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饯水果盒子似乎还长时间地令我青睐。我不喜欢卖缝纫用品的,不再去
猜他们招牌上那个金光闪闪的神秘字母Y 是什么意思了。我也不大停下
来猜那些幼稚的画谜了,在那些放陈酒的带有各种小装饰的格子里,可
以看见用锻铁制成的木瓜或彗星①。
我在精神上变得讲究起来,只对画摊、旧货铺和书摊感兴趣了。
啊,南寻街的吝啬的老犹太人,河畔①的旧书商们,我的教师,我多
么感谢你们!你们与大学里的教授不相上下,甚至胜过他们,是你们对
我进行了智力的教育。你们是正直的人,你们在我惊喜的眼睛前展现了
往昔生活的神秘形式和人类思想的各种珍贵的遗迹。我是在你们的小屋
里四处搜寻、在观赏你们那些布满灰尘摆满我们祖先及其美妙思想的可
怜纪念物的架子时,才不知不觉地受到了最健康的哲学的熏陶。
是的,朋友们,触摸着你们赖以为生的那些虫蛀的书籍、锈蚀的铁
① 据说彗星出现的那年产的酒品质优良。
① 指塞纳河畔。
器和蛀痕斑斑的木器,我很小就深深地感觉到万物如流水和一切皆空。
我猜测到存在之物无非是变动于普遍的幻想中的一些形影,我从此倾向
于忧伤、温情和怜悯。
你们看,这座风雨学校教给我高超的学问。家庭学校给我的好处更
多。与家人一起吃饭,明净的凉瓶,雪白的桌布,安详的面孔,晚餐间
亲切的谈话,这有多甜蜜,这使孩子们喜欢和理解家庭里的事情、生活
中谦卑和健康的事情。如果他像我一样有运气,父母聪明善良,他在饭
桌上听到的谈话会给他一种准确的感觉和爱的欲望。他每天吃的面包是
被祝圣过的面包,他那精神之父曾在以马件斯的小客栈里把它掰开,送
给朝圣者,他心里像他们那样说:“我的心岂不是火热的么?”②
寄宿生在食堂里吃饭,他们的饿就没有这种温情和功效。啊!家庭
学校真是一座好学校。
然而,倘若人们以为我蔑视课堂上的学习,那就不会理解我的想法,
我认为,要培养一个人,什么也比不上依照法国老式人文学者的方法而
进行的两种古典的学习。人文教育这个词意味着高雅,用于古典文化很
合适。
我刚才满怀喜悦地(大家若是意识到这种喜悦绝不是自私的,它是
一个影子的,也许就会原谅我)跟你们谈到的那个小家伙,那个像麻雀
一样蹦蹦跳跳穿过卢森堡公园的小家伙,是个不错的人文学者呢,我请
你们相信。他在其童稚的心灵中品味着罗马的力量和古代诗歌的雄伟形
象。他在走读生的正当的自由中逛书店,他在与父母共进晚餐时有所见
有所感,这并没有使他对学校里教授的美妙语言无动于衷。远非如此:
他差不多和那群在一位一本正经的老先生管束下的小学生们一样地喜欢
雅典或西塞罗。
他很少为了荣誉而用功,几乎没有在光荣榜上出过风头;因为那些
东西令他喜欢,如拉封丹所说的那样,他才花了很大的力气。他的翻译
练习成绩很好,拉丁文论文甚至当得起视察员先生的夸奖,连使这夸奖
减色的语法错误都没有。他不是对你们说过吗,十二岁时,李维①的叙述
让他慷慨地大流其泪?
