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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顶住鬼子这次进攻,这次顶住了,以后就能顶住!”老旦情急之中大叫着。
前沿阵地已经被炸成了一个火山口,估计是日军用了大量的燃烧弹,整个战线上烧得通红,鬼子发疯一般的喊叫已经听得清清楚楚,阵地上仅有的两挺重机枪已经开始射击,老旦估计刚才那一顿炮火又至少造成了一半左右的人员伤亡,预备队只能现在就投入战斗了。
“我现在就去!”顾天磊应道。
现在是紧要关头,鬼子从四个方向同时发动了进攻,此刻天上至少有二十多架飞机飞来飞去,一边扔炸弹一边给日军指示轰击目标。顾天磊知道,如果挡不住日军这次攻击,四条防线上只要有一条被日军突破,鬼子涌进城来,其他三条防线都只能主动放弃。师部明确传达了命令,每一条防线战至最后一人,最后一弹,也不许后撤一步,违者杀无赦!可见保持这条防线是多么重要,这也是等待援军到来的唯一办法!
“只能硬拼了!”
顾天磊操起一只步枪,带着两个警卫员向前线阵地跑去,路上他看见了朱铜头装牛肉汤用的大桶,被弹片崩得象漏勺一样,却不见人,心里很是纳闷,莫非这厮壮烈了,咋不见尸呢?不会是当了逃兵吧?
到了阵地上,顾天磊惊奇地看到,幸存的二十多个战士几乎是趴在平地上向日军射击,战壕已经被炸得参差不齐,炸起的土填平了战壕。陈玉茗浑身是血,扯着嘶哑的喉咙指挥着。日军大概三百多人已经冲到了离阵地不到百米的地方,开始一边射击一边冲锋。粱文强的3排赶到了,立刻架起武器向日军射击。顾天磊意外地看到朱铜头趴在一个弹坑里,喊着号子往外扔着手榴弹,这厮膀大腰圆臂力过人,也不用助跑,轻轻松松一扔就是三十多米,旁边一个小兵给他喊着方向:
“朱哥往左扔一点,还是那么远,嘿呦,你好象正砸在小鬼子头上嘿!不对?朱哥,这个你忘了拉弦了!没炸!再来一个!”
“他妈了个逼的!老子让你打我的桶,老子让你打我的兄弟,看家伙!”
朱铜头在坑里扔得性起,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原来他在往回跑的时候被炮火炸得抬不起头,一颗迫击炮弹正在他脑袋前方三米多远的地方炸开了,把套在他头上的大桶炸得飞了起来。朱铜头吓得当时就尿了,上上下下摸了半天发现居然没有挂花,立刻抱过那个桶来亲了又亲。回头一看,照明弹下面的阵地上杀声震天,鬼子已经在往上冲了,再看看连指挥部,也已经被炸成了一团火。朱铜头前后徘徊了一会儿,从地上拾起一颗手榴弹,脚一跺就跑回了阵地。陈玉茗看他回来了非常意外,知道他枪法很臭但力气不小,就安排他去扔手榴弹。朱铜头使出了打小练就的扔石头打狗的看家本领,扔了十几颗下来,居然弹无虚发,统统扔在鬼子人最多的地方,并且还扔得很有技巧,时间掐算得很准,俱都是落地即炸。为了炸到躲在土坡后面的鬼子,还扔出去两个在空中即爆炸的,直炸得鬼子们嗷嗷叫,只要听见那边一个杀猪一样的吆喝声响起,鬼子就赶紧挪窝。
阵地上两挺机枪配合得恰到好处。一大群鬼子被打死在阵地前面,其余的也被压回到四十米开外的沟里不敢露头。
“陈玉茗你们怎么样?”
“呦!顾连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老哥呢?”
“他没事!伤亡情况怎么样?”
“你说啥?”陈玉茗的耳朵几乎被震出血来。
“我说这里的伤亡怎么样!”
“哦!我们排只剩下十二个人了,都受了点伤,其他的都在炮火中牺牲了,幸亏粱文强他们赶得及时,要不然这个屄口子就堵不住了!”
“注意保持战斗队形,大家不要都挤在一条线上,让战士们三个两个的到那些弹坑里去,打退了敌人注意去拣他们的武器弹药,尤其是手榴弹,我们的弹药一定要节省啊,朱铜头!你给我扔得悠着点,别光顾了过瘾!”顾天磊对他们的成绩很满意,以半个多排的牺牲瓦解了敌人一次三百人的冲锋,实在不易。
“鬼子没有下去的意思啊!”
