,老婆才脱离了苦海,忍痛丢下上小学的郭富家,借机和情人跑了。出狱后的郭老二,虽有收敛,但狗改不了吃屎。家里的女人就是他骗到手的。儿子跟着他,那有个学好的。从小坑蒙拐骗偷,纠集起一帮无赖,打架斗殴,赌钱玩女人。村里糟害够了,又生法骗到城里。这父子俩就得你们警察好好修理修理。
驶近洛阳城边,拖拉机手问他们到哪儿。艾婷婷说,直接到公安局。拖拉机手说,这东西进不了城,委屈你们另找辆车吧。寒冰掏出钱要付车费。拖拉机手死活不肯接,说,只要你们能把郭家父子治住,全村的人给你们烧高香。艾婷婷说,你回去捎句话,就说这件事早晚要了断的。
两人从洛阳出来,在武汉、长沙逗留了一下,直奔广州。出了广州站,想不到欧阳天会亲自来接他们。握手寒暄中,艾婷婷的双眼猛地被一双绵软的手蒙住了,咯咯的笑声把一个熟悉的身影鲜活地带到脑海中。“水淼淼!”她喊了一声,转身和水淼淼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你怎么会在这儿?”话一出口,艾婷婷就感到有些唐突,她瞟了欧阳天一眼,却也没看出端倪。
水淼淼清清爽爽地说:“我知道在西安很难再见到你了,于是就专程到广州候着你。我要抓你归案,把你欠我的情感债统统追讨回来。”
艾婷婷附在水淼淼的耳边悄悄说:“我大概没这么大的魅力吧。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水淼淼笑逐颜开地说:“我还没有踏踏实实地恋过,你就说我移情。你这个姐当得很不称职。告诉你,我现在大小也是个老板,是百家书屋的总经理。怎么样,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吧。”
艾婷婷笑吟吟地说:“水总,请多多关照。”
水淼淼一挥手,“开路一麻死,咪西咪西地干活。”
说笑声转移到海鲜大排挡。两个男人谈生意经,水淼淼和艾婷婷却有说不完的贴己话。
五十六
艾婷婷有了洛阳之行的经历,对书刊界的尔虞我诈更加感触犹深,不由得对前些日子水淼淼单身赶赴邬县搭救胡宝山的事多了几分兴趣。提起这个话头,水淼淼自然兴致勃勃,滔滔不绝。讲到她和安谧的对话,水淼淼说:“安大姐真是个出色的女人,我挺佩服她的,可惜,两军对垒,各为其主,关键的时刻,我还得站在胡宝山的立场上与安大姐斗智斗勇。我在安大姐的眼里肯定是一塌糊涂。我真嫉妒你有那么酷的朋友。”
水淼淼的话牵出艾婷婷对安谧的缕缕思念,她的脑海里萦绕着安谧的身影,呢喃地叫了声“大姐”,失神把筷子碰落在地上。
水淼淼招呼服务员把筷子换掉,笑着说:“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小妹呢,可别让我吃醋,小心让你也尝尝我的厉害。”说着,动手搔弄艾婷婷的痒处,肆无忌惮地大笑不止。
艾婷婷也笑得前仰后合。发现两个男人看着她们,立刻正襟危坐地强忍着,却抵挡不住水淼淼不依不饶的凌厉攻势,又噗嗤一声喷出笑来。
寒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开心,看来,小水是你的开心果。”
水淼淼说:“怎么,你嫉妒啦。小心点,早晚我要把她从你手中夺过来。”
艾婷婷的脸红扑扑的,说:“你把我独立的人格也剥夺了。”
水淼淼说:“那就倒过来,我属于你,怎么样?”
艾婷婷笑着说:“那胡经理找我算账怎么办?”她突然悟到,在这个场合,这句话说得很不得体,急不择言地补充了一句,“我答应过要请胡经理喝顿酒的,他怎么没有来?”
