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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3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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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在愣怔。伍士堂咳嗽一声,说:“瘸子,使使你的腿,叫皮洛把条子送来,木条不多了。” 
  我把箍成的几只桶靠墙摞好。窗户吊起,凹锅跪在炕上,头都不抬,用湿布一把把抹炕席,遇到席缝藏脏,仔细抠。她嘀咕句啥。伍士堂对我说:“去皮洛家,走院门。” 
  皮家在腰街,土打的院墙豁牙露齿,就是瘸子,一迈也能进去。两间土房,墙皮斑驳脱落,房山墙歪得吓人,用木杆支撑着,有沙区遗址风味。我敲敲吱呀响的单扇院门。皮洛钻出屋,扬声大气地吆喝:“进来。” 
  皮洛对我很满意。后来听说,上级扶贫工作组来皮家,图顺脚,也显得不见外,跳墙豁进院,主人立马翻了脸!皮洛把人家轰出去,叫骂半天,好不威风! 
   
  三、光棍皮洛 
   
  皮洛是个光棍,原先住在地窨子里。这大院,土房,是个寡妇的。寡妇没后人,咽气时说:“家产,给皮哥。”眼白一翻,笑模悠儿去了。 
  寡妇和皮洛不沾亲带故,俩人更没啥勾当,寡妇跟男人们说话时,低眉耷眼,两条腿夹得紧紧的,乡亲们眼睛不瞎。寡妇扔下的话便格外蹊跷。边地人不爱想甚,怕头痛,这使他们伤透了脑筋。伍士堂与扶贫工作组的老王商议后,拍板,把寡妇的土房、箱柜、衣裳、被褥,统统给皮洛。 
  皮洛的地窨子在后街,一蹿,就能跳上屋顶。房后探出棵沙柳,枝条上粘满麻雀,叽叽喳喳吵得凶。伍士堂拽开地窨门,阳光流水似淌进去,一级一级洇亮石磴。老王蹲下来,往里瞅:一盘土炕,墙壁抠出凹格,存放油灯、碗筷、酒瓶、礼帽。皮洛见门口一暗,像猫一样眯起淡黄的眼珠。老王打个喷嚏,土腥味呛嗓子,鼻子酸了。他醒过神儿,寡妇给皮洛房子,是孤凄人怜孤凄人!“老皮,搬家吧。” 
  皮洛坐在炕上,仰脸问:“往哪儿?” 
  这货,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伍士堂说:“往你死妈家。” 
  村长身后的人笑起来。 
  皮洛说:“那破阴宅,我镇得住吗?!” 
  “你这好!”伍士堂说,“门一关,一口棺材埋下了。” 
  老王道:“全屯就你一户住地窨子了。” 
  皮洛说:“地窨子好,冬暖夏凉。”嘴一歪,“吃菜不用下园子。” 
  老王朝地窨子两侧瞅,稀罕!皮洛把菜籽抹在墙壁上,竟长出绿盈盈的嫩白菜、萝卜缨。 
  伍士堂说:“痛快给我挪窝儿!毛驴咋尥蹶子,也得拴到主人想拴的地方。” 
  皮洛眨巴眼睛,质问道:“为啥偏把寡妇的房子给我?” 
  “她扔下的话。” 
  “我操她妈呀!我连汗毛都没蹭过她。” 
  大伙哄笑起来。 
  老王解释:“考虑到你困难,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我不困难。谁说我困难?!”皮洛急眼了!皮洛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穷。 
  伍士堂说:“还撑硬!你都穷秃鲁了,掉井不挂下巴。” 
  皮洛恼火透了!胳膊断了往袖子里藏。一村之长,竟当着外人、扶贫工作队的面,糟蹋他。“老子就是不搬。”皮洛拧歪脖子道。 
  伍士堂冷笑,一级政权白放屁吗?喝道:“把贼皮子拎上来!” 
