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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也满意地说:“是呀,只要能上这学校,这钱花得值呀!”哪知话音未落,就见前面有两个身穿校服的小男生和小女生就旁若无人地拉上了手。再看这附近因为临近大学,所以到处都是一对一对,郎情妾意的大学生。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再加上我那一眼看上去就漂亮惹眼的闺女,这可如何是好……想象力丰富的我,马上联想到我那刁蛮闺女若是哪天满不在乎地给我带回家一个小女婿,我不翻白眼不晕倒才怪呢!一想到这里,我一屁股坐在马路上牙子上,再也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就这样,等待挑选了几个月的机会终于还是泡汤了。我有些气馁,丈母娘却愈挫愈勇:“不是说东(城)西(城)海(淀)吗?海淀不行,咱们找东城呀,上不了xx附中,咱们上二中五中呀!”
我一听,马上又打起了精神:“早说呀,东城离咱们家还近呢!我还是五中出来的呢!不也养家糊口了吗?而且买个城里的小平房还少花钱!大家压力都小点。”这次,我们目标明确:直奔东城名校——府学而去。
府学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可是已经有600多年历史了,一看这深宅大院,古木参天,岳父就稀罕得如同见了宝贝:“这环境,这气氛,这不好好读书真辱没了人家这几百年的门槛了。”说也奇怪,我那向来对一切没有三分钟热度的女儿一屁股坐在门墩上乐得直冒鼻涕泡,死活也不起来。把我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宝贝,你喜欢这地方吗?那咱们就把你的户口迁到这里好吗?”
女儿学着清宫剧里皇帝的口气,满嘴跑风的对我说:“朕准了!”
我连忙配合,甩下马蹄袖,作跪拜状,尖着嗓音说:“奴才这就去办,皇上您就情好吧!”
我们又辗转寻觅了两个月,终于等到了一间惨不忍睹的10平米的小平房出售,位置就在学校后门,户口一转到这里,几乎万无一失的可以上府学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向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丈母娘都没有看到房子,就决定付全款。事到如今,房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巴掌大的一块地儿能够让孩子上好学校。
这回我们全家到齐,在第一时间赶来交钱。没想到,和我们同时到的还有一家人,也要买这间房:“我们孩子都五岁多了,马上要上学了,你们孩子还不到两岁,你们和我们争什么呀!”那孩子他妈泪眼汪汪,几乎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心里特别不落忍:“那要是您着急,就您先买吧,我们再找找别的房。”就这样我心一软,机会就拱手让了出去。
可是,过了两天就峰回路转了,我们在学校附近看别的房子的时候,恰巧碰见那孩子的妈妈:“那房子我们不要了,还是你们买吧,学校有规定,户口必须迁过来三年以上的才能上这学校,如果是临时为了上学才买房子转户口就一概无效了。所以我们现在买已经晚了……”她一脸惆怅地看着我们去过户,郁闷地低声数落着身边埋头默默抽烟的老公:“看看人家,早早地就知道给孩子铺路了,哪象你,临时抓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不小心竟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
这一波三折才买到的房呀,十平米二十万。可是我却觉得是我有生以来最最英明果断的投资。急不可耐地带着朋友开着他刚买的二十万的新车来看我二十万的房,经过了泥点横飞的羊肠胡同,捂着鼻子路过了正在翻修的公共厕所,低头走进屋内,待我一开电灯,他一个惊呼:“哇噻——这不就是白公馆渣滓洞嘛!这小铁床——真象老虎凳呀!你真是太有财了——花这么多钱,买这样的破房!”
