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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俺家原来就是种茶叶的。”
“嗯,谁让你参加的解放军?”
“俺自己愿意!”
“为个啥?”
“解放全中国!”
“嗯,是个好娃子,你们班长是谁?”
“报告首长,五班班长李小建就是我喽!”
“呦呵,川军哦。”
“报告首长,没错,我家在绵阳。”
“交给你一个任务。”
“首长请指示!”
“保护好这个五根子,不准他牺牲,要让他在新中国过上好日子!”
“是!坚决完成任务!”
“谢谢首长,首长你叫个啥?”根子怯懦的声音问道。
“哈哈,你连我都不知道?你去问你的连长同志把,我先走喽,哈哈。”一阵笑声传来,老旦知道这里至少也有十多号人。
“你个死娃子,咋的连粟司令员都不知道?李小建,五根子,你们两个都给我写检讨上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呵斥道。
老旦大吃一惊,刚才说话的莫非就是共军这边的司令员?怎么当头的敢跑到这前线的地方视察?莫不是国军已经大距离后撤了?更让他惊讶的是,怎么共军的上下级关系这么融洽?国军长官趾高气扬整天戴着白手套和墨镜,弟兄们整天趴在冰冷战壕里却只穿着单衣,这差别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听老乡们说,共军部队当官的和当兵的吃喝都一样,说这是纪律,是当年红军半死不活爬雪山时候养下的规矩。也难怪为啥子共军的头头们都呆在陕西农村,吃穿拉撒睡都和当兵的别无二致,不象委员长住在总统府里。真不知道共军那官是咋球当的?也睡在炕上?那多没气派哪?共军当兵的不知道也有没有大洋拿?刚才听那个五根子的意思,也没人逼他参军,自己非要来打仗,图个啥呢?
不知不觉地,老旦觉得身上越来越麻,如同千万只毛虫在噬咬自己的骨头。两只脚冻得针扎一样的疼,肚子里的凉气和放不出去的屁游走在肠胃里,顶得异常难受。这漆黑的洞就象一口棺材,从弹药箱的缝隙里只能透进一丝丝的亮光。他蜷缩成一团用尽全部的毅力坚持着,盼望黑夜早一点降临……
第三章保卫武汉
武汉,清晨。
大战来临之际,北方战士第一次见到长江,十分享受这江面的宁静。在老旦看来,和自己家乡板子村边那小水沟般的带子河相比,这长江是简直是太过震撼的壮美了。清晨的江雾漫过前沿阵地,沉甸甸地附着在人身上。一些水鸟低低地掠过江面,翅尖在水面上划起一道道涟漪。东边的云彩渐渐被染成了橙红色,渐次越来越亮,变成金黄。天水相连的远方,红红的太阳足有脸盆大小,慢慢探出地平线,缓缓上升,越来越耀眼,终于放射出冲天的光芒。浓雾开始散去,蜿蜒而去的大江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老旦和战友们深深地陶醉在这美丽的景色里,一边抽烟,一边悠闲地活动着僵木的四肢,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着。真不敢相信这里竟是战场。
“俺家早晨的太阳比这个还要大,整个庄稼地都是红的……就是没有这么大的水汽!”
“你看走眼了吧?你家在山的西边,歇活的时候你看见的那是头晌忽的日头。”
“小六子没看走眼,准是和他的相好在山顶上窠臼了一宿,早上被大日头晒了两人的屁股。”
大家哄堂大笑,老旦笑得差点被烟头烫了嘴。
“别听他瞎掰,石筒子他们家住在窑洞里,专拣背阴的地方挖。早上不下地,晚上不回家,跑到他们村的寡妇那里鬼混。俺家那的太阳就是比这个大!”
“老连长哪,你说鬼子的旗子为啥子用太阳的样子,他们那里是不是天天都可以看见这样?”
不知日本在东西南北、在海上还是山上的老旦懵了。他着实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不过他脑子倒也转得挺快,想起曾在地里干活扭了腰时,女人给他买来的狗皮膏药和日本人的旗子颇有些神似,就撅着下巴地胡诌道:
“俺估计日本鬼子腰杆都不好,大概是日的太多了,男人和婆娘每人腰里都贴着狗皮膏药,贴得多了有感情了,就打在旗子上作招牌。”
大家都被逗得前仰后翻。有两个伤还没好的兄弟按着伤口笑着,边笑边喊疼。大多数战士的见识并不比老旦多,于是这胡话居然还有人信。
“敢情了,小鬼子都那么矮。俺爹说了,你要是天天按着女人干,早早的就佝偻个腰杆子,你的娃个头也长不到哪去!贴膏药有个球用?”
