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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定,他就心急火燎地追问我:“这里就咱爷俩,没外人儿,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他那一脸紧张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就想借机逗逗他,于是故意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爹不亲娘不疼的样子说:“今天小倩去参加同学会了,回家以后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教训我,说什么自古‘才子配佳人’、‘英雄配美人’,说她当年没有充分利用好自己的资源,结果找了我真是瞎了眼,她为我‘亩产千斤’,腰枝变粗,嗓门变大,蓬头垢面,青春失色;到头来不仅没有沾到我什么光,反被婆婆讹走了第一桶金,失去了投资的大好时机,还身心受到重创,差点一夜白头……”
岳父听得倒抽凉气,将信将疑地问:“那你妈呢?她就干看着你们两口子打架?”
我唉声叹气作出一副“孙子”样:“您还不知道我妈?这娘倆可从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呀——我妈把大腿拍得山响说她的眼睛是当鼻孔出气了,自己千辛万苦地养大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结果没想到还是个‘赔钱货’,不光陪了自己闺女,还把丈母娘和老丈人您都给搭进去了,都没见过这种又当保姆又倒贴钱的丈母娘!早知道随便闭着眼把闺女嫁给她们同学里随便一个,现在也不至于还住在这到处都是狗屎狗尿的二手房里……”
岳父听我模仿得惟妙惟肖,还真信以为真了,他恨铁不成钢地说:“这帮女人呀,就是眼皮子浅,头发长见识短,光知道跟人瞎比。过日子,只要自己觉得好就行了,何必在乎人家怎么看!我觉得能过上今天这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没病没灾,有吃有喝的,神仙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吧。这俩人还生在福中不知福,着山扒着那山高。走,咱这就回去,我得说叨说叨她,替你讨回个公道,都是你妈把她惯的,还反了她的,把大老爷们说赶出门就赶出门了……”岳父说话间就起身执意要给我主持公道去了。
这个时候当然是不能回去的,我只好实言相告:“爸,您喝口水,消消气儿,刚才是我逗你玩呢,根本没那回事,小倩把她同学带回家了,我是临时逃出来的。”
岳父一听,刚刚挪开的屁股又一下子坐在椅子上了,岳父和我一样,外强中干,也就是跟我这儿嘴上说说,其实,他也不喜欢在丈母娘和我老婆的朋友同事面前抛头露面,基本上家里一有客人,他就借口离开,满街瞎逛游。所以,从这点上看,我们俩还真像亲爷儿俩。不过,他还是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也象他那样没底气,怕见人:“你又不象我这样一没学历,二没本事,用你妈的话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出来躲什么呀?”
我一听,总算找到知音了:“你以为我这样的就算有学历有本事了?错,错,错!爸,你也应该换换脑子与时俱进了,你的衡量标准还是三十年前的,用现在的标准看,我算什么——头发,没人多;长相,没人帅;挣钱,死工资;房子,二手的;车子,自行车!至于学历,现在咱拿杯水往外面一泼,那水浇到10个人里,有二个博士,三个研究生,剩下的五个,都是我这样的,满把抓呀!说起来,我还是一北京的呢!混得还比不上人家外地来打拼的,我还是哪凉快跟哪站着吧,咱就不给北京爷们丢脸了。我现在想起当年我妈逼我掏钱给她买大房子,我就,我就气呀——别的北京孩子大多都是爹妈给准备房子,我倒好,还得给爹妈准备首付,她们俩人住三房两厅,结果我们自己紧张得连孩子奶粉都快买不起了,老少三代挤在90平米的房子里,她们手里的房子像坐了火箭一样‘噌噌’上涨,可我们呢?已经错过了大好的投资时机了。我其实就是个在北京长大的外地人呀,一砖一瓦,一针一线都是自己挣出来的!多亏有你们贴补,在关键时刻一次次借给我们钱,解我燃眉之急,不然,我连这二手房都没得住!我有什么脸面站在她那帮同学面前!我都觉得自己戳不住!”
