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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 作者:刘晓刚-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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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顺说:“你再去弄个肉菜。我这兄弟能吃,饭一定要管够。” 
        四川女人答应一声,笑眯眯地出去了。秦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轻声对秦雪雷说:“还不是你嫂子呢!我们相好快一年了,准备国庆办事。怎么也得赶在娃娃生出来以前把结婚证领了。” 

        秦雪雷笑笑。秦顺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你笑啥?你以为办事多容易呢?我俩不是梅港人,没有城里户口,我得去她四川老家办手续。早就要走,工头不让,非等大了肚子才给假!你寻思这个饭碗好端?一个字——难!” 

        秦雪雷说:“当了娃他爹,再难也值当。” 
        秦顺吐出一道白烟,嘿嘿两声,说:“对!活人么!再难也得活不是!” 
        女人端进来一锅米饭,盛出两大碗让他们先吃。秦雪雷就着泡菜吞下一碗饭,又舀了一碗。秦顺抄起盘子要往秦雪雷碗里拨鸡蛋,秦雪雷拦住说:“这盘鸡蛋咱们一半嫂子一半,她怀着孩子,补身子要紧。” 

        秦雪雷吃完第三碗饭,女人进屋把一盘韭菜炒肉片和一大盘炒米饭摆上饭桌,对秦顺说:“我去隔壁王婶家要了他们中午的剩饭,过油加葱花炒了。图个方便,现时焖饭怕来不及。” 

        秦顺说:“这样最好。明天给他们送半锅粥去就是了。” 
        三个人围着桌子边吃边聊,兄弟两个越说越有兴致,秦顺从墙角找出半瓶啤酒灌下肚去,面颊脖子立时涨红。女人不停给他们夹菜,还倒一缸子凉白开给秦雪雷喝。吃完饭,女人收拾了碗筷去外面洗刷。秦顺打两个酒嗝,摩挲着红脖子对秦雪雷说:“明天我去跟工头打个招呼,给你找个活干。以后咱们兄弟就一搭里熬个出息!” 
     
        晚上睡觉,秦顺和女人睡那张钢丝床,秦雪雷用凉席在地下打个地铺。女人拿一床毛巾被让秦雪雷垫着,说地气潮湿,防备寒了腰腿。秦顺的呼噜像打雷,女人的呼噜像吹哨。两个人的呼噜高低配合,起伏有致,弄得秦雪雷翻来覆去睡不着。工地的灯光透过窗帘影影绰绰照进来,窗子半开着也不见一丝凉风,屋里闷热异常。秦雪雷想,明天上工以后一定搬出去住,这么小的空间实在容不得第三个人。远处传来卸钢筋的声音,还夹杂着卡车发动机低沉的轰鸣。今晚秦顺没有提秦照行一个字,秦雪雷明白秦顺已经知晓了一切,可能是奶奶在信里告诉秦顺的。秦雪雷叹口气,终于想通了为什么自己对秦顺的热情心底总有一丝反感,因为那热情里包含了极大的同情。秦雪雷把这种同情解释为“可怜”,秦顺在可怜他。而且,秦顺一定把所有的事情讲给了他的四川女人。秦雪雷不愿意被可怜,不愿意被同情,觉得无论可怜还是同情都伤害了他的自尊。可是毫无办法,事实将他摆放在一个应该接受可怜与同情的位置,他无法拒绝。秦雪雷翻个身,困倦地打个哈欠,蒙眬睡去。不要管别的了,明天就能上工了,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他怀着希望沉入了梦乡。 

        秦雪雷顺利地在包工队找了份杂工。他每天要做的事情是和白灰,卸沙子,砌砖缝,运水泥以及其它的杂活儿。包工队有两百多个民工,老板是梅港市政工程公司项目经理的亲戚,工头是个黑不溜秋、五大三粗的东北人,骂起人来满嘴的脏话能顺风传出五六里地。工头给秦雪雷定了每月三百块的工资,管吃管住,试用期三个月。秦雪雷立即搬进了单身民工群居的大棚屋,分到了一张白天不见太阳光、夜里整晚总能听见耗子叫的床铺。秦雪雷的上铺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河南人,讲起酸故事来能把棚屋里所有人的牙酸倒,外加一双汗脚奇臭无比,熏得秦雪雷起初几天恨不能戴着口罩睡觉。民工们的饭菜永远是土豆炖粉条和糙米饭,好在土豆是上天造化安排的总也吃不腻的东西,要不然只怕每个民工早就长得跟土豆一个样了。周末,土豆炖粉条里会出现一些肥肉片。民工们并不喜欢甚至鄙夷这所谓的肉食,但大家一致认可沾了肉味的土豆完全可以称得上“美味佳肴”。 

