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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亮和一杆老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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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班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白蘑菇是马尔的老婆,与马尔结婚十年之久没有生育,到医院去检查,查来查去,先说马尔的问题,马尔说他和第一个老婆已经有过一个孩子了。后来又说是白蘑菇的毛病,马尔就气急败坏地将白蘑菇痛打了一顿,白蘑菇心里委屈,就经常往知青点跑,她去找老班,主要想让老班来证实一下是马尔的毛病,还是自己的毛病。当时知青点还在镇子里,马尔家与知青点住的背靠背,白蘑菇经常翻墙而过,倒也十分方便。再说老班是知青点的班长,人长的五大三粗,健壮得像条牛似的,这使白蘑菇非常喜欢,她说老班嘴里一点味也没有,不像马尔满嘴腐臭。这样白蘑菇一见到老班总是自己乐得不知如何是好。有一阵轮到老班在食堂做饭,她就趁机去磨老班,把老班挤进墙角的面粉袋堆里,如此这般地对老班爱抚。刚开始老班有些恍惚,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觉得白蘑菇是闲来无聊跟他闹着玩玩,后来白蘑菇说要让他给她做出一个孩子让马尔瞧瞧时,老班就吓坏了。老班挣扎着想逃时,却被白蘑菇摁进了面粉袋里,面粉袋被弄破了,两人被淹没在飞扬的面粉里,老班的鼻子眼睛嘴巴都塞满了面粉,人几乎在白蘑菇的腹下窒息过去,结果仍然是一事无成,白蘑菇对没有如愿以偿非常恼火,大骂老班窝囊不是男人没有出息,白蘑菇浑身白面地翻墙回家去了。

  知青点搬进红草沟之后,白蘑菇仍然隔三差五地赶来见老班,老班一见白蘑菇就害怕,老班怕她当众闹出什么荒唐事来,就对白蘑菇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到戈壁滩上去说,于是就引白蘑菇去了红草沟。刚开始老班对白蘑菇讲一些有关贞操伦理道德方面的道理,想说服她放弃那些想法,可是没想到白蘑菇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说天下爷儿们没有不喜欢这种事的,我就不信你不想!老班一听便虚了,两眼直光光地望着白蘑菇,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白蘑菇趁势把老班拦腰抱住,并迅速地把老班摁倒在地,老班吓得直叫唤:“你的劲怎么这么大,把我摁痛了!”

  白蘑菇拥着老班情真意切地说:“我真的是喜欢你,我要让你知道这世界什么东西最好……”

  老班正在发懵时,白蘑菇已经手脚麻利地将他的裤子扒掉了。

  当时我正好在荒滩上拾柴禾,这是老班立的规定,每人轮流去戈壁滩捡一天柴禾,备着冬天使用,这一天正好轮到我,一大早我就去了荒滩,到老班他们来时,我已码了几大堆柴禾了。他们的出现令我大吃一惊,他们一前一后地追逐着,慌慌张张地朝前跑,像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况且老班还背着枪,这就更令我生疑了。

  我当时身处的角度让老班他们不容易发现。我在高处,他们在低四处,一丛骆驼刺遮住我的身子,我可以站在树丛后对他们一览无余。

  当白蘑菇将老班拦腰抱住,摁倒在地的时候,我以为老班身陷危难,正处在劫难逃之际,想冲下去解救老班,可是没想到转瞬间老班光着屁股在地上打滚,我只好躲了起来。

  老班赤条着双腿,从地上爬起来,撅起屁股,一手捂住下面,另一只手扑过去抢摸在白蘑菇手里的裤子,边争夺边大声嚷道:“别!这事我还没经历过,这样好像不对头,有点像强暴,再说我还是一个处男,求你了,别来真格的!”

  白蘑菇气坏了,顺手就将老班的裤子扔到了附近的一棵红柳树枝上,被风吹拂着,两只裤腿被风灌满了,鼓鼓荡荡地摇晃。

  老班一看就急了,压低嗓门吼道:“你这是干吗呢!这样会犯错误的。”

  白蘑菇不管这些,她趁老班呼天抢地之际,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了老班,于是他们厮厮扭扭地搂在了一起。他们搂在一起的姿态十分古怪,极像足球场上,双方为争夺一球,互相用身体抵挡着对方,谁也无法前进一步,不同的是老班背上背着枪,那种别扭的样于实在有些滑稽。