岳父听我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肺腑之言,不知道从何安慰我好:“你妈做的是过分些,不过‘好男不争家产’,自己挣得还是心里踏实,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不是都好起来了吗?你不要有思想包袱,我们虽然借给过你钱,可是你不是都还清了吗?我们就一个闺女,闺女在难处,我们不帮她,谁帮她?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跟你说心里话,你这女婿我很满意,我们也没有儿子,就算再认你个干儿子,你就等于是我们一个儿。你不要觉得你和我们住一起,就是上门……恩,不是的,我们是来投靠你的,还全靠你们来养老送终呢!”岳父险些把那个“上门女婿”说出来,想方设法绕着圈子宽我的心,真是“良言一句三冬暖”呀!
岳父见他的话颇为奏效,又开始不厌其烦地继续:“你别看他们一个个住着大房子,开着小汽车,他们身上可都背着好几十万的债呢!他们是‘房奴’,‘车奴’,你们多好!无债一身轻!再说,那大房子有什么好住的?房子够住就行了,要那么大反倒不聚人气,物业费暖气费交的还多呢!甘苦自知,鞋子合适不合适,自己心里最清楚,别跟人家比,没准儿‘人之甘露,我之毒药’。咱们这房子地段多好!还经济实惠,你们上班都方便,你妈带孩子抬脚就能进公园,附近三个公园,想去哪个去哪个;我出门就是菜市场,咱们这个菜市场里的菜,又便宜又新鲜,方圆几里地的老头老太太还坐公交车来买菜呢,别人羡慕咱们还来不及,你还嫌弃上了,我跟你说,我就扎根到这儿了,你就是以后再买豪宅,我都不搬走。”
让岳父这一说,我也觉得其实自己过得挺不错的,如果不是老婆参加什么同学会,害得我油蒙了心,我原本也觉得我们生活得挺好的,人就是不能比呀,人比人,气死人!
(五十六)
话说了半天,水已经不那么烫了,我三口两口就把一杯水喝完又续了一杯,岳父很惊奇这里原来还能免费续水,也不那么抿着嘴喝了,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这倒不错,像过去的茶馆,一壶茶能坐个大半天儿的。”我说:“您这风尘仆仆的,看起来还口干舌燥,是上哪遛去了?去趟天津都够打个来回儿了!”
他老人家满面红光的呵呵一笑,又继续夸起“我家是个好地方了”:“咱家真是好地方呀,我最近才发现,从咱家到潘家园坐车很方便呀,拿公交卡,票价打四折,来回才8毛钱,就是在小城市里坐那么远的车也不只8毛钱呀,你说说温总理这么关照北京的老百姓,还烧包着买什么车呀!反正堵的时候,开车坐车都是堵,不堵的时候,开车坐车都顺溜,有时候四个轮子的还没俩轮子的方便,找个车位都不容易。你问我去哪了?——我呀,去潘家园拣漏儿去了。”
我一听,差点没把嘴里的一口水喷到他脸上,岳父连北京话都还没学利落呢,倒是学会了这么个专业的行话,“拣漏儿”就是在古玩市场上用很低的价儿淘到有很高收藏价值的东西。前些年,潘家园号称“鬼市”的时代——当时是有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有一些是家里传下来的老东西,这些人因为种种原因都不愿意大白天出售,于是都赶在天蒙蒙亮之前借着昏暗的路灯交易,气氛诡异因此称为“鬼市”,而现在,潘家园早从原来的露天地摊搬到了大厦的柜台里,条件是好多了,但是想在潘家园“拣漏儿”应该说基本不可能了。现在造假的工夫五花八门,即使是火眼金睛的行家里手也有看打眼的时候,更别说是岳父这种半道出家的门外汉了,尤其是前不久他刚被人家忽悠了一千块钱去买“药”,于是我好心提醒他:“现在古玩市场良莠不齐,真货少,假货多,连那些鉴宝节目都是在帮卖主忽悠人,你小心被别人骗了!”
岳父得意地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骗——我?怎么可能?骗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我刚刚涉足收藏,就怕受骗上当,从来不买超过10块钱的东西。我到潘家园也就是开开眼界,还没买过什么东西。”
我一听哈哈大笑:“就您这还玩收藏呢!您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去,非把人家下巴笑掉不可。就您这‘从来不买超过10块钱的东西’,您能收到什么好玩艺儿呀?”
岳父看我狗眼看人低,深感屈辱,“刷——”的一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你先看看再说!”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块黑色的RADO雷达女表,陶瓷石英机芯,做工精致,再掂掂份量,还真不轻,除了表带有些磨损,表盘至少有七八成新,应该是真的:“这个倒像是真的,你多少钱淘到的?”