        虽然住的吃的都让秦雪雷联想起不久前刚刚离开的看守所,但他还是很快溶进了工地热火朝天的劳动氛围。这的确是男子汉干的活计,按民工的说法,“不带把的”根本沾不了边。看着钢筋水泥筑就的大楼一层层蹿升到半天里,秦雪雷浑身上下热烘烘的。当他坐升降梯飞速升到楼顶,周围的红旗在强风里“呼啦啦”招展,遥望梅港白云缭绕的深蓝港湾,胸中一股豪情便蓬勃难抑。这样的天地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天地,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天地呢!这个想法是秦雪雷的秘密,他谁也没告诉,谁也不敢告诉。他紧紧揣着这个秘密,掩饰着这个秘密给他带来的兴奋和激动,仿佛这个秘密是他发现的一个宝藏。 

        包工队实行三班倒的轮岗制,收工休息的时候民工们有的玩一底五毛的“诈金花”;有的呼朋引类,狂喝滥饮,酩酊大醉;有的换上干净衣裳,头发用摩丝拾掇得又硬又亮,去同在梅港的女老乡那里打情骂俏,踅摸意中人。秦雪雷没钱,所以什么也做不成,只好去大街上溜达。秦顺给过秦雪雷两次零花钱,秦雪雷把两次得的钱攒起来去工地附近的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两部外国老片子,一部是《佐罗》,一部是《神秘的黄玫瑰》。秦雪雷觉得很过瘾,他特别喜欢一个人坐在黑洞洞的电影院里的感觉。不知怎么的,当他偷眼观瞧身边一对对相互拥抱的男女亲热接吻的时候,心里便填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孤单和凄凉。这孤单和凄凉偏偏对了他的胃口,让他觉得舒坦。从电影院出来,他顺着灯火辉煌的大街独自游荡,拿定主意等发了工资一定把看电影的钱给秦顺还上。一定得还上。 

        到发工资的日子,秦雪雷去找工头要钱,工头笑嘻嘻地对秦雪雷说:“你去打听打听,哪里有试用期的民工能拿到工资的地方。管你吃住还不满意?还想马上拿现钱?这里每个民工资格都比你老,一个月最多也就领个半饷,剩下的钱年底一总发。你怎么不先去问问你哥就跑到我这里来了?”工头的房间里有一台空调,工头说话的时候老掉牙的空调嘎吱嘎吱,咝啦咝啦地向外喷着凉气,给工头伴奏。 

        秦雪雷让空调吹得浑身发冷,离开工头那里,去找秦顺。秦顺听他说了经过,差点从椅子里跳起来。“好我个不懂事的兄弟呀!你咋敢直接去问工头呢?我管着材料,一个月才能领八百块的全工资,你当你是我呢!你哥我得干成啥样才能到今天这个位子,你知道不?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说,舔勾子溜腚的熊事情硬着头皮也得干!窝囊有啥办法?谁叫咱没那富贵命哩!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耍这样大的胆子,留神吃亏!好我个傻兄弟呀!” 
             
        秦雪雷从秦顺家出来,垂头丧气。不管怎么说看电影的钱一时半会是还不上了。不能实现的小愿望比不可能实现的大愿望更使人沮丧,喜儿扎不上红头绳,穷人过年吃不上饺子都属于此类。秦雪雷觉得自尊心又被削掉了一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那天晚上他吃了许多土豆。毫无疑问,土豆是世上最耐吃的东西。 

        由于不能将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寄给奶奶一部分,秦雪雷给奶奶写了一封长信。奶奶的回信很简单:“雷雷娃,不要操心钱的事。男子汉活在世上,只怕干不了大事情,不怕没有钱。你有个安顿的地方我的心就放了一半,日子还长着呢,好好往前奔!记住一句话,维下朋友是你护身的佛。” 

        秦雪雷把信反复读了好几遍,心里不再空落落,而是沉甸甸。他思索白发苍苍的奶奶在充满了仇恨的故乡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找不到答案,也想象不出答案。他没给秦顺看奶奶的信,因为信是奶奶只给他一个人写的。他跑到海边坐了一夜,大海在黑暗中“哗哗”作响。黎明前他回去了,没有看到日出。 

        第二个月秦雪雷依然没有拿到工资,秦顺的工资也给扣了二百。秦顺三番四次地去给工头赔话,说秦雪雷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请工头不要跟毛头小子一般见识。秦顺本想拉着秦雪雷一起去,以增强悔过的诚意,无奈秦雪雷死活不肯,气得秦顺跺脚大骂“倔驴”。 

