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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维吉尔(公元前70— 前19):古罗马诗人。——译者注
② 卢克莱修(约公元前93— 约前50):_________古罗马哲学家,诗人。——译者注
③ 卡图卢斯(公元前87— 前45):古罗马诗人。——译者注
④ 贺拉斯(公元前65——前8):古罗马名诗人。——译者注
⑤ 《农事诗》是维吉尔于公元前36— 前29 年在坎帕尼亚创作的六韵步说教诗,共2188 行,分4 卷。——
译者注
⑥ 《埃涅阿斯纪》是维吉尔最后一部杰作。这部长诗在作者逝世后才发表,因此作者未来得及整理和修改。
——译者注
⑦ 卢卡(39—65):西班牙诗人,老塞内加之孙,著有《内战记》。——译者注
⑧ 泰伦提乌斯(公元前186/185— 前161):古罗马著名喜剧作家。——一译者注
一转折关头,我都要向他请教。我愈是迷恋于他的著作,愈是能更多地
发现他所具有的新的魅力。
倘若把维吉尔比作卢克莱修,那些与维吉尔同时代的人就会抗议。
我也认为,这种比较实际上有欠公允。但当我为卢克莱修的优美作品所
吸引时,我的这一信念又动摇了。倘罗马人厌恶这种比较,那么他们对
今天那些把亚里士多德同维吉尔摆在同等位置上的愚蠢作法,又该做如
是观?而亚里士多德本人又会做出何种表示呢?
呵!多么乏味而又无知的年代。我认为,较之那些反对把卢克莱修
和维吉尔相提并论的人来说,古人有更充分的理由反对那些把普劳图斯②
同泰伦提乌斯相提并论的人。泰伦提乌斯更为时人所敬重。在罗马,他
受到高度评价,他的话经常为西塞罗③——罗马雄辩家之父所引证。他所
获得的殊荣是无与伦比的。他还是被罗马诗人中的首席评论家所认可的
戏剧家。
时下那些打算从事喜剧创作的人(包括意大利人,在这方面,他们
一直相当成功),往往剽窃泰伦提乌斯或普劳图斯的作品。这使我深感
震惊。在他们的一部作品中,或者有从泰伦提乌斯和普劳图斯那里抽出
的三四个情节,或者有从卜伽丘那里觅得的五六个故事。他们为什么要
借助他人的材料来增加自身的份量呢?因为他们缺乏自信,对天赋能力
持怀疑态度;因为他们缺乏魅力,不能抓住我们的注意力。他们需要一
个靠山来支撑自身,把希望寄托在移入的这个情节上来博得我们的青
睐。对泰伦提乌斯来说,问题恰恰相反:他以其典雅而优美的风格吸引
了我们:无论在哪儿,他都令人愉悦,我们已无暇顾及他的情节了:
恰似清泉流水①。
正是他自身的魅力征服了我们,我们如痴如醉,忘却了那些情节。
循着同样的思绪,我还可以飘向更远的地方。据我的观察,某些优
秀的古代诗歌,不但没有那种傲岸而怪异的西班牙式和彼特拉克②式的做
作,也没有那种充塞于后世诗文中的过于缠绵、压抑的情感。一个好的
评论家是不会为古代作品中没有这类情调而感到遗憾的。同样,一个好
的评论家肯定会更羡慕卡图卢斯那练达而流畅的警句,而不会更欣赏马
提亚尔③的突兀和刺激性。这或许是我以往对他有点失望的缘由。马提亚
尔只注意他自己,“他无需劳费心机,一切都由他的主题代劳了”。
这些早期作家,无需驱策自身来衡量自己的影响。他们也不用取悦
自己,任何事物都可以成为他们所嘲弄的对象。后来的作家,却别无选
① 卡图卢斯,Ⅺ,iii,8。
② 普劳图斯(约公元前254— 前187):古罗马著名喜剧作家。——译者注
③ 西塞罗(公元前106— 前43):罗马政治家,律师,作家。他作为罗马最杰出的雄辩家而名垂青史。—
—译者注
① 卡图卢斯,Ⅺ,iii,8。
② 彼特拉克(1304—1374):佛罗伦萨学者,诗人,人文主义者。——译者注
③ 马提亚尔(约38/41— 约104):罗马著名铭辞作家。——译者注
择。他们缺少机智,需要付出更多的气力;他们只能骑在马背上,因为
他们双腿无力。这种现象在舞会上同样可以看到。那些低能之辈却开办
学习舞蹈之塾,他们想用危险的跳跃,奇异的杂耍动作来赢得我们的喝