岳父得意地笑着说:“10块,这是到现在为止我最大的一笔‘投资’了。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赖吧?”
我差点又喷出一口水来:“10块钱您还投资呢!您这还真叫‘拣漏儿’,这种表我见过,百货大楼卖1000块钱左右,即使是二手的,也得600块吧,哪个冤大头吃错药了,10块钱就卖给你?”
岳父接过来拿手小心地摩挲着,敝帚自珍地说:“何止600?你看看这成色,看看这机芯,1000块我都不卖,这是我淘换得最成功的一个物件儿了。要不是那人不识货,当时表也不走了,他以为是块坏表,也不会落到我手上,他要价30呢,我死磨硬泡了两钟头才砍到10块钱!”
岳父简直是太逗了,就20块钱,他也犯得着磨两个钟头的嘴皮子,30块和10块有多大差别呀。不过,真是有失必有得呀——他老人家买药亏了一千块,没想到居然“白捡”了一块几乎等值的手表。
我还从来没见过老爷子对一件事情如此痴迷过。他一向少言寡语,对吃喝玩乐都不感兴趣,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缺乏爱好和生活情趣的人,没想到他也有自己的癖好,并且早已深陷其中,乐此不疲。这会儿,他已经打开他的大书包,向我展示他的“战果”。只见他精心地从他的“百宝囊”中拿出一个个小布头,每一块小布头里都小心包裹着一块表,不一会儿,十几个老式怀表和各种杂牌国产手表就摆满了小茶桌,我用手一呼啦,居然还有两块是“劳力士”和“伯爵”这样的“名表”参杂其间。不过,仔细一看就发现做工粗糙色泽晦暗,比假货还假:“这几块可不灵了呀,怎么样?看走眼了吧?在这种地方您还想淘到“劳力士”?那不是做白日梦吗?”
岳父嘿嘿一笑:“我看你才是做白日梦!这都是两块钱买来的东西,要是真的那才怪呢!我就是买来练练手,你看看它们走得准不准。”我一看这一堆“破表”,居然还都在马不停蹄“哒哒”地走着。岳父又得意起来了:“我买的时候,它们可都不走呀,有的是因为没有电池了,有的是因为机芯坏了,我都一个一个地把它们修好了,你看看,现在它们一个比一个走得快!”
我笑他:“别人的表都是看走得准不准,你的表却是看走得快不快!你还嫌时间过得不够快,想让自己老得更快点呀?”
岳父并不在意,只管兴致勃勃地和我分享他的“成果”,想来一定是平时憋坏了,一直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些“累累战果”,今天难得在我面前显摆显摆。最近岳父一回家就猫在书房不出来原来就是在鼓捣他的这些“破烂宝贝”呀,难怪有一次我无意间推门而入时,他慌乱不堪遮遮掩掩,桌上还摊着好多我老婆的时尚杂志,我还奇怪,他难道是在偷看时尚杂志里的美女和大腿?也不像呀?他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头,平日里见到女人都目不斜视,不应该有这种癖好呀。岳父说着又打开了一叠纸,原来是他把我老婆时尚杂志里的“名表广告”都撕了下来,有辛迪克劳馥代言的“欧米茄”,刘嘉玲代言的“伯爵”,还有百达翡丽;江诗丹顿等等世界一流名表广告,也许这就是岳父的“淘表指南”。 岳父这几年来,不知不觉已经学会了北京人潇洒而又马虎的活法。臭豆腐就烤贴饼子,也能吃得有滋有味。拿头蒜放进乘满水的烟灰缸里,等抽出嫩芽来,绿盈盈地摆在窗台,也能当水仙,屋子里立刻便情趣盎然了。这种简单的生活,不乏乐趣,不在乎东西好坏,也不在乎胜败输赢,图的是那份随意、自在、可心、舒坦。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对我说:“这些也就是茶余饭后过过眼瘾,像我这样的小玩闹不可能花大价钱买名表,再说收藏原本就是图个乐呵,要是变成“砸钱”,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我的目标还是在低端品上,等我把修表的技术练好了,我准备搞点大手笔,选择50年代计划经济时期的国产机械表作为以后的收藏目标,那时候咱们国家的手表生产还处于启蒙阶段,很多国产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