        第三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六,意外的灾祸从天而降。那天秦顺相跟着媳妇逛悠了一下午,采买些带回四川孝敬丈母娘的见面礼。两人回到工地大门口,秦顺失手掉了袋子,滚出两三个橙子。女人慌里慌张、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捡橙子,被一辆拉土石的卡车挂倒了。女人失去知觉瘫软在地,秦顺叫天叫地,捶胸顿足。卡车司机从驾驶楼里跳下来,喷着唾沫星子大叫冤枉,表示这完全不是他的责任。末了,秦顺和司机抬起女人找医院去了。 

        秦雪雷正在楼顶跟他上铺的河南光棍学焊工,被人急匆匆带到仓库保管室。秦顺在电话那头拉着哭声恳求:“兄弟,没钱医院不给治呀!我们没有本地户口,医院要担保呀!谁能给她担保呀!五千块呀!我这时候哪里去找五千块呀!我是去偷还是去抢呀!” 

        秦雪雷问清楚医院的名字,告诉秦顺半个小时之内他就带着钱去。他挂上电话,一口气跑到工头的办公室。工头正要下班回家,两人在门口撞个满怀。秦雪雷三言两语把情况说完,笔直地朝工头伸出手:“借我五千块!我们兄弟两个一定能还上!”工头眯着眼看他,不说话。秦雪雷踏上一步,工头轻轻一把将他推开,淡淡地说:“没钱。你跟平时要好的朋友去借,兴许他们有。”秦雪雷的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压低声音再一次要求:“借我五千块!救我嫂子一命!”工头笑了:“明铺暗盖的也能算你嫂子?你们连合同工都不是,没资格向公司借钱。”秦雪雷张开双臂,拦住去路。工头冷冷地发话:“你想干啥?想让我打电话叫警察?”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工头早就身首异处了。秦雪雷垂下手臂,闪到一边,让工头过去。工头把手包夹在腋下,从裤兜里拽出车钥匙抖得稀里哗啦乱响,晃晃悠悠地走了。 

        工头的本田轿车停在办公室拐弯一块整理得很平坦的黄土地上。本田车不是工头的,是包工队老板的。老板有好几辆轿车,把这辆本田借给工头充排场,同时也图他代步跑腿省时方便。工头晃到本田车前,打开车门,把手包扔进去。一回头,只见秦雪雷握着一把铁锨站在车屁股后面。 

        工头眨眨眼,问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秦雪雷拿铁锨冲着本田车的后玻璃一比画:“借我五千块救命钱!” 
        工头结结巴巴地训斥:“你,你小子别乱来!放,放下家伙!” 
        秦雪雷用铁锨把敲一下本田的后备箱。“五千块!” 
        工头被那“咣啷”一声刺激得一哆嗦。“我身上没那么多钱。” 
        秦雪雷举起铁锨:“那你就去找警察告我不小心砸了你的车吧!” 
        工头晃动双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别!别!别!给你!给你!”        
        工头钻进车里取出手包,掏出一沓捆扎整齐的钞票,数出五十张一百的递给秦雪雷。秦雪雷一手举着铁锨,一手接过钱,转身飞跑而去。 
        医院距离工地大约三里地。秦雪雷把钱揣在背心下面,顺着大街奔驰。十五分钟后他赶到医院急救室,当着医生的面伸出那只攥紧了钞票的拳头。女人被推进手术室,秦顺和秦雪雷坐在手术室外面走廊的长凳上。 

        秦顺问:“钱哪里来的?” 
        秦雪雷回答:“向工头借的。” 
        秦顺的眼睛离奇地扩大了一圈,说话都走了音。“工头借的?” 
        秦雪雷点点头。 
        秦顺的下巴颏抖动着,嘴唇轻轻抽搐。“没白干!还真没白干!” 
        秦雪雷保持沉默,等待急促的呼吸恢复正常。一种兴奋在他身体里炸裂,使他晕眩。秦雪雷知道兴奋来自于那把铁锨。铁锨把他心里的一道门打开了,他在门口徘徊着,不清楚门里有什么。 

        秦雪雷后仰脑袋靠住墙,向天花板吐一口长气。铁锨那沉甸甸的力量让他觉得安全,沉稳,平静,从容。那是一把好铁锨。 
        秦顺的女人保住了性命。她肚里的孩子小产了。 
        三 
        秦顺女人出院的当天上午,工头把秦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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