  结果是白蘑菇将老班甩倒在地,并且迅速地骑在老班身上,奇怪的是当白蘑菇骑在老班身上之后,老班似乎瘫软了,他的双臂从白蘑菇壮实的身体下伸出来,在空中没来由地捞了几把,便软了下去。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白蘑菇支起身,身子侧向一边要退掉自己的衣物,情急之中脚趾踩在了老班身旁的枪机上,将枪给弄响了,子弹顿时从白蘑菇支起的大腿之间飞出去,子弹飞出后发出古怪的叫声,很短暂地坠落在远处,枪声惊动了附近栖息的一群乌鸦,鼓噪着在空中乱飞。

  枪声自然也把老班吓坏了,他躺在地上大叫起来:“枪是上过膛的,你在干吗!”

  白蘑菇待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吓得一屁股坐在老班肚子上。老班被压得叽哇乱叫,狠劲地推她也推不开。

  大概就在这时,老班发现了我,我正往回去的路上跑。老班就大声吼叫起来:“喂,别走,快把我的裤子扔过来!”因为我正处在离挂着他裤子不远的地方。我站住,望着树枝上飘动的裤腿,再转身看白蘑菇胯下的老班,心里一股怪怪的味蹿出来。

  白蘑菇抬起头,发现了我,她气恼地站起来,然后朝老班的屁股上狠踢了一脚。只听见老班极其惨烈地叫了一声,接着就很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趔趄着朝我站的地方跑来。我顺手摘下树枝上的裤子,扔给了迎面而来的老班。

  老班赤裸的双腿在阳光下闪动着不可思议的光芒,我第一次发现男人竟是那么丑陋。

  老班穿上自己的裤子,抓起地上的枪,逃命似的跑回知青点。

  白蘑菇望着老班的背影,发了一阵呆,然后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之悲切,令人揪心。当时我想走近去安慰这个哭泣的女人,但我的双腿僵硬,一步也挪不动。

  白蘑菇哭泣着走了,她悲伤的样子,很久地留在我心里,后来老班一见我就躲,成天心事重重的样子,总那么无精打采。有一天迎面撞见我,一时避不开,就冲我傻笑,说:“过去咱一直认为调戏妇女是男人的事,没想到妇女也可以调戏爷儿们!”

  我瞪大着眼睛望着老班,没想到他竟然对我说这些,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说:“要不是那一声枪响,情况大概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老班听了脸就红了,他伸了伸脖子,想反请我,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说:“这个问题复杂,一下两下说不清楚,以后你就明白了。”

  我说:“大概白蘑菇喜欢你,想把你留住,在戈壁滩上扎根跟她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老班听了就大声吼了起来:“亏你想的出来,这也叫喜欢吗?我喜欢你,我敢随便动你一指头吗?”

  听了老班的话,我大吃一惊。老班却突然把话打住,面部表情就严肃起来,他目光直视着我,说:“你的脸为什么红了?我难道说的不对?”

  第二章(二)

  我把头转向一边,望着别处,脑子里突然切入老班赤条着双腿在戈壁滩上又喊又叫的情景,心里又重复体味了那种怪怪的滋味。

  老班大概明白了什么,就迅速地从我身边走开,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也正回头在看我。

  第八天过去了,马尔却仍然踪影未见。他迟迟不来的原因是什么?是怕这冰天雪地漫长的路程,怕半道上遇见狼?难道他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在无时无刻地等待他吗?

  如果马尔再不来的话,我会因缺粮断炊而饿死的。深夜里,我越想越愤怒。

  后半夜,我几乎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直到窗口闪出了亮光,望着这一线新起的亮光,我心里油然升出一线希望,我想,马尔今天肯定会来了。

  这种念头使我精神一振,从床上下来,穿戴好衣服,摘下墙上的枪。上好了子弹,然后调了一碗盐水喝,水非常冰凉,使我的牙齿都咯咯打战。

  当我打开门走出去,外面正下着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好像十分吉祥,远近的天地一片白茫茫,戈壁中的一切色彩都被这一夜忽来的白雪覆盖了。

  我对着清冷的空气深吸了一口气,我蓦然觉得头不晕了,眼前一片清爽,往日看远处时那种颠倒错位、混乱不堪的情景完全消失了,我对这种意外变化,感到一丝的欣喜。我竭力地遥望天边那条古道,尽管它已经被冰雪掩隐住,但是只要马尔的身影一旦出现,我就会清晰无比地辨认出来。