伤兵兄弟的伤口到底还是被小六子一本正经续下来的笑料逗崩了,阵地上笑声鼎沸。战士们一个接一个添油加醋的把故事传向阵地后沿,此起彼伏的笑声把清晨的阵地变得生气盎然,大家暂时都沉浸在这难得的欢乐之中。
“喂,你们看,太阳那边飞过来好多鸟唉!”一个战士喊道。
老旦擦去笑出来的眼泪,揉揉眼睛向着太阳望去,只见十几只鸟聚在一块,高高低低的缓缓飞了过来,煞是好看。大家都纳闷这个季节的东边怎么会有鸟飞过来,有战士还诈唬着拉开架式准备打两只下来熬汤,但只片刻就有人喊了起来:
“是飞机,是他妈狗日的鬼子飞机!快准备战斗啊!”
大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老旦仔细望去,隐隐约约的膏药旗已经可以辨认,一个整齐的编队——十二架飞机正在朝着阵地飞来,已经可以听见那恐怖的马达声。阵地上顿时在一片慌乱中炸开了锅,好在很多是有经验的老兵,虽然心慌但还是迅速地归入战斗位置。前哨有人已拉响了空袭警报,后方的警报也立刻呼应,刺耳的手摇警报器发出的共鸣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刹那间,这清晨的大江美景顿失色彩,朝霞如血,整个外围阵地骤然陷入一片紧张的、死亡的气氛之中。
“嗵嗵嗵……”防空岸炮开火了。“梆梆梆……”阵地两边的高射机枪也开始呼啸。天空炸开了一团团黑色的烟雾,拖着尾火的机枪子弹织起一排排闪光的弹幕飞向越来越近的敌机。
有两架敌机被打中了,其中一架在天空里炸了个粉碎,火花四溅,另外一架旋转着,拖着黑烟栽进了江中。其它敌机则高速穿越了老旦他们的阵地,把炸弹扔到了后方的炮兵阵地周围。刚缩起脑袋的战士们正在咒骂,就看到又有二十多架敌机从低空飞来,水面上映出飞机白白的肚子和那滑稽的膏药旗。敌机往江里扔下一串串黑色的炸弹,在江面上炸起高高低低的水花,那几艘沉在江里的军舰被炸碎了,江底的污泥被掀翻上来。二十多架敌机将炸弹和机枪子弹倾泻在战士们头上,阵地上瞬间烟尘弥漫,碎片横飞。有的机枪阵地被掀飞了,有的碉堡也被炸掉了半个脑袋。战士们趴在战壕拐洞里躲了一会儿,等第一轮飞机过去又钻出来。老旦看到阵地两边的防空高射机枪已经被炸成了麻花,几个炮手被炸得身首异处,满地都是鲜血。突然,一股股浓烟从水里漫卷上来,老旦估计是日军引爆了江面上封锁的水雷,远处,日军的军舰已经正开过来了。
很快,日舰上的重炮也朝着这边开了火,密密麻麻的炮筒子上发出一阵爆竹一样的闪光。阵地上随即响起一串串爆炸,一时火光冲天。阵地仅有的几颗树都被炸得枝干乱飞,再燃起熊熊大火。炮弹掀起的气旋让战士们感到呼吸困难,灼热的混杂着炸药和钢铁气息的风刀割一般擦过他们的脸庞。战士们被打得只顾趴在战壕里不敢露头,老旦和弟兄们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猛烈的炮火,真后悔战壕没有挖得再深一点,痛苦的战士们好象只有挨打的份儿。
江岸两边的永久性炮台备有很多大口径的岸炮,正在拼命地向敌人开火,一轮齐射的威力巨大,敌舰队一艘军舰被炸成了火球。日军飞机立刻疯狂扑向了那座炮台,机枪手们拼命保护它们,还是有很多被敌机炸中,集中轰击的威力很快就削弱了。日舰又集中大口径炮继续猛轰炮台,炮台的炮声终于稀疏了下去。阵地后面,几个机枪手扫射着天上的飞机,可敌人的飞机太快了,投弹也极准,他们反而被两驾俯冲的飞机打得支离破碎,然后在一颗炸弹的火光里消失不见。
正在恐怖中挣扎的战士们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欢呼声。老旦斗胆伸出脖子望去,二十多架涂着青天白日旗的国军飞机喷射着子弹正在追逐着胖墩墩的日军轰炸机,场面一下子热闹了不少,大小飞机交织缠绕着,不一会儿,国军的小飞机就打下来一架敌机。日军的护航战斗机不再扫射国军阵地,转而和国军的战斗机纠缠在一起。