“那是!他们和咱们一样,屁股后面也有督战队,你还是快点走吧,眼见着鬼子又要上来了……”
果然,随着几发平射炮打过来,几颗烟雾弹在阵地前爆出一团团浓烟,在黑夜里看不清颜色,鬼子们一声高喊,纷纷从地上站起来又开始冲锋。
“先不要开火,节省弹药,等他们钻过来再打!”陈玉茗大声命令,突然,一架飞机从浓烟中猛地钻出来,转眼就到了阵地上方。
“隐蔽!卧倒!”
顾天磊的喊声还没落地,敌机就开火了。几个战士刚来得及抬头看,就被从天而降的子弹打得血肉四溅,趴在机枪上的大薛躲了一下,但是枪杆子粗的机枪子弹还是打中了他的腿,大薛的左腿“喀嚓”一声就分成了两截,小腿肚子远远地飞在一边。两个战士见状,忙扑过去扶起他,一个立刻拿出绷带来要给他包扎。大薛疼得嗷嗷直叫,大喊着两个战士听不懂的话,朱铜头在旁边大喝一声:
“他让你们去操作机枪,别管他!鬼子上来了!”
说罢,朱铜头就把一颗手榴弹扔了出去。战士们开火了,子弹在夜空中拖曳着火红闪亮的尾巴,齐唰唰地射向张牙舞爪的鬼子,赵海涛那边的小钢炮也开始火力支援。阵地上顷刻弹雨如蝗,血漫当空。顾天磊用裤带把大薛的腿扎住,把他那半条腿捡回来塞到大薛手中,吩咐通讯员把他抬走。大薛不干,一把将小兵通讯员推了个跟头,情急之下居然喊出了一句响亮的话:
“我不走!”
战士们激战之时听到了大薛的话,竟一时不开火了,他们惊讶得象是见了鬼,只听说过哑巴说话铁树开花的故事,没见过喉咙被子弹打烂了还能喊口号的大兵!朱铜头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大薛!原来你装哑巴装了这么多年啊?你当年洞房的时候,我们都在你窗户下面听,那个时候都没听你哼哼过,如今断了一条腿,你又能说话了,我替你谢谢小鬼子啦,王八羔子们!看家伙!”
大薛竟呵呵笑着爬了上来,推开被子弹击中头部的机枪手,将轻机枪稳稳地顶在肩上,大吼一声就扫了过去。
顾天磊此刻心急如焚,好在“虎贲”的炮兵已经开炮了,八门炮都在支援东门。鬼子的冲锋队伍损失不小,然而这次冲锋格外猛烈,不管身边的鬼子如何倒下,剩下的仍然高喊着冲过来。阵地前面层层叠叠的日军尸体象麻袋一样摞了起来,后面的鬼子象跨栏杆一样跃过来。在前面弹坑的几个战士子弹象是打光了,一个想跑回来,被鬼子追上了,用刺刀钉在了地上,另一个机灵的猛地蹦出去,操起地上散落的日军步枪,照着迎面而来的鬼子就是一枪。顾天磊认得那是老旦从黄家冲带来的小兵黄克方,步枪子弹将鬼子脸上打出一个拳头大的洞,一大团东西飞了出去。可还没等黄克方开第二枪,两个斜次里冲来的鬼子借着前冲的力量,用刺刀把他刺了个透穿,黄克方疼得大叫,丢了枪用两只手去抓鬼子,可是怎么也够不着。一个鬼子拔出刺刀,再重重刺下,小兵黄克方一声不吭地倒下了。正在散兵坑射击的粱文强见状勃然大怒,操起机枪立起身来,将两个鬼子打得犹如蜂窝一般,随即嚎叫着端着枪冲了出去。刚跑出两步,一串流弹正打在他的胸前,崩出一片血雾。
“排长!”
3排的几个战士高喊着冲出战壕,要把他们的排长救回来,但立刻被鬼子打倒了。粱文强几个趔趄跪倒在地,用机枪支着自己的身体。他伤得很重,几乎动弹不得,只能心急如焚地望着越来越逼近的鬼子。一个鬼子过来抢走了他的机枪,和另一个鬼子扛起他就往后面跑,陈玉茗见状急了,可又不敢开枪,他着急得正要冲出去,顾天磊一把将他拽住,大声呵斥道:
“阵地要紧!现在还不能冲锋!”
弟兄们急得眼泪直流。粱文强被两个鬼子牢牢地抓住挣扎不脱,他明白鬼子是要抓个活口,真后悔身上没绑个手榴弹。眼看离弟兄们越来越远了,显然是大家不敢开枪,否则早就把这两个鬼子收拾了。朱铜头也是急得四处找步枪,拿起来又不敢打。这时只听得粱文强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喊:
“弟兄们!打死我!铜头,炸死我!”
