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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结婚了。这是我长时间不给你回信的原因。或许从根本上讲,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你没去歌厅体验三陪女的生活吧?请你千万不要!你完全可以蔑视我这个机会主义者,并对我的请求不予理睬。可我还是要请求你。请你千万不要去!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可笑。既然已经承认是过客,天下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我终究无法抗拒我的懦弱,向你恳求。
爸爸让我星期六回家看昙花。他说这几天一个叔叔养的铁树开花了。看昙花好还是看铁树好呢?这是一个问题。
我想念你。非常想念你。这是一个过客对另一个过客的思念。
祝好!
梅之木
写完信楚天梅上床睡觉。凌晨醒来,脖子上的口子不再疼痛。他继续睡觉,睡的很香。梦中的青山翠谷充满了过客,他并没有觉得拥挤不堪。
东湖停车场斗殴,一人死亡,两人重伤,重伤的一个两天后死在医院。这个案子成为省厅督办的新年头号大案,专案小组住在梅港市公安局,梅港市公安局局长担任专案组组长。
案发后一个礼拜,楚天梅去分局办调离手续,陈局长跟他单独谈了十分钟。专案组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一个情况,有人看见一个警察在发廊门口放走了手持利刃的疑犯。当天晚上在案发现场,只有楚天梅一个人脱离队伍,所以楚天梅的调令暂时停办,留在分局协助专案组澄清问题。谈话结束,陈局长让楚天梅交出手枪。楚天梅把手枪放在陈局长的办公桌上。
陈局长说:“你回去写个材料,把那天晚上的详细情况都写清楚。”
楚天梅点点头。陈局长补充一句:“没有确凿证据,专案组不会要求市局停办调令。”楚天梅看着陈局长。陈局长不抬头,盯着手里的文件,好像这话是给文件说的。楚天梅出去了。
楚天梅到车上给孙小琳打个电话,约下午一起去打猎,最好连中饭也能一块吃。孙小琳一边怪他急,一边告诉他在亚洲酒店西餐厅见面。挂上电话,楚天梅开车去新华书店,准备买几本书,消磨掉午饭前的时间。起风了,天空中的浓云散去,露出晚冬软绵绵的阳光。
楚天梅十一点半到亚洲酒店,选一张靠窗的桌子,点一杯蓝山咖啡。风越刮越大,天空越来越晴朗。他慢慢品着热乎乎的咖啡,随意翻着新买来的书,弥尔顿的《失乐园》。十二点过五分孙小琳到了,穿一件紫罗兰色的大衣,亭亭玉立。侍者帮忙拿走大衣,端上来一壶蓝山。
“迟到了,对不起。风太大,头发刮得一团糟。还是留短发好。你倒有闲工夫去买书?什么书?”
“嫁给我。嫁给我好不好?”
孙小琳吃惊地睁大眼睛,轻轻点点头。楚天梅伸过手去,握住孙小琳捂在咖啡杯上冰凉柔软的手。孙小琳又点了一下头。楚天梅站起来,俯下身吻了吻孙小琳的嘴唇,重新坐下,拿起菜单点菜。
第十三章
一
秦雪雷透过落地窗遥望披满夕晖的青山,阳光照在山体上,化作极轻极淡的薄雾。这座山跟老家的山不一样,湿润的水汽借着阳光变换色彩,将翠绿化成黛蓝、黛青和黛紫。这里不存在真正的冬天,所以这里的山没有萧瑟和白雪。秦雪雷喜欢萧瑟和白雪,因为萧瑟和白雪包含着惆怅和思念。
这里不存在惆怅和思念,这里也不需要惆怅和思念。这里的山是没有痛苦的山,永远是阳光和青翠,像盆景里的工艺品。这里的山是没有野性的山,永远是温柔与连绵,像碧绿的小浪花,弄丢了山的风骨和山的灵魂。他们告诉他,山那边有个叫金海湾的地方,沙滩和棕榈林非常美。秦雪雷不喜欢沙滩和棕榈林,他只喜欢山魂。
秦雪雷躺在竹摇椅上,眯着眼睛琢磨“山魂”究竟是什么。是山麓上飘下的第一片红叶,是清晨翻转游移的白雾,是打湿脚背冰凉的露水,是山洼里的狗叫、鸡啼和袅袅的炊烟。秦雪雷摇摇头,觉得这些并不是山魂的全部。一个晚上,父亲带他掏鸟窝,四下里全黑了,父亲打着手电筒照路。拐过一个弯,父亲站住脚,闭了手电。就在他们脚下的林子里,数不清的萤火虫结队成群地飞舞,形成一条流动的银链。一瞬间,秦雪雷觉得天上的星星似乎全跑到山林中来嬉戏玩耍。他抬头仰望,山高月小,星光黯淡。他探手入怀,抚摸雏鸟毛茸茸的小脑袋。雏鸟“唧唧”轻叫,风中松涛微鸣。他和父亲一起站在那里,看萤火虫跳舞,一直站到露水打湿了衣服。
夕阳的光亮逐渐消退,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秦雪雷伸个懒腰,觉得全身倦怠,不想从摇椅上爬起来。他住在蔡老板家已经八天了,这八天里除了吃饭几乎没有离开房间一步。这当然不是坐牢,可比坐牢还没意思。但他必须这样待着,因为蔡老板命令他必须这样待着。
