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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听贾瑚诉苦,周婕的态度就软和了下来,还把备好的点心匣子来拿了出来。在周婕看来,天潢贵胄都难伺候的紧,贾瑚走一遭王府便是受一回罪。她只愿夫君与五王爷所谋有朝一日能够得偿所愿,夫君能全须全尾的跟自己白首偕老,也就阿弥陀佛了。
瞅着妻子捧了满满一碟子各色糕饼出来,贾瑚心里却是暗暗叫苦。
他实是在忠平王府里吃了一肚子安平递过来的点心果子的,方才不过是果子吃多了才口渴,顺手扮个可怜逗逗妻子罢了。
有意开口解释,说忠平王爷念旧、待下属也和气的很,并不似周婕臆想中那般可怖,又觉周婕十有八/九不信,还当面戳穿了自个儿,得不偿失,便推说不饿,引着周婕说起小名留郎的长子贾茁。
留郎刚满了周岁,虽说抓周不曾大办,但有贾宝玉那么个抓了胭脂簪环的小叔叔在,留郎随便抓甚么都是好的。更不用说周婕提前下了功夫,引得留郎抓了本论语在手,那溢美之词,真真是说得天花乱坠。
外头情势那样糟,贾瑚忙的脚不沾地,一月也难得有一日在家,周婕每日里除了给长辈们请安,就是与弟妹柳霞一道逗着留郎玩耍,提起儿子来一改平素的娴静模样,真是有说不完的话,直说的神采飞扬。
周婕说得眉飞色舞,贾瑚闭目倚着身后的塌沿儿听着也觉心底柔软平和,一身的疲惫仿佛都渐渐消散了。
正说到高兴处,周婕却突然沉默下来,贾瑚心中一突,忙睁眼看向爱妻。
觉出了丈夫的紧张,周婕安抚似的对贾瑚展颜一笑,眉间却笼着一丝轻愁:“无事。只是我最近总有些善感,方才说留郎,便不由想起了姑父家的表弟,身子骨那般弱,至今连个大名儿都不敢取,却要离家千里。你们男人呀,心就是狠。”
言毕,周婕长叹一声,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显是由己及人,怜惜起林家幼子。
贾瑚一默,才摇了摇头,正色道:“你只觉我们男人心狠,却不知若非那位的面子,救命的张神医根本就不会走这一趟,林家表弟有没有命离家千里都还两说。到了报救命之恩的时候,又岂容推脱?”
“何况也不是强逼着立即动身,又有张神医并另几位大夫一路相护,不会出事的。恩威并施的事儿。”
怕妻子心中过不了这个坎儿,贾瑚琢磨了片刻,又拿好话儿来哄周婕,末尾更浅浅点了一句。
安平是要收林海这位总领盐政的巡盐御史为己用的,虽然携恩求报不够磊落,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况且琏儿去这一回除奔丧外更多的是为安平做说客,想来林家姑父也是衡量许久,方答应把身家性命压到了他们这一边儿。
如今林家答应要把孩子送到荣国府来,贵妃一系还不知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贾瑚不禁弯了弯唇角,却几乎是立时就被周婕一把拧在了腮上,痛的冷嘶一声。
“有甚可乐?你们爷们的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参合不了,我只管多疼着林家表妹表弟就是了。小小年纪离家,怪不容易的。”
贾瑚自然是连声附和,又赞妻子温柔慈爱,直说的周婕开了脸,才故意当着她的面儿“悄悄”吁了口气,果然引得周婕又心疼起他来。
“说起来,这些日子外头的事儿不算,跟府里头这一大家子沾边儿的也就这么一桩事算是顺风顺水,不怪你欢喜。”不用贾瑚说,周婕便自动帮着他找补。
情形也确实如此。
本来二房元大姑娘进宫的事儿是叫贾瑚暗地里搅黄了的,贵妃身边的内侍当时都恼了,谁知二太太那样吝啬的人这会子出手倒是大方的吓人,又有王家牵线儿,到底让她们图谋成了,贾瑚的一番布置自然是付诸流水。
晓得妻子话中之意,贾瑚只笑着摆了摆手。
他是不乐意贾元春入宫,但要说废了多少力气在上头,那是当真没有。
今生他贾瑚乃是五皇子心腹,别说贾元春不过是入宫做个使唤宫人,就是她还有那份本事踩着秦氏的命飞上枝头,撑破天也就是个不入冷宫胜入冷宫的“贤德”妃,有甚可惧?