长江上游飞速驶来一些国军战舰和个头不大的鱼雷艇,高速扑向越来越近的日军战舰。国军战舰开始用侧面的重炮轰击日舰,有些冲向日舰的鱼雷艇,立刻被对方的炮火击中,打了一个旋就消失在江面上。剩下的鱼雷艇仍然高速向前驶去,两架日机见状,从后面俯冲扑向这几艘艇,根本不管后面咬着尾巴的国军飞机。两艘鱼雷艇被炸中,爆炸的鱼雷把船炸得一塌糊涂。老旦隐约看到船上的人飞向了十几米的空中,再重重地坠落在江水里。那攻击的日机马上就被国军飞机打烂了屁股,拉着火焰一头栽进了江里。最后一艘鱼雷艇运气很好,居然冲过了日军炮舰射来的弹幕,在战士们的欢呼声中吐出了两根黑长黑长的鱼雷,拖着水花扑向了正在转身的日舰。只见两道巨大的火光猛地升起来了,红光过后,一艘庞大的日舰侧面被炸开,半边军舰被炸得铁皮卷起,人炮乱飞。剧烈的爆炸把军舰身上的大炮翻卷着掀上了天,一个大浪头灌到空洞的船身里,迅速把这艘战舰拽向了水底。军舰的屁股指向天空,翘起高高的轮舵和螺旋桨,就那么直愣愣的支在黑烟缭绕的水面,估计那翻了个的军舰已经触到了江底。
战士们高声欢呼着,但是很快他们又被其他日舰射来的炮火压回战壕里。两艘国军的军舰却被日机炸中,有一艘正在下沉,很多人正在游向岸边。几架扑向日舰的飞机被日舰的高炮打落了,日军的军舰明显占了上风,一边开炮一边缓缓驶向防御阵地前沿的江边,后面已经开过来一排排长方形的登陆艇。天上陡然又多了二十多架日机,国军的岸炮竟然只在半个钟头里就被打掉了一半。由于射程太远,后方阵地打出的炮弹大多落在江里。天上的国军飞机也所剩不多,正在以一敌三的劣势和日机拼杀。
阵地上响起了哨子声,这是要求所有人必须进入阵地的命令。六艘日舰的炮火一字排开轮番倾泻着炮弹,阵地陡成炼狱!尽管如此,战士们还是冒死进入了射击阵地,开始调整射击诸元,准备开火。老旦一边指挥大家进入阵地,一边透过望远镜观看敌情。日军的登陆艇已经绕过各种障碍,接近了平坦的江岸,登陆艇上的机枪口径也不小,把前沿后撤的一个工兵排瞬间干掉了。鬼子们正下饺子般的跳进水里,挑着太阳旗开始上岸。敌机分次俯冲扫射着前沿阵地,没有了国军飞机的阻碍,他们的射击准确得惊人,几乎每一轮俯冲都不会落空。老旦还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阵地防御战,天上飞机吵闹得人根本没心思瞄准,一轮扫射下来,身边就倒下几个弟兄。不少机枪手架起机枪来打飞机,被上面严令喝止了,有限的弹药要留给上岸的鬼子。
重炮营开始轰击朝江岸上冲锋的鬼子。战士们开火了,鬼子刚好在步枪的最佳射程之内,鬼子除了冲锋,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因此伤亡很大。可鬼子的第二轮登陆部队立刻接应上来了,他们的很多迫击炮和枪榴弹手,竟然只用有限的火力就有效地压制了国军的射击,炮弹和榴弹精确地落在国军战壕里,让战士们心惊肉跳。
鬼子炮兵的战斗水平太高了。老旦这个连的迫击炮手,十颗炮弹往往只有两三颗能击中目标,比起鬼子炮兵七八成的精准来,简直天上地下。战士们见鬼子爬了起来,越来越近了,俱都咬牙顶着炮火射击着。几百鬼子杀声震天地嚎叫着,骤然加快了冲锋速度,眨眼之间就到了第一道战壕前沿。这倒是激起了战士们的决心。老旦早已不顾飞机大炮的威胁,指挥着大家居高临下地扫射,自己也拿起步枪,瞄着一个挑着旗子的鬼子,一枪就打穿了他的肚子。阵地上的三挺重机枪都是老手,个个都是长点射,把靠近的鬼子打得纷纷倒地。这六个连队虽然没经过长时间的系统训练,但因为有不少征战多年的老兵带领,个个枪法都还有些准头,而且鬼子叫得越凶他们打得越狠,顷刻间就把一百来个鬼子撂在阵地前了。按照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