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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亮和一杆老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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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的,我躺在床上故作沉睡状。由此,绿娘断定我患了“梦游症”,她以肯定的口气对街坊邻居说,你们想想,夜半深更,她打着赤脚站在月亮底下,看自己的影子,看得那么鬼迷心窍,看完了自己的影子就一边走一边回头咯咯笑,嘴中叽叽咕咕念道——“影子影子,快快随我进屋,月亮要离去,风儿要散去,黑夜要退去,留下影子我和你,没意思。”

  我听了绿娘对街坊说的话,大吃一惊,这的确是我说的,是在绿娘逮我之前的某次夜里,我自己对影子说话时顺口编的,没想到绿娘竟然会一字不漏地重复出来!由此说来,绿娘已经不止一次地跟踪我啦!我对她大叫起来,问她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她说就两次,一次是我叽叽咕咕念念有词,另一次就是将我逮住。

  我这才放心了许多,因为我怕暴露贼的事。

  尔后,我仔细一琢磨,发现深夜里睡不着的人不光是我,另外还有贼、绿娘和镇长。我暗自觉得这些事情真真有趣得很。

  我与贼相遇的那天夜里,月亮亮得很怪。我站在那里顿然心花怒放,我真真很少见过如此之亮的月亮,天空中几乎没有一丝儿的云,月亮大盆似的独独悬在半空中,我仰首眺望时,心里顿生慌乱,惟恐它轰的一声掉下来,把小镇砸个鸡飞狗跳。

  这时贼正蹲在一排荒弃的残墙根下。这个地方离绿娘家稍远一些,得走过一条幽静而长的林荫,越过一座木桥,再走一条坎坷不平的土路,才能到达这个地方,这里贼呆着很安全。

  镇上人常说这个地方闹鬼,说这里常常鬼影憧憧,别处不刮风时这个地方却呼呼刮个不停。后来我与贼相遇之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贼闹的。

  贼蹲在墙根底下抽烟。烟头一明一灭,像鬼眨巴眼。我远远地就看见他抽烟,就走近他。他见了我先吓了一跳,像猫一样跳蹿起来,要么扑过来掐死我,要么像刮风一样逃掉,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发怔地望着我,是他的模样把我逗笑了。我先咯咯笑,而后就放声大笑,贼就更懵了。你想深更半夜,四处静悄悄的,黑暗中突然蹦出一个人来大笑,是一种什么滋味?贼呆呆地望着我,大概以为自己碰到什么妖怪了。

  我说,你是赋难道还怕一个小孩呀?

  他听了我的话,又顺墙根猫下身子,蹲在那里继续抽烟。

  贼说,你深更半夜一个人来这荒野地方干吗?你怎么知道我是贼?

  我说我曾经看见过你偷张二婆娘的手镯和李么嫂的耳坠子,你把它们都放在石桥旁的黄檞树上的鸦雀窝里,是吧?

  贼听了我的话,吓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大概想逃跑,但他犹豫片刻又站下,他走近我,伸出烟熏火燎的手指插进我的头发丝里,五个手指在我头皮上狠狠地旋转,疼得我眼花缭乱。我哇的一声尖叫,他松开手,说,不许告诉别人,要么我把你掐死放进鸦雀窝里去。

  我说我正想爬进鸦雀窝里去,看看里边都藏了些什么。绿娘说她无缘无故地丢了一个金戒指,问我拿了没有,我说没有,大概是一只大乌鸦叼走了。绿娘很生气,说总有一天发现了这只金戒指,非像扒乌鸦毛那样把我的皮扒了。我没告诉她是你偷的,那天晚上绿娘刚睡着,你就从窗口里钻进来,把那玩艺儿偷走了,其实门当时是虚掩着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贼听了之后,就蹲在我面前,用眩惑的目光仔细看我,说,你就是那个患夜游症的女孩吧?

  我说正是,但这是他们瞎说的,我夜里睡不着四处云游全是被绿娘闹的。

  贼不理解,他说绿娘怎么闹你了?

  我说,你是贼,你还不知道?