那天晚上他离开楚天梅,一口气跑到蔡老板家。门房里的保镖把他领到一楼客厅交给何阿姨。何阿姨上楼通报,两分钟以后下来,带他去蔡老板的书房。黄东阳和大小姐也在。令他吃惊的是梦娜居然就坐在离蔡老板最近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抽烟。他把惊讶藏在心里,不动声色地站在宽大的红木写字台前面。屋里的每个人都在看他,每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蔡老板挺直埋在转椅里的身体,轻轻摆摆手,说:“小慧和梦娜先出去。”
两个女人往外走。大小姐脸颊通红,闪闪发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狠盯了他一下。梦娜自然舒缓地扭动腰肢,眼睛从长长的睫毛底下瞟他,一脸既无聊又无奈的神色。
书房门关上,蔡老板问他:“刀呢?”
他从后腰拔出短刀,放在写字台上。
蔡老板望了望刀子。“是大小姐带你去东湖的?”
秦雪雷点头。他双手紧握,手心里全是汗水。
蔡老板叹口气。“你先在这里住下。什么地方都不能去,等风头过去再说。”
秦雪雷点头。他松开双手,突然间疲倦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全身。
蔡老板站起身,绕过写字台走到秦雪雷身前,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好样的。蔡家忘不了给蔡家流血流汗的人。我不会亏待你。”
秦雪雷点头。他浑身酸软,膝盖几乎承受不起身体的重量。他从蔡老板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欣赏和笑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真正踏入了一个圈子,一个自己本不想踏入的圈子,一个自己曾经竭力躲避的圈子。无法可想,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不知为何,秦雪雷觉得如释重负。
〖=DM2(〗第十三章〖=〗〖=SM〗到今天秦雪雷依然觉得如释重负。用不着他去选择,所有的一切老天爷都替他选择好了。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的命,天注定。”可是在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里,有个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啮啃他心底的厚壁,锲而不舍地啮啃,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他居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他居然在人生抉择的路口束手无策!他居然如此这般地任由摆布,如同皮影木偶!对,如同皮影木偶。没有比这更形象的比喻了。
秦雪雷渴望自由。自打来到梅港的第一天起他就渴望自由。但渴望换来的却是日益沉重的枷锁,沉重得几乎使他窒息。事到如今,没有选择就是他的选择。从今往后,自由像一只鸟儿轻轻地飞走,把樊笼留给他去享受。樊笼里有水,有米,还会有阳光。其实樊笼并没什么不好,生命用樊笼来隔绝痛苦与死亡。现在,当眺望渐渐在黑暗中失去色彩的大山时,他如释重负地浑身无力。
有人敲门,秦雪雷打开房门,何阿姨站在门外对他说:“蔡老板请你下楼一起吃晚饭。”
秦雪雷跟何阿姨来到一楼饭厅,蔡老板坐在红木八仙桌的上首,一只手轻弹桌面,一只手抚摸梦娜柔腻光滑的胳膊。蔡老板指指对面的一把椅子,秦雪雷悄无声息地坐进去。椅子很宽大,扶手是两根弯曲成弧形的木条,早被磨得褪了颜色。桌上摆着四碗菜和一盆汤。一碗卤蛋红烧肉,一碗青笋炒鸡蛋,一碗豉汁蒸排骨,一碗蒜蓉空心菜。汤是凉瓜煲猪手。何阿姨端上来一锅热气腾腾的米饭,往三只碗里盛。
蔡老板对秦雪雷说:“你坐的这把旧椅子是清末的,花了我十三万。”
秦雪雷想不到自己竟然坐在这么贵的一把椅子里,也不敢问蔡老板坐的那把值多少钱。蔡老板微笑着说几句话,解开了秦雪雷心中的疑团。
“我坐的这把是紫檀木的,要三十万。听说以前是宫里的,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坐过。”
饭厅很大,八仙桌后面立着八扇屏风,描金嵌玉,古色古香。上面画的好像是一幅拜寿图。窗户底下设个条案,摆着笔墨砚台和宣纸,还有两只翠绿可爱的绣球狮子镇纸。实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不是新的,但很干净,一块污迹都没有。在何阿姨递过盛好的米饭之前,秦雪雷眼睛所能看到的就是这么多。他不敢看梦娜,连瞟一眼都不敢。
蔡老板夹着红烧肉感叹:“血脂再高也戒不了何阿姨做的这个东西。好吃啊!吃了二十年都吃不烦!”