这会子贾元春八成还当自个儿手里攥着要命的机密呢,却不知其实该知道的人,早就都知道了。
退一万步讲,宁府里如今坐着的可是王熙凤,不是尤氏那个软面团儿,王氏母女想弄这个鬼,还要问问王熙凤愿不愿意给他人做嫁衣裳。
且有的耗呢。
夫妻两个还欲再说,一直见不着父亲母亲的留郎却是大声哭了起来,任奶娘如何哄都扭着小身子不依不饶,二人只好一道儿去哄这位小祖宗。
留郎却是记仇的,知道贾瑚是抢他母亲的恶人,理都不理贾瑚,只扭股糖似的巴在周婕身上,吓得嬷嬷丫头们脸都白了,生怕大哥儿压到了大奶奶的肚子。
贾瑚心底也有几分担忧,但他知道妻子心中有数,便不曾开口呵斥留郎,只眼巴巴瞅着周婕与留郎母子两个嬉闹,许久才酸溜溜说了句:“我瞧着你怀着的这个比留郎当初壮实多了,这才多久,就显了怀,大毛衣裳都遮不住。”
周婕听贾瑚在孩子面前说的实在不像,忙推了他一把,看的人小鬼大的留郎咧嘴一笑。
可惜这两年里像今夜这样安宁祥和的日子注定不多。
还没进腊月,东南海边儿就有人扯起了反旗,邸报上说是悍民作乱,明眼人却都知道多半是地方官盘剥太重,这几年还总闹灾荒,小民临近年关家徒四壁还要交重赋,才有了这一出官逼民反。
地方官惹了事儿又弹压不住,只能上报求援。
只是惹出大乱子的官员固然要收拾,愈发势壮的乱民更要速速剿灭。当今在朝中大发雷霆之后,就钦点了在西北屡立战功的王子腾领兵剿匪。
接着贾琏独自返京,虽说带回了林家姐弟三月动身的确切消息,还是受了史老太太的冷眼。史老太太仿佛突然想起了贾琏中举与贾敏过世日子相近一事,总是长吁短叹,让大房诸人颇觉晦气,年也没能好生过。
好不容易过了年,聚天下英才于一堂的春闱却出了大纰漏。
第一场开场不过一刻,就有举子在号房里大声喧哗,言称考前曾有富家子向他讨教本科考题,显是有人泄了题目。
说完,那举子竟然挣脱了索拿他的羽林卫,高呼着苍天不公,一头碰死在了墙上。
这下子可真真是炸了锅,立即就有人飞马入宫禀报当今。
当今自然下旨严查,这一查,竟当真在几名应考举子身上搜出了夹带的小抄,确是事先知道考题早早备下了文章。
仕林哗然,主考甄瑾并其他几名官员尽皆羁押入狱,听候发落。贵妃倒是有心为族兄奔走,才开了一次口就被当今重斥,贬为静妃禁足宫中。
还没等朝中理清春闱弊案,北边就传来了八百里加急军报。
边关,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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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姨妈痛生不如死!
我已被姨妈痛击溃嘤嘤嘤嘤。。。
肥美君也被杜子腾打败了。。。。
躺平
63章
消息一出;一向自诩可与尧舜比肩的圣人霎时面如金纸。
本朝太祖原是前朝旧部、门阀大族;世代卫戍西北;平定天下后便立都于宗室龙兴之地,与西北边塞相距不过六百余里。
为抵御塞外游牧部族,太祖登基后便耗天下之力;于扼龙山上修了一座号称可阻百万大军的扼龙关;其后太宗、世宗、文帝、武帝在位时亦多次对扼龙关加以修缮,所费人力、物力难以计数。
当今登基至今三十余载;更是不敢对卧榻之侧的塞外强敌有丝毫懈怠,历年国事都是以西北军情为第一要务,怎地不声不响,就叫人破关而入?
如今扼龙关已破,关内再无天险可守;蛮子马又快,岂不是不日就要列阵于京都之外,兵临城下?