不过,他是在接触到希腊的时候,才看到了美的壮丽的单纯。这是
很晚的事了。最先是伊索寓言遮蔽了他的心灵。一位驼背的教师给他讲
解,此人肉体上是驼背,精神上也是驼背。你们见过忒耳西忒斯②把年轻
的伽拉忒斯③们带进缪斯的小树林吗?那个小家伙想象不出。人们以为他
的驼背老师专攻伊索寓言,可以胜任愉快,其实不!那是个假驼背,一
个驼背巨人,既无思想又无人情味,性喜作恶,是个最不公正的人。再
说,这些顶着伊索之名的枯燥无味怀有恶意的小寓言在落到我们手上之
前,已然经过一位拜占庭僧侣润色,他脑袋上剃秃的圆顶狭窄而贫瘠。
那时我五年级,不知道这些寓言的来源,也不大想知道;不过我那时对
它们的评价与现在完全一样。
② [圣经]典故,事见《新约?路加福音》第二十四章,言耶稣在以马忤斯显现。
① 古罗马历史家(前59—后17),著有《罗马史》。
② 《伊利亚特》中最丑恶心狠的人物。
③ 希腊神话里的海中神女。
伊索之后,老师让我们读荷马。我看见忒提斯像一朵白色的云从海
上升起,我看见瑙西卡和她的女伴们,还有德洛斯岛的棕榈树,天空,
大地和海洋,还有流泪的安德洛玛刻的微笑? 。我理解了,我感觉到了。
我在《奥德修记》里呆了六个月,不出来。为此我多次受到惩罚。可额
外作业能奈我何?我和尤利西斯一起航行在“紫色的大海上”!后来,
我发现了悲剧。我不大懂埃斯库罗斯,但是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却
为我打开了一个男女英雄的迷人的世界,告诉我不幸所蕴含的诗意。我
读的每一部悲剧都带给我新的喜悦、新的眼泪、新的颤抖。
阿尔刻斯提斯和安提戈涅给了我一个孩子从未有过的最崇高的梦
幻。我把头埋进辞典,伏在墨迹斑斑的书桌上,我看见了神的面孔,象
牙般的胳膊垂在白色的披风上,听见了比最美的音乐还要美的说话声在
和谐地哀叹。
这又给我招来新的惩罚。惩罚是公正的,因为我读的是与课堂无关
的东西。唉!这习惯至今依然。在我余下的日子里的任何一个阶段,恐
怕我还要受到中学教师对我进行的那种指责:“彼埃尔?诺齐埃先生①,
您在读与课堂无关的东西。”
尤其是冬天的晚上,出了校门,走在路上,我为那光、那歌所陶醉。
我在路灯下、店铺的明亮的橱窗前读着那些诗句,然后一边走一边吟诵。
冬天的晚上,在阴影已经笼罩的郊区狭窄的街道上,我一路都在进行这
种活动。
我常常撞在糕点铺的小伙计的身上,他头上顶着柳条筐,像我一样
在做梦;我也常常突然感到脸上扑来一匹可怜的正在拉车的马喷出的热
气。现实丝毫败坏不了我的梦,因为我很爱郊区的那些老街,铺路的石
头看见我一天天长大。一天晚上,我在一个卖栗子的人的灯笼下读安提
戈涅的诗句,四分之一个世纪过去了,我一想起这些诗句:
哦坟墓!哦婚床!? 。
就不能不看见那个奥弗涅人往纸口袋里吹气,不能不感到我身边烤栗子
的炉子冒出的热气。在我的记忆中,对这个正直的人的回忆与忒拜的处
女的哀叹和谐地融为一体。
就这样,我记住了许多诗句。就这样,我获得了有用的宝贵的知识。
就这样,我完成了我的人文教育。
我的方式对我来说是好的,对别人可能一钱不值。我很注意不向任
何人推荐。
此外,我应该承认,我吃饱了荷马和索福克勒斯,就对修辞学没有
了胃口。这是老师对我说的,我很愿意相信。一个人在十七岁上所具有
或表现出的口味很少有好的。为了改善我的口味,修辞学老师建议我认
真研读卡西米尔?德拉维涅①的全集。我对他的建议置若罔闻。索福克
勒斯已经让我养成某种习惯,改不掉了。我那时觉得,现在仍然觉得修
辞学老师并非一个口味精细的有学问的人;不过,他精神抑郁,性格直
率,心灵高傲。如果说他教给我们某种文学上的异端,他至少以身作则
① 这是法朗上在文中为自己杜撰的名字。
地为我们展示出有教养的人是什么样子。
这种学问代价高昂。夏隆先生受到全体学生的尊敬。因为孩子们能
以一种完全的公正衡量老师的道德上的价值。二十五年前我对不公正的
驼背和对正直的夏隆的看法,今日依然如故。
然而,夜色降临在卢森堡公园的悬铃木上,我说的那个小幽灵消失
在阴影中。永别了,我失去的那个小小的我;假如我不能在我儿子身上
发现一个更美的你,我将永远地感到惋借。
(鲁汶 泽)
雅各布斯(1847—1885)
丹麦作家。生于商人家庭。早年就读于哥本哈根,曾翻译
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作品有《莫恩斯》、《贝加莫的瘟疫》、
《两个世界》以及长篇小说《玛利亚?格鲁比夫人》等。