秦雪雷就着两块肉扒拉下去一碗饭,觉得要是能用刚出笼的热馒头夹肉吃才是最好不过的美味呢。蔡老板吩咐何阿姨给秦雪雷上个大碗盛饭,再拨一半红烧肉放到秦雪雷跟前。
秦雪雷刚端起一大碗米饭,大小姐就昂首挺胸地撞进饭厅,径直往空椅子上一坐,两只手敲着桌面“的的”作响。
蔡老板扭头对何阿姨说:“给小慧摆筷子上饭。”
大小姐皱着眉头噘着嘴,怨声怨气地发话说:“何阿姨,你别忙。外人吃剩的饭菜我不要吃。”
大小姐的脸被灯光映得雪白粉嫩。花枝形的大吊灯金碧辉煌。秦雪雷盯着碗里的饭,饭粒被照得发亮。他准备把碗放下。
蔡老板示意秦雪雷继续吃,舀一碗汤,边喝边说:“何阿姨,你去厨房做新的给小慧。人老了就不怕麻烦了,越麻烦越有事情干。一忙起来,什么爱钱怕死没瞌睡的毛病全都不见了,真真是好。”
蔡老板把汤喝干净,继续说:“人老了心肠也软了,以前没有的感慨感动一股脑儿地涌出来,连看个电视剧也时不时地掉眼泪。心肠越软就越疼孩子。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疼爱’?就是爱得你发疼,爱得你痛苦。‘疼’一个人可真不容易呢!”
饭桌上静悄悄的。秦雪雷就着半盘红烧肉三下两下将一大碗米饭吞得精光,还吃了好几块排骨。在蔡老板羡慕的眼神的鼓励下,秦雪雷自己动手添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梦娜“咯”的一声笑,放下筷子,抬手捂住嘴巴。大小姐锐利地盯着秦雪雷,好像恨不得眼里放电在秦雪雷脸上钻个窟窿。
“你是饿死鬼投胎还是馋虫转世?你八辈子没吃过饱饭?有谁跟你抢跟你夺?当心把舌头咽下去!本来就呆的像根木头,再没了舌头可永远别说话了!”
秦雪雷在大小姐急风暴雨般的责骂声中又添了一碗饭,还喝了一碗汤。梦娜笑不可抑,蔡老板嘴角一翘再翘,笑纹在眼角堆积。秦雪雷吞咽的速度慢下来。那只雪白的藏獒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潜进饭厅,蹑手蹑脚地溜到大小姐的脚底下,冰冷地望着秦雪雷。秦雪雷吃光碗里最后一颗米粒,喝下第二碗汤。他饱了。藏獒带来的战栗让他饱了。他浑身绷紧,两肋憋得发胀。
何阿姨端上来一碗排骨和一碗汤。大小姐挥挥手,示意摆去秦雪雷那里。何阿姨轻轻搁下两只菜碗,又给秦雪雷盛了一大碗饭。
大小姐用右手食指点着秦雪雷说:“你把这饭和菜都给我吃了!”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的不对劲,秦雪雷不假思索地抄起饭碗,狼吞虎咽地把饭菜吃个干干净净。梦娜笑得趴在桌子上,双肩晃动,丰满的胸脯突突直跳。大小姐抓起一个菜碗朝秦雪雷扔过来,秦雪雷一侧身躲过菜碗,汤水淋漓,泼了半身。菜碗掉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一声。
大小姐一字一句地骂道:“你个混蛋!竟然和烂婊子一起恶心我!”
梦娜不笑了,专心致志地凝视涂成粉红色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