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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的折磨。
下楼梯的时候楚天梅突然想起了秦雪雷。秦雪雷会不会还在金龙夜总会上班呢?他可不希望秦雪雷在清理行动中出问题。秦雪雷的未婚妻是个三陪小姐,两个人结婚之后就要远走云南。但愿秦雪雷没走眼,但愿那个女人不给秦雪雷惹麻烦。走廊里黑乎乎的,楚天梅又吁了一口长气。二
就在这一天晚上,大雨停歇之后的第三个小时,蔡老板带着一位客人来到金龙夜总会秦雪雷当值的“天豪”包房。这位客人进房后脱掉遮住半边脸的宽檐帽,苟正荣市长的尊容一览无余。
苟正荣认出了秦雪雷,指着秦雪雷这一身打扮诧异地问蔡老板:“他怎么跑到歌厅里当伙计了?”
蔡老板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还不是女人闹的。猪油蒙了心,填了脑子,生生把个好材料给糟蹋了。”
苟正荣听蔡老板这样说,不禁笑起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过不了美人关的都是英雄。我看你这个小兄弟有出息,是个人物。”
蔡老板看着秦雪雷嘬牙花子。蔡建江推门进来,殷勤备至地前后招呼。蔡老板示意秦雪雷出去,三个人关了门在房里谈事情。秦雪雷靠墙站着,随时等候里面的吩咐。梦娜今天身子不舒服,在家里睡觉,没来上班。秦雪雷心里觉得踏实。只要蔡老板和梦娜见不着,他心里就踏实。
半个小时过后,蔡建江走出包房,安排小姐和酒水。整个金龙最漂亮的小姐挤满一屋子,二十年陈的法国香槟放在冰桶里摆上桌子。蔡老板给苟正荣挑了三个小姐,挨挨擦擦地把苟正荣围个密不透风。秦雪雷换上热毛巾,接上麦克风,又出来站在走廊上。这阵势让他想起第一天来金龙夜总会上班时的情景。大门口的迎宾台前站着三十个穿红旗袍的领位小姐,紧挨着大门的走廊上挤满了南腔北调、莺叱燕咤的一大堆女人,她们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露着形形色色的胸脯和大腿,拿同样的眼神打量男人。眼神里有些不屑,有些期盼,有些羞涩,还有些无所谓。秦雪雷当时被这堆女人弄懵了,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有个女人大声说:“哪里来的小帅哥?”秦雪雷的脸热辣辣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红得像猴屁股。
刚开始那几天她们打趣他,捉弄他,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后来见他沉默的像块石头,又知道他是梦娜的男朋友,她们就不理他了。这群女人,让金钱摆布的对爱情又恨又怕,既瞧不起又嫉妒。秦雪雷可怜她们,她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与相同的苦难。他发誓要带梦娜离开这个地方,因此他需要钱,一大笔钱。
秦雪雷的思绪又回到钱上。他盯着脚下的地毯,地毯上绣着的星星月亮闪闪发光。他幻想地上到处是月亮宝石,任何一块都价值连城,能让他美梦成真。透过地毯上的光亮,他看到他和梦娜带着孩子在青山翠谷里游荡,他还看到了小溪和野花,以及属于他们的漂亮的木头房子。他摇摇头,清醒过来,咽下嘴里的唾液,在幽暗的走廊上睁大眼睛。他太想得到那笔钱了。
秦雪雷想钱想了一个多小时,他完全沉浸在对金钱的渴望与向往之中,直到包房里跑出一个小姐,招呼他进去。苟正荣醉醺醺地站在房间中央,裤带半解,对着两个小姐挥动双手,嘴里嘟嘟囔囔,含混不清。蔡老板让秦雪雷扶苟正荣去卫生间,卫生间就在包房里。秦雪雷根本拖不动苟正荣,因为他不能像对待一个醉汉那样对待市长大人。