水淼淼说:“你惦记他啦?他也好像对你情有独钟。我给你俩拉拉线怎么样。”
艾婷婷不知如何摆脱这种尴尬的窘境,举起杯说:“我敬欧阳兄一杯,谢谢你的热情款待,也祝咱们合作愉快。”
欧阳天笑眯眯地和艾婷婷碰了杯,说:“能结识你和寒主编,是我的荣幸。能和二位佳丽欢聚在一起,是上帝对我和寒主编的恩典。感谢上帝。”
水淼淼说:“忘记给你俩介绍了,欧阳一家都是基督徒。但我不知是否虔诚。你能不能把我们当成神甫,坦诚地忏悔一下你的罪恶。”
欧阳天说:“我是被上帝从伊甸园驱赶出来的亚当,是智慧的蛇让我睁开蒙昧的双眼,看到美丽的夏娃。于是我就变成了一个俗人。我爱所有漂亮的女人。万能的上帝会宽恕我的。阿门。”
水淼淼说:“你让我好感动哎。如此坦诚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不小心,我会爱上你的。”水淼淼举杯提议道,“爱情是诗人编织的童话,我不相信爱情。但爱是无处不在的,为爱,那怕只是瞬间的爱,干一杯。”
饭店是欧阳天预先定好的,但是只定了一个标间。寒冰对欧阳天解释说,这样的星级饭店,一是住不起,二嘛,我俩不是那么回事。欧阳天拍拍寒冰的肩膀不以为然地说,不必太介意吧,我和水淼淼不是搬弄是非的小人。况且,改革开放的年代,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客随主便,听我的,我买单。寒冰无奈地说,那就让艾婷婷领这份情吧。你帮我再找一家便宜点的小旅馆。水淼淼附在艾婷婷的耳边问,难道你和他真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你们不会谁有病吧?艾婷婷沉默以对,她真希望寒冰走投无路听从欧阳的安排。水淼淼盯着寒冰的眼睛问,你真的不想得到这个天赐良机?好吧,那就对不起了,鹊巢鸠占,我可当仁不让了,今晚我们姐俩住在一起,你俩可以自由行动。水淼淼挽起艾婷婷的胳膊,在欧阳天惋惜痛悔的目光中,趾高气扬地走进电梯。
艾婷婷走出卫生间时,水淼淼正在和欧阳天通电话,柔情万种地安慰他:“不就是一个晚上吗,我又不是一滴露水,见到太阳就蒸发了。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你心上的人儿一定会到来。拜,拜,祝你做个好梦。”响亮地送去一个飞吻后,她把电话压了。
艾婷婷笑道:“是欧阳天吧。分别时那脉脉含情的目光真让人怦然心动。”
水淼淼说:“你要是看上这个小白脸,我来给你牵线搭桥。”
艾婷婷说:“君子不夺朋友之所爱,你也别乱点鸳鸯谱。”
水淼淼说:“我知道你情有独钟,坚贞不移。只是不明白,你们在遮人耳目,还是信仰柏拉图的精神恋爱。”
艾婷婷说:“你还真是知识渊博。能不能说一说你信仰什么主义,该不会是被列宁批判过的杯水主义吧。”
水淼淼说:“沙漠中的一杯水能救几个人的性命,大家一起分享,有什么不好。”
艾婷婷说:“我看喝你这杯水的人,那是饮鸩止渴。胡宝山大概就中毒不浅,不然怎么会把百家书屋给你。”
五十七
有水淼淼的日子,欢笑就是主题歌。三天一晃就过去了,告别的时候,水淼淼拉着艾婷婷的手,快快乐乐地说:“你要是敢忘了我,我会钻进你的肚子里,把你的肠肠肚肚搅个稀里哗啦。”说着,骤然间扎进艾婷婷的怀里,哇地哭出声来,哭得天昏地暗,真的把艾婷婷的肠肠肚肚搅了个稀里哗啦。
艾婷婷附在水淼淼的耳边说:“又不是生死别离,小心哭坏了眼睛,丢了资本,小白脸会不爱你的。我还指望你把丢掉的小白脸让给我一个呢。”
水淼淼的眼里绽放出亮晶晶的笑,在艾婷婷的脸上嘬出一个响亮的吻,气宇轩昂地说:“只要你爱我,我可以丢掉整个世界。”
寒冰和欧阳天看着这一幕,心里痒酥酥的,真想和女人们拥抱在一起,两人对视一眼,会心地握了握手。