当今只觉一阵目眩,身子在蟠龙金椅上晃了又晃,好不容易才稳住了。一回过神来,当今便急命人拟旨,召大军拱卫京师,又命人彻查扼龙关失守一事,势要诛了玩忽职守尸位素餐之人满门。
这时方有辈高爵尊的宗室王爷出列劝阻,毕竟强敌当前,如何拒敌才是燃眉之急,至于败军之将,等打赢了这一仗再处置也不晚。
有了宗室老王爷带头,满朝文武这才呼啦啦跪倒一片,恳请圣人三思。
倒不是朝中诸公皆不知当前立即查办武将的害处,实是这位圣人为人执拗又素喜乾纲独断,早年直言进谏的大臣因小事罢官的还算得了善终,多得是坟上草比人都高的,逼得大家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毕竟大家都是有家有宗族的,谁也不想为了史书寥寥一笔葬送了满门性命。
眼瞅着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当今难免也要虚心纳谏、广开言路,又命朝中大臣拟了对敌章程来。
这场兵祸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军中日益糜烂,当今又猜忌西北边将、频繁换帅还尽提拔些庸碌之人促发的。民间常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今西北军将兵皆熊,还内讧不休,焉能不败?
要明眼人说,能撑下这十余年都是祖宗庇佑,——算起来,自清平二十六年起,边关就没太平过,连战连败。
朝中为战事忙的焦头烂额、乱作一团,贾瑚等本该散馆授官的庶吉士们无人理会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还是忠平亲王念旧,瞅空禀明圣人,暂时让贾瑚、蒋存溪二人到他协理的户部供职,也好为国分忧。
不过是芥豆大的六品小官儿,圣人根本没放在心上,只叮嘱了忠平王一句,叫他不要太过优容旧日伴读,便应允了,又下旨赞忠平王勤于政事,为君父分忧。
可惜当今儿子众多,并非每一个都同忠平一样以大局为重。
一日子时,当今刚刚与各部尚书并左右侍郎议完事回到寝宫,连口参茶还没喝上,就听心腹大太监夏秉忠密报说七皇子忠和亲王私下见了义忠亲王旧部一事,更有甚者,很有些武将勋贵与静妃所出两位皇子接触频频,暗卫连人名单子都列出来了。
便是蛮人已经距京不足五百里,在当今心底,还是只有那些个有心争夺大位的兄弟子侄才是心腹大患,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姑息。
当今疑心甚重,既然得着了忠和意图染指大位的消息便不会放过,连夜调动暗卫布了局,只等忠和并甄家来钻。
深究下去,历朝历代,哪个有点子雄心的皇子能不结交外臣?可一旦查起来,便全都是罪证。
当今本就不是心地宽大之人,为人颇为刻薄寡恩,一见忠和这个孽子竟是有趁着他这个君父为外敌所困之时谋逆之意,立时便将多年的父子亲情抛诸脑后,一心只欲先下手为强,趁忠和羽翼未丰彻底灭了他的黄粱美梦。
其实何止天家骨肉之情寡淡?官宦人家至亲之间仇敌一般彼此算计的亦不在少数,京中荣国府贾家便是一例。
当今为爱子不肖痛心疾首之时,荣国府老封君史老夫人也正被当家的二儿媳妇王氏并大房的两个孙媳妇气的念佛不止。
不为别的,正是为着她的一双好外孙寄住一事。
原本依着史老太太的打算,林家姐弟随她住就很妥当。到时候宝玉带着林家幼子住在碧纱橱外间,黛玉住在里间儿,三个孩子正好一处玩耍,长大了情分也深,既不会让两家的情谊断了,也方便日后更进一步。
结果大房两个孙子媳妇平日里躲懒不肯帮着料理家务也就罢了,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故意跟她作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在那里唱双簧,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给林家姐弟选院子的事儿,仿佛要是不给他们挑出个又大又气派的院落,就是对不起去了的贾敏,愧对贾林两家的情谊一般。
偏偏邢氏那个蠢货还自觉两个儿媳说的极有道理,王氏那个愚妇也不顶用,任两个小蹄子把话儿都说尽了,堵得她也只能开口让王氏去把离上房最近的院子好生收拾出来,给两个孩子住。
那本是她想留着给宝玉成亲时住的。
不过史老太太转念一想,想到自己那个还没有对女婿林海说出的打算,便也就释然了,横竖黛玉早晚是要住这个院子的,为这个与周氏柳氏两个生闲气,很是不值。
然而史老太太想平心静气却没那么容易。周婕柳霞办妥了各自夫君交代的事儿偃旗息鼓了,二太太王氏那里又出了事故。
堂堂荣国府,偌大的家业、成群的奴仆,竟是连个妥帖院子也收拾不出了,一连耗了三个多月,三间正房里也只勉强打扫了几回,添置了些基本的家伙事儿,香都不曾熏过,古董摆件儿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