苟正荣突然冲着一个小姐俯下身体,用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她的胸,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吃奶。”
满屋子的人笑成一片,只有秦雪雷没笑。蔡老板对那个小姐说:“你就让他吃吧。”小姐把苟正荣的头捧在胸口,苟正荣舔嘴咂舌,吃的津津有味。一个小姐歪在沙发上捂住脸,另一个靠在墙角搂着肚子。
吃完奶苟正荣老实多了。秦雪雷把他扶进卫生间,蔡老板站在卫生间门口。苟正荣解开裤子,却并不撒尿,垂着头盯着皮鞋看了半天,乜斜着醉眼对秦雪雷说:“擦鞋。”
秦雪雷蹲下去用袖子擦皮鞋,蔡老板上来搀住苟正荣的肩窝。苟正荣摇摇晃晃地开始撒尿,淋漓的尿水溅在秦雪雷头上。秦雪雷低头专心致志地擦鞋,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那黄亮腥臊的液体沾湿了他的耳朵和脖颈。苟正荣猛地一哆嗦,侧转身体,把剩下的半泡尿全撒在秦雪雷身上。
蔡老板把苟正荣架出卫生间。秦雪雷站起来,茫然瞧着挂在马桶上方的一幅水彩画。粉红色的天空中一只白鹤展翅飞翔,依稀的远山上森林深绿色的影子异常清晰。夕阳中的白鹤栩栩如生,嘹亮的鹤唳仿佛破纸而来。他走到面盆前,打开水龙头,脱下外套把自己洗干净。他一边洗一边观察镜子中的影像。镜子里是个陌生人。他对镜子里的陌生人笑了笑。
秦雪雷从卫生间出来,苟正荣已经走了。蔡老板一个人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只高脚玻璃杯。蔡老板指指身边的位子让秦雪雷坐下。
沉默几分钟,蔡老板说:“今天才知道男人是站着撒尿的吧?你觉得站着撒尿的男人怎么样?”
秦雪雷一声不吭。他不想做蟑螂,蔡老板不明白这一点。在蔡老板眼里,所有违背他意愿的解释全都苍白无力,所以秦雪雷不解释。
蔡老板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样的。”又拍拍他的手。“成大事的素质你全有。”
秦雪雷在心里问:“你能把让我成大事的钱借给我吗?”
蔡老板最后说:“想通了你就回来。该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老天爷定的,谁也改不了。”
蔡老板走了。秦雪雷去一层洗澡。金龙夜总会一共三层,第一层是“帝”字号包房和洗浴中心桑拿部,第二层是“天”字号包房和洗浴中心休息大厅,第三层全是按摩房。员工可以在桑拿部洗澡,这是蔡老板体恤下情定的规矩。歌厅小姐和按摩女有专用浴室。和秦雪雷一起洗澡的服务员告诉他,从后天开始整个夜总会停业三天。秦雪雷浑身涂满肥皂沫子,寻思今晚上不能早点回家了,蔡建江肯定要召集全体员工开会通知。
凌晨两点半秦雪雷走出金龙夜总会的大门。雨水冲刷掉空中的浮尘,苍穹上繁星点点。梅港的星星可不常见,秦雪雷仰头观看久违的星辰,心里轻松了许多。他刚要吐口长气,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转过身来,大小姐孤零零地站在霓虹灯的暗影里,手里拎着吉他盒子。他看不清大小姐的脸,不知道那张脸上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半年前,大小姐领着一帮长头发长胡子、怪里怪气的人深夜驾临夜总会唱歌。唱完歌还款待那些人蒸桑拿做按摩。大小姐点他做服务,临走时给他两百块小费,正眼都没瞧他一下。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大小姐侧过身朝前走两步。秦雪雷借着灯光瞧了瞧大小姐的侧影。大小姐冷若冰霜的模样跟半年前毫无分别,好像模样也可以放在冰箱里长期冷冻保鲜。
大小姐用命令的语气低声说:“跟我走呀!发什么愣!”