消遣——小说的第一种报酬
我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多少有过被一本小说完全吸引住的经验。
“我就是没法放下它!”这是一句常说的话,以致我们把这种着迷
认为是人类行为无须加以特殊评论的一面了。当我们迷恋于一个说故事
大家的魔力之下时,电话没人听了,饭没人吃了,草地也没人修剪了,
鸡也没人喂了。
这,自古已然,甚至原始社会也很尊崇说故事的人。没有哪一个古
希腊人物比荷马更著名的了,他就是告诉我们特洛伊城陷落故事的说书
人。而芬兰史诗《卡列瓦拉》的主角华奈摩伊宁之被认为是魔法师或神
祗,就是由于他的故事里的魔力支配了听众的感觉。因此,无论在散文
体或诗体之下,小说的欣赏都是人性中一个主要的部分。今天买小说的
人还是这么多,使得一本书销行二百万册以上的现象,也绝不惊人了。
当然,谴责的声音早已被指示来反对写小说和欣赏小说的人了。这
种谴责不是近代才有的事。伟大的希腊哲学家柏拉图责备荷马的叙事
诗。因为,柏拉图说,希腊宗教上的男女神祗被说成在做坏事,坏事只
是人类而非不朽神祗的特征啊。因此,他认为阅读这样的故事会造成道
德的败坏。
这样的指责得到了历代的回响,我们在今天也听到了。事实上,忠
实于自己艺术的作家所作的严肃小说,很少颂扬违反吾人道德的行为和
人物。另一方面,那些只想利用人类行为肉欲的一面来赚钱的人所写的
下流小说呢,的确有时会使单纯的读者觉得不道德和违反宗教信仰的行
为很迷人。总之,我们只要问问自己便成:这本书是使坏行为吸引和迎
合读者呢?还是作者打算把人性中的罪恶和不可饶恕的一面通过一种途
径显示出它们的真象来呢?
在这问题上有个例子,就是伟大的南方小说家威廉?福克纳,他常
常被谴责,说他想写横暴和罪恶的生活来迎合读者,然而,任何读过他
的《圣堂》或《八月之光》这类书的人,都不会觉得他所写的坏角色的
行为是合意而且值得仿效的。
有时,小说的读者会听到别人说小说是时间的一种浪费,如果要读
小说还不如把时间用来读历史、政治、科学,或是经济学吧。如果认为
毕生研读是最高的美德,那么这话是对的。但是,心理学家告诉我们说
消遣是人类活动中有用甚至必须的一部分,如果我们整天工作,我们的
神经系统是受不了这种紧张的。
事实上,就是纯为消遣的阅读也增加了我们的知识。在一本好的小
说里,我们得到一个出色的心灵和想象力所能告诉我们的关于人性的一
切,关于人类在受压抑和束缚的情况下的行动,所以,我们在一本值得
称为小说的小说里认识了人们,也认识了生活本身。关于十九世纪最后
十年间的国际社交情形,没有一本历史书能比亨利?詹姆斯的小说告诉
的我们更多,我们在霍桑的小说里知道清教徒传统对人类行动的影响,
就像在一本教科书里知道得那么多。就事实而论,在这些因两种意识形
态的冲突而使世界陷于紧张和痛苦的日子里,说由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
和屠格涅夫的小说而得到对俄国民众气质的更深了解,从而会帮助我们
为和平而斗争,这并不是太过分的话。
然而,以为一个严肃的小说家是存心要献身于社会和政治问题的
话,那就错了。一般说来,如果他这样做,他的艺术就要受损害了。今
天有谁知道罗伯脱?贝吉(R。Bage)的《赫姆斯普郎》(Hermsprong)
呢?贝吉是一七九○年的英国小说家,他就是牺牲他的艺术来献身于政
治问题的。今天有多少人知道厄普顿?辛克莱(Upton Sinclair)那一
度著名的《屠场》(The Jungle)呢?那是一本专为暴露二十世纪初的
罐头肉类工厂内情的小说(这本书对于一九○六年的食物纯洁法案的确
起过不少的作用)。
伟大的小说作家们,随便举一些吧,像亨利?菲尔丁(H。Fieldins)、
珍?奥斯婷、居斯塔夫?福楼拜、赫尔曼?梅尔维尔(H。 Melville)、
费多尔?米哈依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马赛尔?普鲁斯特和詹姆斯?乔
依斯(James Joyce),都对社会和政治问题有兴趣,但是,他们对生
活本身更有兴趣,而他们的小说,用活泼动人的设想形式把社会环境的
整体表现出来了。他们不像经济学家、历史家或科学家那样把自己局限
于生活的一面,他们处理他们所认识的生活的全部。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