采。因为他们不能效仿那些高雅的舞姿。这是个窍门。女士们发现,在
这种需要拼命扭动身躯的舞蹈中,她们更容易出风头:而在那种宫廷式
的舞蹈中,她们需要保持端庄和得体,只能挪动着自然的舞步。
我曾见到过许多优秀的丑角演员。他们衣着相貌都很平常,但是,
他们所奉献的艺术却使我们得到全身心的娱乐。而那些未经过良好训练
的初学者,为了观众的一笑,却不得不涂上白脸,穿上丑服,陪上种种
鬼脸,作出各种夸张的手势。倘能比较一下《埃涅阿斯纪》和《疯狂的
罗兰》①,就可以更有力地支持我的论点。《埃涅阿斯纪》犹如有一对敏
捷的翅膀,强健而平稳地飞向它的目标。《疯狂的罗兰》,就似有一对
颤栗不止的翅膀,时而从这个故事蹦到那个故事,时而从这一段跳到那
一段。除了在很短的时间内,它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翼,在每一处都
要停下来,总是担心自己会力竭而落。
他无意于远飞②。
就我读到的其他读物来说,多为寓娱乐和教益于一身的作品,诸如
普鲁塔克(他的书已被译为法文)、塞内加的作品。这类作品使我学到
调整情绪和培养性格的知识。普鲁塔克和塞内加的风格也很适于我的性
格。他们把我所需要的知识,以一种简练的随笔形式表达出来,使你无
需花费更长的时间来思考(这也是我最不擅长的)。我认为,像普鲁塔
克的某些份量不大的作品和塞内加的《随笔》,都是极上乘的作品,令
人获益匪浅。当我读它们时,无需凝神专注;当我无暇顾及时,又不妨
先把它们放在一边。因为它们的篇章之间的联系,本来就是松散的。
这两位作家所持的见解(指在他们的真实性和有益性方面)大致相
仿,而且,两人的遭遇也惊人地相似。命运几乎在同一时刻把他们带到
这个世界来。作为罗马皇帝的老师,他们都来自异邦他国,都是权势显
赫的豪富,他们的训示乃是哲学之精华,更兼有明快练达的风范。普鲁
塔克以完备而严谨见长;塞内加则丰富多样而富于变化。为抵御懦弱、
恐惧和异端邪念,塞内加竭诚修炼自身美德;而普鲁塔克并不看重这些,
不屑于以此来规范自己的行为,或把自己置于它们的监护之下。因此,
他的想法更近于柏拉图式的或禁欲的,较为适合于一种文明社会。塞内
加的想法,重接近于斯多葛派①或伊壁鸠鲁派②。这似乎令人不可思议,
不过,我倒是以为塞内加的想法更适合于个人、而且又比较牢靠。他的
作品似乎表现出对皇帝暴政的屈从;可我敢断言,当他指责凯撒大开杀
戒时,他肯定会受到威胁,他的某些判断也是违心的,普鲁塔克就用不
① 《疯狂的罗兰》是意大利文艺复兴诗人阿里奥斯托所著的浪漫主义史诗。——译者注
② 维吉尔《农事诗》,Ⅳ,194。
① 斯多葛派是古希腊罗马时期兴盛的一派思想,提倡一种以心灵平静和坚信道德价值为特点的行为方式。
罗马时期,塞内加也是期多葛派的重要代表。——译者注
② 伊壁鸠鲁派是伊壁鸠鲁所创的一派。这一派主张快乐、友谊和隐居的行为方式。——译者注
着为什么事物负责。塞内加机智而风趣,普鲁塔克深刻而固执。普鲁塔
克启迪我们的理性,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满足的裨益;塞内加更多地诉诸
感性,以激励和刺激我们的欲望。
这里我还要谈一下西塞罗。我从他的著作中蒙受教益最大的是他的
丰富的哲学理论,特别是道德学说。但是,对于他的以及诸如此类的写
作风格,我委实不敢恭维,承认这个事实是需要有些勇气的(只此一次,
我跨越了懦弱的障碍,摆脱了所有束缚)。西塞罗的著作,往往被那些
导言、定义、分类和语源学等内容占去大部分篇幅,而他的点睛之笔和
传神之处,却被淹没在这些冗长的论述中。倘花费一个小时来读他的著
作(这在我就算够长的了),我究竟能从中得到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
一般地说,除了读到一些空洞的议论外,别无所获。因为他还未来得及
阐述他的观点、论据,抑或谈到那些我所关心的问题。我之读书,并非
是为了博学多识、能言善辩,仅仅为使自己更聪明一些。那种逻辑的或