  老王拦住村长,他要下去,跟皮洛和风细雨唠唠。 
  皮洛腾地跳下地,抓住戳在墙角的扁担,恶眉瞪眼道:“谁敢私闯民宅,砍瓜!” 
  老王脖子一缩,后脑勺凉嗖嗖。 
  伍士堂吼叫:“拿锹!”村长的目光,掠过纷乱的头顶,蓝天一贫如洗。他接过铁锨,猫下腰,奠基似铲起一锹土,忽地扔进地窨里。 
  乡亲们乐屁了!十几把锹跟上,沙土纷纷扬扬,地窨子里冒烟了。 
  皮洛扣上礼帽,像地堡里的残兵败将,狼狈地钻了出来。 
  当晚,皮洛躺在寡妇的炕上,往死睡。炕烧得太热,半夜折腾醒,焦渴得眼发黑,迷迷糊糊扒住缸沿,拿瓢舀水,一捞,空的,身子栽进去,往深划拉,嚓啦嚓啦响,见底了。皮洛嚎起来!瓮声轰轰响!寡妇没水多少日子了?沙屯的男人是人吗?! 
  起早,皮洛去挑水。大井在中心街场,深得吓人。皮洛挂住空桶,任辘轳自个呼呼往下转。他躲开了,赶上邪门,辘轳把儿伸出手,能把人划拉下去。沙区难淘旺水井。一口大井,就是一村人的血脉,一村人的命啊! 
  皮洛坐在青石台上,从裤腰解下烟袋,捏撮旱烟,点燃,吧嗒一会儿,“咚”,声音溅上来,空桶落水面上了。 
  皮洛过完烟瘾,将烟袋锅在布鞋底上噗噗磕, 
  磕净烟灰,拧下黄铜烟锅,从后腰抽出伍老爷子送给他的枪通条,插进一尺长的烟袋杆里,来回蹭,拔出来后,吹吹烟袋杆,哨响,对太阳照,见亮了。皮洛褪掉鞋,用大拇脚趾和二拇脚趾一夹,将枪通条上的烟屎油抿净。这才站起来,摇桶。皮洛扎头屈膝,上身划圆,像扳橹的船夫。井深绳长,辘轳缠满绳子,力气不济的,摇上一桶水,喘成团儿。皮洛打上一桶水后,放下另一只空桶。 
  皮洛心里发狠,要挑一大天的水。 
  晌午,皮洛坐在井台上,啃苞米面窝头、咸菜,就凉水咽,躺在青石上睡歪晌觉。沙柳树上的麻雀扑噜噜飞来,落满井台,啄饮青石纹路里的水。伍老爷子的细狗,拖拉胯子溜过来,它也老了,皮毛癞癞疤疤,浑身骨头疼,卧在凉爽的青石上,挨着皮洛,安祥地打起呼噜。麻雀们飞起又落下,水桶沿站满一圈儿雀儿。 
  皮洛的两筲水,让人偷走了。 
  皮洛做梦都知道,是那个贼丫头干的。胭花爱洗,洗衣裳,洗被褥,啥都洗完了,就洗自己,大夏天,把窗帘一扯,坐在木盆里,眯起眼睛泡,搓胸乳,搓大腿,擦得身子粉红。穿着背心、裤衩,在当街晃,害得墙根下的老头子们不敢瞅,打瞌睡。 
  黄昏飞洒,马牛羊群归屯,蹄声若隐隐雷鸣,咴咴哞哞咩咩声闹乱街场。一扇扇院门敞开,放进自家牲畜,一张张木栏咿咿呀呀关上。房顶上,升起梦幻似炊烟,饭食的香味闹得人心慌。女人们召唤:百岁,丑丫,回家吃饭了。 
  皮洛挑起满满一担水,颤悠悠往回走。没有一匹牲畜是自己的,没有一个呼儿唤女的女人是自己的。夕阳拖长皮洛的影子,扁担上的脑袋很小,脚像一双蹼,噗哒噗哒。走到地窨子前,他打个愣怔,将水筲换肩,掉头去了。 
  院墙豁牙露齿,院门敞开,皮洛叫了声:“秦广伟他媳妇,水挑来了!” 