刚才冲出去的3排的战士们被压在那一堆鬼子尸体后面。鬼子也放慢了进攻速度,开始朝这边扔手榴弹放枪,陈玉茗见梁文强被拖得越来越远,猛地冲到朱铜头面前,大声命令到:
“扔手榴弹,再不扔就来不及啦!”
“我不!咱们得去把他救回来!”朱铜头大哭着说。
“你犯什么混?想救他,根本不可能!要是鬼子知道了我们在这边只有一个连的兵力,阵地就完蛋了!你要让文强活受罪么?你要让他当叛徒么?我告诉你,他落在鬼子手里只会死得更惨!你要当他是兄弟就成全了他,服从命令!”
陈玉茗的眼泪在满是血痂的脸上冲出两条泪痕,眼睛红得象野地里的饿狼,这是多么痛苦的决定啊!
朱铜头咧着嘴哭嚎着,默默的从弹箱里把最后三颗手榴弹拿起来,仰天哭道:
“粱文强!别怪你兄弟啊!我的好兄弟啊……兄弟铜头帮你来了!小鬼子,我操你妈!”
朱铜头看准方向,趁着又有两颗照明弹点亮的光,挨个把手榴弹扔了出去。三颗手榴弹先后落在粱文强和两个鬼子左右,将他们一起炸得支离破碎了。朱铜头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跪倒在地,然后哭嚎着一头撞在地上。
“妈的,电话线炸断了……黄睿凌,去团里跑一趟,要求炮兵全力支援东门,否则就顶不住了。”顾天磊见炮兵突然停歇了,急得抓耳挠腮。
这时,赵海涛的4排奉老旦之命增援了上来。4排战士们憋了好久,在那边被鬼子的炮弹折腾得要疯了,一上来就嘁里咯嚓地把阵地前面的鬼子赶了下去。鬼子那边显然也多了一支增援部队,又纠集一百多人反攻上来。两架飞机在阵地上突然扔下了几颗燃烧弹,战壕里猛地腾起两人多高的火焰,十几个伤兵哭爹喊娘,在火焰里发出几声惨叫,就没了声息。战壕里大乱,顾天磊一边拍熄身上的火苗,一边命令大家不要乱。一群鬼子趁机冲到了阵地前面,散兵坑里的十几个战士已经和他们扭成了一处。这枪是没法子放了,顾天磊和陈玉茗对望了一眼,二人在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对方必死的决心,两人齐声大喊:
“弟兄们杀鬼子哪!冲啊!”
“给排长报仇啊……”
几十个战士猛地跳出战壕,一边开枪一边向鬼子扑去。跑在前面的几个兵都是3排的,打头的战士拿着几颗冒烟的手榴弹冲进鬼子堆里,也不管他们扎在自己身上的刺刀,用手榴弹砸碎一个鬼子的头,随即就在轰的一声中把自己和七八个鬼子炸得血肉横飞。鬼子原以为这阵地上应该没什么抵抗能力了,一看来了这么多增援的部队,有点摸不准这边的实力,又看到这帮中国兵如此之不要命,拼杀了一阵终于退了下去。
陈玉茗和顾天磊带着战士们追了一阵就退了回来,把鬼子一路上丢下的武器都拣了回来。二人乐呵呵地跳回到战壕里,惊讶的发现朱铜头没有冲锋,在那里哭得象个泪人,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已经被烧成了焦炭的战士,那战士的一只手里还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半条腿……
“大薛!”陈玉茗扔下枪支,哭喊一声扑在了地上……
第十三章血祭孤城
在湿漉漉的防空壕里,老旦低头盘腿儿坐着,静静地听着顾天磊和陈玉茗向自己汇报昨晚的战斗。当陈玉茗哭着说包括梁文强、大薛等三十多个弟兄战死时,他的心猛地一揪,象是被几颗灼热的子弹穿过了一般,胸口象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眼前浮起一排模糊的影子……他真想号啕大哭出来,以发泄这种强烈的痛苦。是自己曾一度给这些兄弟带来了安定的生活,然而也是自己又把他们拉回了生死的战场,把他们推向了死亡!他们守寡的女人将从此愁云惨淡,年幼的孩子将记不起父亲的模样……这是自己做的孽么?可是,对这场战斗而言,他们不过只是目前已经牺牲的几千‘虎贲’兄弟的一小份子,几千壮士的牺牲得以让这座城市尚未落入日军的魔爪,让其他的弟兄们得以保全,继续战斗!
顾天磊的声音有些颤抖。老旦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靠着壕壁,很吃力的样子,两只拳头攥得发抖,眉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