  我见贼在发愣转身就走,过了木桥,穿过林荫道,很快闪进虚掩的门里去,我先扒在窗台上看贼是否来追我,等了一阵没见贼追来,我才放心地上床睡觉。

  那是我与贼初次的相遇,我们彼此认识了,虽然我看见过他偷别人家的东西然后藏在鸦雀窝里,但面对面地说话还是第一次。我第一次看见他偷东西是在一天深夜,我正蹲在一棵棕树下看自己缩成一团的影子,忽听一阵风从树林中穿过,抬头一看,一只大鸟展翅在空中一闪而过,然后轻轻落在邻居张二家的院墙上,他站在墙上我才看清楚是一个人,我猜那一定是贼,因为这个镇上从古至今出贼,人们谈起贼就像谈美女一样津津有味。贼沿墙而下,身影一晃便不见了,一会儿功夫又出现了,又如大鸟一般飞跃上墙,然后双手攀着一棵橡皮树枝,一个弹跳进了另一家李么嫂的院子,又是一晃不见了,一会儿功夫又出来了。从李么嫂的院子出来,贼快步如飞,走到了石桥旁的黄桷树下,只见他猴一样爬到了树的顶端,顶端的丫杈上是一个巨大的乌鸦窝,从下往上看像一口黑而大的锅盖,过去窝里居住过一辈又一辈的乌鸦,后来被贼赶走了,乌鸦窝就成了贼藏东西的地方。黄桷树非常高,除了贼,怕是没人敢爬得上去,至于贼是怎么将藏在窝里的东西取出来然后到别处去卖掉,我就一无所知了。

  与贼相遇的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感到格外兴奋,我觉得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有趣,想起那些在白天因丢失了东西而鬼哭狼嚎的男人女人,却不知偷他们东西的贼夜里正在与我交谈。我既能看到白天阳光下人们因哭泣而扭曲的脸,也能看到黑夜中贼翻墙越壁时的影姿,我感到十分惬意,虽然在过了若干年,绿娘说我这是好坏不分、善恶不辨、窝藏盗贼什么的,我全不把这些话当成话,在那个时候,我好端端被人闹得睡不成觉,又没什么事情可干,只好站在月亮下欣赏自个儿的影子,与贼相识成朋友,那是再有意思不过的事了。因为这个世界将好坏善恶经常颠倒。顺其自然便是我当时最佳的处境了。

  时间过了半月,小镇里一切如旧,白天有人大呼小叫地说夜里被盗了,比如晒在外面夜里忘了收回的一件半新旧的衣服,或者一双胶皮雨鞋,要么就是二十斤上好的黄豆,准备磨豆腐用的。男人女人都说夜里房门上了三道木杠仍然被贼撬开,走大道似的!

  贼那边也没有因为我的告发而被人抓获,因为我这人有种不好的毛病,十分不情愿将自己发现的秘密告诉众多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有一种被众人脱光了衣服放在太阳下暴晒的灾难性感受。另一个原因,我在深夜里看见贼翻墙越壁时,身轻如燕,脚步轻灵如风,身影如闪电一般迅捷,我常常在这种眼花缭乱中发出豪壮之情,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去当贼简直就白活了。往往这种念头的产生,就使我越加想靠近贼,去与贼享受这不为人知的快乐,因为我只能在夜里才能见到喊,因此不管白天人们怎么样叫骂,我看不到贼在众人面前的窘样。我猜想,如果贼在场的话,一定是满脸通红直到发紫,因为他们骂贼的话,简直可以令他拿出手枪对准他们的嘴打一枪的,如果他有枪的话。我估计他连匕首都没有。

  如果绿娘知道我的夜游症是她引发的话,她一定会吓一大跳的,好在她不知道,所以她才如此肆无忌惮地对众人胡说八道。我不忍将实情告诉她,我相信她知道了实情之后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蹿起来,扑过来捂住我的嘴,把我揪回屋里,锁我个贼死的。所以我闭口不提及患夜游症的事,就像压根不提及贼的事一样,白天的事和夜里的事全放在心里,就连贼都觉得我十分可信,或者干脆认为我就是夜游症——白天对自己在夜间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这就是人们对患夜游症的认识。

  深夜时分,我睡不着,溜出去站在月亮下欣赏自己的影子,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我不离家出走,我就无事可干,我就会被绿娘和镇长弄出的响声,闹腾得七窍生烟,那个时候不知道性骚扰这个词,我只懵懵懂懂地觉得发生什么事了。如果要追根溯源的话,我的性教育的启蒙者应该是绿娘和镇长二位了,不过这种教育过早地揭去我对性问题的神秘感和陌生感,使我后来还未接触就深感厌倦,大概都与绿娘和镇长在深夜里那无端的声响有关。

  绿娘在这个小镇上算得上美人之一,二十岁时嫁给镇公所的公务员。三年之后公务员病死,她与镇长的往来大概就在她当寡妇的期间。据说绿娘的男人死的时候一点征兆也没有,绿娘躺在他身边竟然对他的死也浑然不知,是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死,究竟因为什么原因使她丈夫的心脏猛遭刺激,继而死亡,人们就不得而知了,说她丈夫死的时候眼睛鼓了一下就咽气了。这是绿娘对巷子里的人说的,说鼓了一下。我听说这事时,还不明事理,但我总琢磨,绿娘既然躺在丈夫的身边,对丈夫的死亡浑然不觉,又怎么知道她丈夫的眼睛在死亡前鼓了一下?