亚里士多德式的论证方法,与我毫无补益。或许,直接从他的结论读起,
我还能喜欢上他。不用说,我当然懂得死亡和快乐意味着什么,无需把
时间浪费在对其烦琐论证上。我想一开始就能寻找到那些正当而充分的
理由,即那些能够帮助我驾驭死亡和快乐的理由。在这里,任何文法上
的精巧或者表达上的机智,都是无济于事的。我喜欢直截了当,针对令
人困惑的中心对话;而西塞罗的著作却总是蜻蜒点水般地回避问题。他
这一套,或许在学校、酒吧间、讲坛上还行得通。因为在那种场合下,
我们就是打一刻钟盹,仍不会失去正在讨论的主题线索。西塞罗的论证
方式对那些想不择手段说服法官的人是有效的;这也适用于说服孩子或
普通人,对他们说话必须面面俱到,这样将会在某一处说到点子上。我
不想让什么人花费他的时间来引起我的注意;我更不想让什么人冲我没
完没了地嚷嚷:“你听听!听听!”这就像一个放牧人对待牲口那样。
罗马人在他们做弥撒时说:“做这个,”(Do this)一如我们经常说:
“请留心。”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废话。我出门时已准备停当,我无需
诱惑,我能吃未熟的肉, 用那些准备和前奏来刺激我的胃口,只会使我
觉得厌烦和乏味。我甚至认为,柏拉图的对话也单调乏味,它的意义已
为过多的论争所窒息;我的岁数会允许我这亵渎神灵的冒昧吗?人们有
那么多可贵的事情去谈,却把时间耗在冗长而无用的争论上,我为之感
到悲哀会得到原谅吗?或许,这是我们无知,那倒可作为我的最好借口。
我之感到乏味,概由于我没有领悟到他的语言的魅力。但是,我喜欢的
书,只是那些能给我以知识的书,而不是那些空洞无味的书。
诸如普鲁塔克、塞内加和普林尼①这类作家,就已摆脱了那种“做这
个”的刻板说教;他们为那些抱有诚意的读者著书,即使他们也说“做
这个”,那也是带有其自身特点的真实的说教。
我还喜欢读《致爱蒂卡斯的信》。这不仅因它含有大量关于历史和
西塞罗时代的事件的知识,而且,也能从发现他所特有的幽默中得到满
足。我在其他地方说过,我对作家有一种特殊的好奇感,总想了解他们
关于灵与肉的见解。从他们那些问鼎世界的力作中,我们的确可以判断
他们的天才。但这还不是他们的全部性格,也不是他们本身。我曾一再
① 普林尼(61/62— 约113):罗马作家,行政官。死后留下一批富有文学魅力的信札。——译者注
为布鲁图②那部关于美德的书未能传世感到惋惜;不然的话,能从精于此
道的人那里汲取知识该多好呵!但是,论道不等于论道者。倘我能在普
鲁塔克的书中遇到布鲁图,那就如同我拜读布鲁图的书一样。我更愿意
听布鲁图和他的朋友私下交谈的对话,倘我能选择的话,我愿意听布鲁
图在战争前夜,与其亲密战友聚在营帐里随意畅谈的内容;而不愿聆听
他在次日对部下所作的演讲。同样,我更想知道他在书房或卧室里的所
作所为;而不屑于了解他在罗马广场或元老院前做了些什么。
至于西塞罗,我同意公众的看法,他很难称得上是一个卓越的人。
当然,这不包括他的学识在内。他是一个好公民,天性容易相处(像他
这种刚毅而又乐观的人都如此)。但他也确有许多弱点,虚荣心很强。
他自以为他的诗够得上发表的水平,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谅解他的这种行
为。诗文水平低,这本算不上严重的失败,但问题在于他拒不承认那些
与其名望不相符合的作品毫无价值可言,这是他判断上的失误。至于说
他的雄辩才能,确实非同一般;我相信,在这一方面,尚没有人能与他
相提并论。西塞罗的儿子小西塞罗(他沿用了他父亲的名字)在亚洲指
挥作战时,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天,几个陌生人来拜访他,卡斯蒂
乌斯也在其中。正像人们在权贵面前经常做的那样,卡斯蒂乌斯坐在桌
子的末端。小西塞罗从仆人那儿知道了卡斯蒂乌斯的名字,但他心不在
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