而另一个马上就要有孩子的朋友却一个劲纠正:“你懂什么!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人家这叫远见!这叫未雨绸缪!这步棋走得太对了!哦,对了,这附近还有这样的房卖吗?要是有,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个小小院落原先是一户人家,后来拆成了五间鸽笼似的小房子,这个院里买房的人全是为了孩子上学。我隔壁是一间只有6平米的小房子,刚够放下一个双层高低床,爷倆正挤在那里看动画片,不时传来“咯咯”的笑声,他们知道新邻居来了,很热情地出来凑热闹:你们买这的房子,算对了。 现在赞助费都快到十万了,而且今年学区又缩小了,稍远一个胡同,过几年可能就没戏。就这前两天家访,老师还挑理呢!什么你这房子太小了,条件太差了。我说,我没钱,我们爷倆住这6平米都好几年了。隔壁还有一家也是刚买的,虽然面积比我的大,但是都是违规自建,房本上只有8米,他们是花3万一平米买的。我一不小心又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当然还有一个哥们更惨,他不知道怎么被忽悠地买了我们院门口的过道,并没有房子。户口是落下了,可是学校一家访发现人户分离压跟没有房子,还是上不了。这哥们急了,非要连夜盖一座房子起来。给学校看看。结果遭到大家一致抗议:你房子盖起来,大家没有大门了,怎么进出呀?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在大门上盖一个二层,下面是门;大家还能进出。他屁颠屁颠去找房管局批了,还不知道结果怎样。
这样比较下来,我们全家都觉得象拣了个宝,虽然这房子注定要空上三四年,但一点也不冤。难得的是还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孟父孟母一起关注最新教育动向,我们再不用担心因为消息闭塞而悔之晚矣了。于是,在600多年的朱红校门前,我们拍了一张幸福的全家福。
(二十二)
与此同时,我妈也如愿地搬进了大房子,开阔的落地窗透满初秋的阳光,一切崭新得赛过他们当年的新房。
房子是今年五一拿到钥匙的。当时丈母娘准备回老家,每年他们老两口都要回去一次办理例行的退休检查,其实,就是检查退休人员是不是还好好活着,之前,据说有人死了很多年还在领退休工资。原本,我建议岳父对着摄像头,用QQ让那些官员检查一下就可以了,可是最后还是没有联系成功,加之,丈母娘又犯了思乡之情,我们商定那就趁“五一”我俩放假,把他们送回去呆两个月,然后我们回来也能过过小两口的轻松日子。
一切都想得天衣无缝,可没想到,就在临行前两天,我突然接到我妈的“通缉令”:“新房的钥匙我拿到了,准备趁‘五一’装修,你五月一号早晨7点准时到我家报到呀!”我妈一向和我分的清楚,自从我结婚后,她就一口一个“你家”“我家”的。
我一听这“霸王条款”,立马就急了:“啊?!我已经定了旅行团,五一早晨6点去中原旅游了。不就是装修吗?之前,我不是把装修公司都联系好了吗?我爸和你都没什么事儿,你们盯着不就行了?再说,我6号就回来了,你们盯前几天,我来盯后两天吧。”我以为这样就能说动她。哪知她是存心找碴,不想让我和老婆过两天逍遥日子。
我妈在电话那边就象点燃的鞭炮一样传出刺儿的劈啪声:“我告诉你,大过节的,你就得在家呆着陪着我,别想一拍屁股走人,自己逍遥快活去,我再说一遍,你五一早晨7点准时到我家报到,哪也不能去……”
我当时血气骤然升至头顶,长期的拉锯战已经把我的神经和耐性都磨损得异常脆弱,没等我妈说完,我就以更大的嗓音盖过她:“我和我媳妇从认识以来都没有出门旅行过,你们就知道享受——不带孩子,住大房子,又跳舞,又赚钱,逛欧洲,游埃及,我们就是傻子?现在好容易孩子大了点,也有人帮我们带孩子,我们就想趁这么几天宝贵的时间去附近走走,这有什么不对呀?你还横加阻拦?你非要把我摁在你身边呀?我已经结了婚有老婆孩子了呀!”