  我背上枪,锁好门,朝古道的方向走去,在松软的雪中行走时,我才感到四肢无力,极不听使唤,膝盖像塞了一团棉花摇摇晃晃几乎倒下。一会儿功夫我就累得大汗淋淋了,我只好停下来大喘粗气,我望着远处,突然感到很伤心,没想到我会成这样……

  我正在伤感中无力自拔时,我发现了离我不远的地方的雪地里蹲着一只银灰色的兔子,它正在探头探脑地看我,好像感到很惊奇。

  当我朝它走近一步时,它便拔腿就跑,跑跑停停,还不时回头看我。

  它也许觉得我不会伤害它,其实我在紧紧盯住它,它的一蹦一跳,都使我眼热心跳,这是自打死那只公兔之后,再一次看到的鲜活的生命。于是一种油然而起的激情如潮水一般冲击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对它举起了枪……就在这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切入了那只煮熟的兔子的形象来,它赤裸的肉身在我视野中颤颤地冥动,使我眼前一片迷乱,我闭上眼睛,这种幻想就消失了。

  那只兔子还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这时我的食指已经伸进了枪机,其实在那一瞬间我并不是那么刻意地想非打死它不可,更大的念头是想试试枪法是否准。

  这个时候,它大概发现情况不妙,哗啦一声伸长腿朝前窜,就在它跳蹿而起的片刻里,它还转首看了我一眼,结果枪响了,子弹立即准确无误地从兔子的后部穿过去,划破它的肚皮之后,落在附近的雪地里。

  整个过程我看得一清二楚,它几乎是应声倒地的,倒地之后它的四肢在鲜红的雪地里挣扎,当我走近它时,它仍然不停地挣扎,但是它抬起头用猩红的兔眸看着我,这时就从它的肚子里流出一包东西来,是包小兔崽,从母兔的腹中脱落出来,粉红色的小兔一个连着一个地缀在肠衣上,它们大概感到了异常的空气对它们的刺激,便轻轻蠕动起来,它们被雪白的光亮映衬着,蠕动的小兔子闪出鲜艳的满含血腥的斑斑亮点。

  我惊愕得几乎大声嚎叫起来——原来是一只怀孕的母兔啊!

  我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只被我打死的兔子,我把头扭向一边,浑身紧张地抽搐,皮肤在一寸一寸地变凉变麻,接着手臂一软,枪滑落在地,枪口扎进雪地里。我几乎无法支撑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拄着枪筒,似乎击中的不是兔子而是我,我感到了一种天摇地陷般的眩晕,这种强烈的眩晕使我排山倒海般地呕吐起来,首先吐出早晨喝下的一碗盐水,接着就吐出苦涩的体液来。

  平静之后,我仍跪在那里无力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凄凉包围着我,好像我的生命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我在一种身心都无所依傍的迷茫中深感恐惧。

  我呆望着雪地上留下的那串零乱轻浅的兔子脚印,我环望着四周,除了连接天涯的冰雪就再看不到别的东西。我背对那只惨死的兔子,大脑中不可遏止地切入它活着时的样子,它的跳跃,它的呼吸,它眨动的眼睛,它轻轻翻动的皮毛,都在呈现着生命的活力,这也是我活着的参照啊。可是我把它杀了!

  后来我是怎么离开那里,又是怎么走回知青屋,怎么睡倒在床上,我一概回忆不起来了。

  只是那天夜里我噩梦连连,在我的周围尽是大腹便便的母兔,它们有的掩面哭泣,哭声如悲伤的女人,此起彼伏,有的则朝我扑过来,一口咬住我的大拇趾,我尖叫着醒来,醒来才发现我的右脚的大拇趾夹在床头的破木板里了,疼得我两眼冒出大朵的金花。我就再也不敢入睡了,瞪大着眼睛到天明。从打死那只母兔到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忘记了饥饿,或者说丧失了饥饿的感觉,我只感到胃像一块石头那么坚硬。睁开眼睛时,眼前就飘浮着许多不明真相的闪光物体,像满天飞舞的雪花,我的整个感觉渐渐随着这种轻盈的飘飞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一切的痛苦与烦恼似乎都在我体内消失,我仿佛变成了一团雾,在渺茫的空间里悄然移动,我的身心在空洞中渐渐碎落……

  尽管这样,我心里仍然很清楚,迄今为止,我已经第九天没吃一点食物了。我知道我会因此而死去的,如果我这样闭上眼睛昏茫地睡下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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