秦雪雷悄无声息地遵命而行,像个傻子,更像个奴仆。他上了大小姐的跑车。
跑车开的飞快,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秦雪雷的头发被吹的乱七八糟。他记起杀老二的那个晚上,大小姐也是这样开车的。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搏斗杀人的勇气,他就要做一个新生命的父亲,还有一个他爱的女人在家里等他。不到两年,一切都改变了。他恨不能命令大小姐立即送他回家,可他胆怯心虚地不敢下这样的命令。同时,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跟大小姐走。
车子停在市中心广场。他们从一个地下通道入口下去,阶梯里黑洞洞的,大小姐的身影漂浮在黑暗的空气里。地下通道顶上亮着一排日光灯,惨白的灯光荧荧闪动。大小姐的高跟鞋敲着水泥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加上轻微低沉的回音,让秦雪雷联想到和尚敲木鱼。他们来到一个墙壁凹进去的地方,这个凹进去的地方像一个神龛,里面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坐在一张硬纸板上,硬纸板被积水浸得软软的。他戴一副墨镜,长头发长胡子,嘴唇干裂,指甲缝里全是积垢。他感觉到有人站在面前,就吃力地坐直身体,拿起靠在身边的吉他,弹拨着唱起歌来。他那无知觉的双腿分别向两边撇开,形成两道难看的弯弧,裸露着粗黑的脚脖子。他的嗓音略带嘶哑,磁性十足,悦耳动听。
秦雪雷悄悄瞥了大小姐一眼。大小姐面无表情,双颊绯红,胸脯起伏。歌手唱完歌,静静地把吉他抱在胸前。大小姐俯身把一沓钞票放在歌手怀里,转身快步走开,几乎是一溜小跑回到地面。秦雪雷紧跟在大小姐后面,在大小姐趔趄的时候握住了她的胳膊肘,但被她甩开了。秦雪雷从未见过大小姐如此惊慌失措。也许这个地下通道就是地狱的入口,那个唱歌的就是地狱的看门人。秦雪雷的心颤悠悠的。
大小姐突然停下脚步,贴着秦雪雷的耳朵低声说:“是我爸爸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秦雪雷直僵僵地站着,大小姐的面颊贴在他肩膀上。
大小姐退开两步,“是我爸爸把他弄成了一个瞎子,弄成了一个半瘫的残废。”她直盯着秦雪雷的眼睛继续说下去,“就因为我爱他,所以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广场上一个人也没有,雨后的风又湿又闷,路灯的黄色灯光显的潮乎乎的。他们走到一座花坛旁边,大小姐一口气把她的故事讲完。
“他教我唱歌,给我写歌词,给我谱曲。我好像爱上了他。爸爸让人给他一笔钱,他收下钱,离开一段时间,又回来了。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带我去医院打胎。这一回他彻底消失了,等我再得到他的消息,再见到他,他就成了这个样子。他的一些朋友照顾他,可他们也很穷。搞音乐的没几个钱。他是个孤儿,什么亲人也没有。什么亲人也没有。”
大小姐坐在花坛边上,低头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秦雪雷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爱情的奴隶。那个男人为什么接受那笔钱呢?如果接受那笔钱的条件是离开自己的爱人。秦雪雷怜惜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被她爱的男人出卖了。秦雪雷可怜那个男人,他成了一个人造蟑螂,地道成了他永远的栖息地。
他们坐回跑车里。大小姐送秦雪雷回家。车开的很慢。秦雪雷小声给大小姐指路,每次指路他都会用眼角的余光瞟一眼大小姐脖子上的翡翠鱼。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可又觉得无话可说。
车子开到楼底下,大小姐问秦雪雷:“你还要结婚吗?”
秦雪雷觉得大小姐的问题很奇怪。“要。当然要。”
大小姐诧异地望着他,过一会儿,目光中的惊讶逐渐退去,换上了无奈的怜惜。秦雪雷真的糊涂了,他搞不明白大小姐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今天晚上他们彼此交换了一种相同的美好情感,这种美好情感属于天底下所有爱的奴仆。
大小姐轻轻地说:“你下车吧。”
秦雪雷打开车门。大小姐又说了一句:“你什么都不知道。”
秦雪雷觉得莫名其妙。大小姐向他讲述了关于自己悲惨爱情的一切,却声明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吧,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完全知道别人的爱情呢!秦雪雷怀着感叹打开房门,看见梦娜坐在昏黄的灯影里。
秦雪雷挨着梦娜坐下,柔情缱绻地抚摸梦娜的小腹。两个多月的身孕丝毫没有影响梦娜的体态,只不过在那漆黑的眼睛底下增添了更深的晕影。他的女人不是更美了吗?秦雪雷叹一口气。最近他变得喜欢叹气,多愁善感。这样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以至于蔡建江宣布完停业三天的决定后,满脸嫌恶地撇着嘴骂他:“你他妈的怎么一天比一天像三八了!”他不在乎。与即将到来的幸福相比,怎样的屈辱都可以忽略不计。现在,他的心软像奶油蛋糕。
“我盼着尽早结婚。我等不及了。”
“如果咱们结不了婚呢?”
秦雪雷用一只胳膊撑起身体,仔细瞅着梦娜说:“不会的。咱们一定要结婚。我要挣一大笔钱,让你和孩子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是吗?”
“是。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