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年的气氛就开始火爆起来。稀稀落落的爆竹声迫不及待地呼唤着睡意朦胧的春天。商场里人头攒动,一张张脸上喜气扬扬的。熟人见了面已经拱起手来笑吟吟地道一声:“给您拜个早年,祝您万事如意、合家欢乐、发财发财。”
寒冰和艾婷婷裹在王府井百货大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随波逐流,脸上的凝重和簇拥着他们的欢腾形成强烈的反差,像漂白布上的两个黑点格外醒目。艾婷婷努力振作起精神,撺掇着寒冰买这买那。寒冰麻木机械地听从她的摆布。
回家过年是艾婷婷替寒冰做的决定。这些日子,两期刊物的事已近尾声,回款的速度超乎两人的想象,而且不断有要求追加数量的电话打来。两人一商量,不谋而合,都认为,适可而止,不能贪,于是委婉地拒绝了诱惑。估算有了初步的结果,净利润可达六万左右,而且马上就可以从印刷厂提出四万的现金。
在令人欢欣鼓舞的曙光的照耀下,艾婷婷说:“你该回去和父母、孩子过个团圆年,顺便探听一下单位的近况。”说这话时,她盯着寒冰,目光幽幽的,仿佛在探寻另一条蜿蜒的曲径。
寒冰还沉浸在兴奋的躁动中,往日的细腻便粗糙了许多,他大咧咧地说:“好,你也一样,带点稀罕的东西回去,给父母报个平安,宽慰一下为你悬着的心。”
艾婷婷像在自语似的,“不,我还不想回去,也许永远不想。”
寒冰的兴奋像被扑灭的余火冒着淡淡的青烟,他瞪大眼睛看着艾婷婷,惊诧羁绊着舌头,说出的话,音调都有些变味儿了:“难道连你的父亲也不想见?他肯定牵肠挂肚地惦念着你。”
艾婷婷说:“父亲希望我是一轮太阳,能够照亮他的后半生。而我现在只是一根蜡烛,那点光亮会让他失望的。”她的话一字一句都是长久的思索凝练出来的。
寒冰瞠目结舌地吐出一个“那”字便没了下文。
艾婷婷冷静地说:“你别牵挂我,我早已习惯了孤独。况且,你还要回来的。”
寒冰不情愿地说:“算了,我也不回去了。”
艾婷婷说:“不,就这么定了。现在的任务是买票、采购年货。”容不得寒冰犹豫,她已经出了门。
走出王府井,艾婷婷说,不送你了,我想去看看汪老师。说着拦住一辆出租车,车启动时,才摇下玻璃窗,喊了一句,过了年,早点回来。车到新华社门口,艾婷婷的心还不知在何处游荡,呆呆地傻坐着,直到司机不耐烦地说,到了。她才恍惚地问,到哪儿啦?司机说,到你该到的地方了,付款下车吧。艾婷婷看到新华社的牌子,茫然问自己,我到这儿干啥?直到从记忆的深处浮出汪一凡的影子,才想起没带钱怎么能见汪老师。她愧疚地对司机说,我搞错了,往前开吧。
夜的翅膀悄然舒展开来,璀璨的灯光张开巨网托举着沉甸甸的夜,留给城市一派祥和。出租车从灯海中游出,潜入夜的神秘之中,车灯大开着,把暗夜掘出一道口子,坎坷的路面狰狞地作弄着满身伤残的出租车,司机肚子里的火便用国骂的形式不厌其烦地表达出来,这他妈的算他妈的事是他妈的怎么一档子事,我他妈的算他妈的倒了八辈子的霉。听那恶毒的腔调,像是恨不得立刻一脚把艾婷婷踹到车下去。好在明亮的北斗星沉稳地挂在天幕上,看到那熟悉的小学校,艾婷婷悬着的心落回到肚里。按照计价器上显示的数字,艾婷婷多付了十元,司机依然觉着有点冤,嘟囔出一串儿“他妈的”之后,扬尘暴土地走了。
五十八
巷子口的路灯下,四个亮着肥硕肚皮的男人高吆二喊地在打扑克,逗引得狗吠声此起彼落。艾婷婷站在小院儿的门口,茫然四顾,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她定定神儿,长舒一口气,摸索着走进黢黑的家门。往常逢着这种时候,总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搀扶着她,她不时地故意打个趔趄,佯倒在他的怀里,舒心地喘口气,而后像鸟儿一样欢腾着,咯咯地笑着,迎候着气喘吁吁赶上来的他。那时的黑暗是快乐的。而现在,黑暗张牙舞爪地纠缠着她,她机械、吃力地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