  我前面说了这个小镇从古至今除了出产鹧鸪鸟,就是出美女和贼。绿娘的丈夫的眼睛鼓了一下死去的现象是被潜藏在暗处的贼看见的,这个贼并非是我所认识的这个贼,看见绿娘丈夫死去的贼早已不在人世了,是喝醉了酒从古石桥上跌落到河里淹死的。那个贼除了看到绿娘丈夫怎么死去,而且还看到了另外一张床上,绿娘的身体上压着的镇长,镇长在绿娘的丈夫猛然惊醒,亲眼目睹绿娘身体上的男人时大叫一声,镇长便在这大叫一声后离去。待绿娘的丈夫的眼睛鼓了一下就倒床而死之后,贼便从暗中出来对绿娘交了底说了他看到的一切,就从绿娘那里得到了绿娘家产的一半,最初说绿娘的丈夫眼睛鼓了一下,也就是从贼那里来的。

  一般巷子里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谁也不会去追究绿娘的丈夫眼睛鼓一下的真正原因。

  绿娘和镇长的来往通常在夜深人静时,镇长出动的时间大致与贼的出动的时间不相上下,即便是夜里有过三碰六撞,都会装聋作哑,白天就更是心照不宣了。

  镇长要来绿娘家过夜,绿娘一般不关房门的,虚掩着,因为夜深人静叩门关门惊动邻里,这样镇长进出都十分方便,像一只猫腰一闪就从虚掩的门缝进来出去了,不留下一点响声。可是镇长和绿娘一碰到一起,就像大河决堤,响声大作,人声物声杂乱无章。我第一次接触这种声音时,是毛发直立,四肢冰凉,心脏蹦到体外来乱跳。他们那种踢床碰头的响动,像有几世的仇气在一瞬间迸发似的。我的床就与他们一床之隔,我几度猜想,我睡的床就是当年那个眼睛鼓一下就死去的男人睡过的,虽然我初次没被吓得鼓一下眼睛,但是我的心脏蹦到体外来乱跳,是足使我回味一番的。因为床与床之间仅挂了一块粗布帘子什么都能听见,却什么也看不见,我曾产生过撩起帘子想看个究竟的念头,我也真的撩起过,由于光线太暗,能见度低,我只能凭借想象。那个如同飘泊在水波中的呈南瓜状的东西是镇长的屁股,那个在空中没来由地划动的如鹅脖子一样的东西大概是绿娘的胳膊,你想南瓜与鹅脖子,你无法想象会是什么结局,除此之外,绿娘那美丽的身段几乎是淹没在那只飘泊的南瓜下的。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便觉得没意思,就放下帘子,万般无聊之中发现窗外一片亮敞,顿生溜出去一游的念头,这种念头一产生,脚就不受使唤地顺镇长进来的地方出去。这样就落下了后来的夜游症,我压根就没想到这种病症会导致后来如此不良的结局。

  镇长一般在天亮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离开绿娘,从屋里出来之后穿过那条幽静而长的林荫道,再走一条小径,便可消失在晨曦之前的冥蒙之中。镇长出门的时候,我一般都站在不远的树林下面,他所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天我站在空地的月光下,镇长一出门就发现一个小人站在那里,吓了一大跳,赶紧缩回屋里去,接着绿娘就出来了,从那天开始,绿娘断定我患了夜游症。

  虽然镇长也同贼一样在夜深人静时出发,从事夜间活动,不同的是贼白天在家里睡大觉,几乎不露面,而镇长白天得穿戴整齐地管理市场,整治犯罪和交通,还要召集人们开这个会那个会,很忙。

  我由绿娘来管理和监护,是因为镇长召开的一个含义不明的会议,就把我的父母赶到河那边山里头的牛棚里去了。那个时候,牛棚这个词对我来说挺陌生挺刺激,就如同镇长半夜猫一样闪腰进门,在绿娘的床上推拉弹跳一样具有刺激性。后来我读了鲁迅的书,才知道有种人像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种牛大概说的就是我父母那种人吧,因为他们被都市放逐到小镇,又从小镇赶进牛棚,至于他们在牛棚中挤出的是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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