“好,是你媳妇儿这么说的吧!行,我找她说去……”电话那边传来我妈的歇斯底里声。
我不敢告诉我妈丈母娘和孩子要回老家,而是撒谎说是和老婆一起出游,说实话,有丈母娘在我家坐镇,我妈是不敢太造次的,这也是我不想让丈母娘离开的原因,她就象头大象,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是体量巨大,往那儿一坐,就颇能压得住阵脚。如果我妈知道她一离开,一定会倚老卖老趁机狠整我老婆。那样的话,天下一定大乱。
正在里屋归心似箭收拾行李的丈母娘和老婆闻声而来,老婆一脸紧张惶恐焦虑的神色。我颓唐地看着她,一脸无奈地说:“是我妈电话,她又发威了,不让我五一出门。她还要给你打电话,快把你手机关了。”老婆一听,小脸煞白,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倒。我和丈母娘刚把她搀扶到沙发上,我的手机又响了,原本我不想接,但是一看是外地号码,就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上海的舅舅打来的,原来我妈挂了我的电话就给我舅舅打电话告状去了,我93岁高龄的姥姥跟着我的这个舅舅,她居然也抄着上海话叽里咕噜地劝我“五一长假,多陪陪你姆妈。”我真是好气又好笑,原本是母子之争,居然我妈还找来她妈和她哥哥做援兵,搞得这么复杂来压我一头。连一向疼爱我的舅舅也墙头草一般向着我妈说话。
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必须要让他们知道知道了:“我和我老婆结婚三年了,孩子都快两岁了,我们还没有度蜜月呢,我妈也不帮我带孩子,一直是她姥姥带孩子,还是她姥姥想让我们放松放松,趁长假出去玩一次,舅舅,我都三十多了,还没有坐过火车呢,我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北京,说出来我都嫌丢人,我都陪了她三十年了,就这5天我出去玩玩,这不过分吧?!”
听到我说得这么恳切,舅舅也觉得我妈有点过分,答应帮我争取争取。十分钟后,舅舅的电话再次打来,说是大家都各让一步,前三天我出去玩,后四天陪我妈逛建材市场。还说今年争取到北京来一次看看我的孩子。我长出一口气,一场飞来风波总算平息了。
(二十三)
两天后的凌晨,我们全家踏上了南下的列车,第一次坐火车的感觉奇妙而新鲜。听起来也很滑稽,三十多岁才第一次坐火车,其实,象我这样在北京土生土长,没有坐过火车的人大有人在,也许是生在天安门,长在红旗下的优越感让我们觉得没有必要离开北京,这里是天子脚下,祖国心脏,全国人民都纷至沓来,我们何苦要离开呢?之前,我甚至以为西安省的省会是陕西,搞得我那祖籍西安的岳父哈哈大笑,要知道想博得他那一笑可是太难得了。
越往南走,铁路两旁的庄稼就越高越茂盛,一路上,丈母娘教会了我如何识别韭菜和麦苗,她还顺便过了一把忆苦思甜的演讲,把上山下乡,住窑洞放羊的前尘往事又拉出来给我们晒了一遍,然后再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感叹现在难得的好日子。
火车刚一到站,我就被前来接站的浩荡阵容吓了一跳,先是老婆的表哥表姐夫蹿上来大包小包地就接过了行李,我们被他们怂恿着出站,在出站口一排两列大人孩子大概有近二十个人列队欢迎我们,我从小在北京和我爸妈过惯了冷清日子,从来没有被如此礼遇过。着实得受宠若惊了。在丈母娘和老婆的指引下我一一和他们打着招呼:“大舅舅好,二舅妈好,三姐夫好……”他们无一不是喜笑盈盈。我有如众星捧月般地被他们送上一辆别克车里,就为了接我们几个,居然开了四辆车过来,象迎亲队伍一样把我这个北京女婿迎回了家。原来我就听人说,北京人下地方,就象是干部视察一样,看来真是这样呀,地方人民太热情了,就是我几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话,只好拼命咧着嘴笑,不停地打哈哈。
车行至繁华路段,这个新兴城市象局部微缩了的北京,除了房子矮了些,马路窄了些,很象十多年前的北京二环里,看到正在大兴土木的新楼盘,也起着和北京一样半土不洋的名字:西班牙风情,左岸右岸什么的。看来北京上海的抄国外的,地方就抄北京的。我还以为要走多远才能到家呢,原来前后不过15分钟时间,车就缓缓驶入幽静的大学区,停在一座半新不旧的六层板楼前。匆匆放好东西后,我一一送给三姑六舅们礼物,大家皆大欢喜地去早已定好的地方吃饭。
之前,我就知道,丈母娘有两个哥哥,三兄妹患难与共,感情深厚,我老婆小时候几乎多半时间都是在这两个舅舅家长大的,所以和那些表哥表姐们也情同亲手足,亲如一家。我从小就渴望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在一起吃饭,如今终于得尝所愿。但奇怪的是,他们却很自觉地男女分桌,我拉着两位舅妈坐过来,但她们几乎是诚惶诚恐地还没有把椅子暖热,就忙不迭地回到女人孩子那张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