  皮洛吓一跳!寡妇的男人死去十多年,早把他的名儿忘了,咋猛然想起来了?寡妇是新走的,皮洛不知道她的名儿,屯子里,谁能知道她的名儿呢! 
   
  四、伍老爷子 
   
  伍老爷子头发、眉毛、胡须如雪,从嫩春到老秋,日日敞胸袒乳,露出牛皮鼓似的肚子。牙没了,两手逮住大饼子,像老鼠将食儿拖进黑洞,搁牙帮■■■■啃,眼睛闭住,腮帮抽搐,满脸皱纹活了,一会儿,连硬嘎巴都出溜光。伍老爷子有活头! 
  伍老爷子端起铁皮罐头盒,将苞米粒颠得刷刷响,去对街下棋。他来得早,用手指在地上横划五道,竖划五道,棋盘成了。呆会儿,还不见人露面,叫阵似骂起来:“老不死的,都挺尸了!” 
  老哥们儿拄拐的,褪袖的,咳咳呛呛,跌跌撞撞赶到。伍老爷子从罐头盒里挑出五粒苞米种,摆好;对手慌慌布下五粒黄豆。赢一个子,乐得白胡子飞起来;输个子,像丢了老命。为悔一步棋,老伙计们闹得脸红筋涨,撅祖宗骂娘。人老了,像孩子。就在这堵墙根下,棋盘前,老头子有乐死的,有气个半死,撕撕掠掠,一推,人朝后张壳儿,眼睛翻白,被抬回家去的。死者的儿女们不计较,熟透的瓜,喜丧。 
  近来,伍老爷子黑白颠倒,白天睡觉,晚上来神儿。月弯星淡,门“吱”一响,老爷子闪出镖局。临街房屋的飞檐,像兽爪伸在夜空里。老爷子出屯,沿残墙溜达,先人们搁牲畜血浇铸的沙土墙,渗出鲜腥气。老爷子贪婪地嗅着。身后有脚步声,他快走,脚步声急撵;他慢走,脚步声拖沓、拖沓。老爷子明白了,是自个儿的脚步响。谁也甩不掉自己,何况,声音比人走得快。老爷子蓦地扭身,往回走,声音刹不住,贴他的耳朵擦过去。老爷子得意地笑了。 
  这天上午,伍老爷子突然醒了,嗅嗅鼻子,闻到酒香,隔壁传来划拳喝令声。老爷子摸索下炕,找鞋,嘀咕道:“伍士堂发了!没白没黑地喝。” 
  炕上三桌,地下三桌,伍士堂赶场似挨桌敬酒,去县城送桶的车队回来了。伍士堂手里端着一碗酒,从地下蹿上炕,头几乎顶房笆,在炕上走来走去,吆喝:“喝,喝。” 
  伍士堂喝得最多,没有脚后跟了,一个踉跄,差点儿扑在酒桌上。谁扶他一把,伍士堂就势坐在那货肩膀上,双手支撑波棱盖,说:“南屯臭显摆,搁四轮子送桶,你们说咋了?” 
  “酒厂不收。”大伙幸灾乐祸地笑了。 
  木桶忌沾机油,伍士堂下过死令:沙屯送桶,一色搁马车。 
  伍士堂屁股底下不稳,低头瞅,是皮洛。“扑棱啥?” 
  皮洛梗歪脖子,生气道:“把屁股拿走。” 
  伍士堂说:“我的屁股搁哪儿,我说了不算!” 
  老爷子进来了。伍士堂一怔,说:“爹,醒了?” 
  乡亲们乱纷纷招呼,挪屁股,把首席位置腾出来。老爷子一瞅杯盘狼藉的桌面,来气了:“叫我舔盘子?!” 
  皮洛道:“老爷子,我起始就说把你请过来。” 
  老爷子雪人似抖颤:“伍士堂,你的脸,是不是我给你挣下的?” 
  皮洛叫道:“老爷子,沙屯的脸都是你挣下的。” 
  这话不假!解放前后,兵荒马乱,狼患成灾,牲畜遭祸害没数,小孩在家门口耍,大人一眼没照到,被狼驮走。娘急疯了,朝沙坡死撵,把自个儿送去换狼嘴!六十年代,一位清廉能干,声誉极佳的县长,带勤务员下乡,惨遭狼害,激起了整个边区的愤怒。在声势浩大的灭狼运动中,伍老爷子成为英雄。镖局墙上的长枪、短枪、军刺、匕首,用狼血喂成精了。 
  伍士堂人模狗样地当上村长,不是靠老爷子的荫庇!如今,老爷子老天巴地,仍撑持着镖局,谁不宾服! 
  伍士堂恨坏了皮洛。酒仗胆,赌气道:“爹,连我都是你做的。”手朝爹比比划划。 
  老爷子炸了!一掀桌子,酒碗、肉碗、菜碗,稀里哗啦大滑坡,扣在伍士堂身上,全彩儿!伍士堂小黑胡颤抖,身体挺得僵直,气苦了!他娶妻生子,开店立业,活到四十出头了。你,还有完没完!伍士堂眼球血红,瞪住爹!大伙嚷叫劝说,胡乱收拾。 
  凹锅和胭花忙完酒菜,躲在东屋炕上,翻看老皇历,照生辰属相,挨家推算全屯人的寿禄、财运、婚丧嫁娶,下辈子的托生。一会儿,惊讶得不敢出声,一会儿,又吃吃吃笑个不住。这勾当,娘俩儿偷偷做好些日子了。听到西屋炸窝,跑过来。凹锅气得脸煞白!胭花跺脚道:“爷,你这是浑搅啥!” 
  老爷子骂道:“忤逆,忤逆!”疯出去了。 
  按说,伍士堂够加小心,哪回酒席都落不下爹,将爹搀上炕,替爹盘上腿,给爹斟满酒。老爷子贪杯,喝了就醉,哪次都是伍士堂把爹背回镖局后屋,铺上褥子,盖好被,蔫悄儿退出去。近来爹睡得没黑没白,他大意了。 
  伍士堂眼睛朝窗外睃。老爷子闹起来,动不动就拿根绳子:“不活了,不活了!哪疙瘩找不着棵歪脖儿树!”满街叫嚷,让村长丢惨人了! 
  皮洛溜出去,跟在伍老爷子身后。老爷子说:“老皮,我走了!” 
  皮洛说:“好歹活着吧。” 
  “我的坟头你操点心,甭忘记添土。” 
  老爷子进镖局取出绳子,出屯找歪脖树。经过北街口山也似木场时,八位师傅抬着一棵巨大的原木,往木工作坊送。打头的吆喝: 
  齐步走啊! 
  众人和:嘿! 
  师傅们奇怪,咋这般死沉,别扭?左边四位用右肩扛,右膀叫大肩;右边四位搁左肩扛,左膀叫小肩。迈左腿都迈左腿,抬右腿都抬右腿。谁迈错一步,被拽得一个趔趄,木头一扑棱,能把对面杠夫的脑袋,打成血葫芦。一步不敢差! 
  伍老爷子认出是那棵树王。四十年前,老爷子带人伐它,根部砍断,还不倒,活成精了!伐木工们唬得变色!伍老爷子猛然醒悟:它恨,它要报仇!伍老爷子脱下布褂,朝山坡下忽悠一甩,树王误以为是人,顺势扑下去,轰隆倒地了。 
  伍老爷子眼瞅一个伙计小肩塌软,气喘吁吁,脚飘得要跟不上了。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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