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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绝唱-尤凤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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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包的精神,不显病症。他下炕即奔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面前,一脸的喜欢,他
扯起女人的手,不住地摇晃。问:“春娥你醒了?”

    这时丫环又准时送来了饭食。

    “吃饭吧。”女人抽出手。

    三少爷像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地坐在桌边儿。

    丫环摆好饭菜,施个礼出门。

    “吃饭吧。”女人又说。

    三少爷却不动。

    “咋了呢?”女人问。

    “吃饭是个废人,不吃饭也是个废人,那何必再吃饭暴餮天物呢?”三少爷又
生起自己的气。

    “你咋又说起这种话呢?”女人担忧地问。

    “春娥,我对不住你,新婚头一夜就……我对不住你呵!”三少爷迸着哭腔
说。

    三少爷的话再次唤起女人的同情,他是个好人,他和他家里人不一样。“冲
喜”没见成效,她立刻便遭到他家里人的冷落,除让丫环每餐胡乱送些饭食,再就
不理不睬。甚至还恶语伤人,原先说她是福相吉相现在调转舌头说她是个丧门星。
而三少爷则不同,他不仅不怪罪于别人反而觉得自己对不住人。他是个善良人,是
个凡事替别人着想的君子。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帮他除却病灾,让他成为一个健康
人,可又苦干想不出什么良方妙法。而大妯娌教她的那种“手段”又实在是她所无
法实施的。为此她感到茫然而无奈。

    两人于默默中吃毕了饭,吃得快,吃得少。

    “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放下筷子后女人问道。

    “嗯,你问好了。”

    “你晓不晓得你是咋得上的病?”女人问。

    “命。”三少爷说。

    “命?”

    “是命中注定。”三少爷说:“我七、八岁时我爹就说过我会得这个病。”

    “是吗?”女人惊疑地问。

    三少爷点点头。说:“那事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说来也话长,你想听?”

    女人点点头。

    三少爷说:“我得快点说,不然不等说完又要睡过去。那年春天伙计头领着伙
计在地里栽地瓜,我和我二哥跑去看光景。那伙计头姓邹,是南面小古庄人。这人
脾气很暴,可活干得好,在我们家干了许多年,地里的庄稼活交给他就放心了。凭
这点连我爹都让他几分。就说那天栽地瓜,挑水浇窝的小伙计拉肚子,一回一回撂
下水担往树林里跑,耽误了活儿,邹伙计头很生气,骂他是有意偷懒,一脚把他踢
倒在地垅里。那小伙计是新来的,不晓得伙计头的鬼脾气,不求饶,邹伙计头就一
脚接一脚地踢。直踢得小伙计满脸是血口吐白沫。这时我气极了,捞起一把镢头就
朝邹伙计头抡过去,他一闪身躲过了,却呆了,张眼瞪着我,说:你个小东家是咋
的啦?我说不许你欺负人。他说我打他是因为他偷懒。我说不管为啥打人也不行。
邹伙计头说你小小的孩子不晓事,伙计偷懒耽误的是你家的活,插上地瓜芽子不立
马浇水秋天要减产。我说就是一个地瓜不长也不许打人。邹伙计头气得说不出话。
这时我二哥埋怨我不该胳膊肘往外拐,还说粮食减产可不是小事情。回到家我二哥
向爹妈告我的状,我爹听了把头摇了又再摇,后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完了,真完
了。我妈问啥完了?我爹说小丁点儿(我爹妈总是叫我小丁点儿)完了。这孩子算
废了。我妈一听吓坏了,问小丁点好好的咋就要完了?我爹说小孩子从小看大,以
后小丁点儿是干不成大事情了。我妈问为啥,我爹说他的心太善。我妈问太善就注
定干不成大事情吗?我爹说没错,古语道善人无为,就是这个道理儿。我妈很悲
伤,看看我又看看二哥,问我爹:你看二小咋呢?我爹说二小不愁。我妈说不用愁
就好,可也让人晓不开,为啥一个爹妈生的孩子不一样呢?我爹说,说怪也不怪,
同一棵树上结的果子味道还不一样哩,何况是人。我妈说这事没道理。我爹说世上
没有没道理的事,细想想啥蹊跷事都有个蹊跷理儿。先说结果子的树,树根从地下
面吸收水分和养分,果子又从树上吸收了水分和养分,而这些水分和养分又是由各
种成分混合在一起,就像一大锅杂烩汤。树上每个果子都有自己的口味嗜好,有的
喜甜,有的喜酸,有的喜咸有的喜淡,各取所好所需。因为吸收的成分不同,果子
的味道也自然就不同了。人也是同一个道理,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俱千差万别。以相
貌论,有的俊有的丑有的高有的矮,有的皮肤白有的皮肤黑,千人千状。以品性
论,有的善有的恶,有的憨有的奸,有的脾气暴躁有的脾气温和。百人百性,就像
树上的果子,婴孩在爹妈身上也挑挑拣拣,挑了俊处的就长成个俊孩,挑了丑处的
就长成了丑人,挑了好品性的就成了良善,挑了坏品性的就成了暴戾。这就是一母
同胞的孩子模样心性竟完全不同的道理。我妈听了赌气说要真的这样那就是老大老
二挑了你,小丁点儿挑了我。我爹说事到今日论究这个也无益处,关键是按照孩子
不同的情况让他们走自己该走的路。我妈说老大老二长大让他们接替你经营家业,
不用愁,可小丁点儿该让他干啥呢?我爹说别的无出路,只有让他念书了。我妈问
念完了书又做啥呢?我爹说学而优则仕,自然是当官。我妈疑惑道你是说心善能够
当官?我爹说话得翻过来说当官心不善。我妈说我不懂。我爹说,有句人人都知的
老话叫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说人的心性是从娘肚子掉下来时就生米做成了熟饭,善
的就善了,恶的就恶了,一辈子也难以改变。自然凡事都有个例外,善与恶只是在
一个特殊的环境里才有可能日月倒转。这就是让恶者遁入空门,让善者投身官场。
空门与世隔绝无欲无求,恶就像入水的污秽被冲刷消融;而官场里险恶阴毒欲望无
边,善就像入火的兔子一蹦仨高,这时就是碰上个老虎也敢去咬上几咬。官场历来
使善者变恶使恶者更恶。所以要想让小丁点不成个废人只有读书当官这条路径。不
知咋的,尽管那时我还很小,可爹的话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依照现在的情况
看倒真叫我爹说中,我成了个只会吃饭睡觉的废人……”三少爷说毕神情黯然。

    女人听这一席话也思绪纷繁,心想这世界也真是乖张古怪,人人张口闭口地
“善哉”“善哉”,为啥真的要行善却成了废人?

    她道:“照这世道无常黑白颠倒,没准三少爷心性一恶也就会好了病。”

    三少爷点点头,道:“殿后村的老神婆就说过这话。”女人问:“老神婆是什
么人?”

    三少爷说:“老神婆是狐仙。活了一百岁还满口白牙满头黑发,她会相面能掐
算,知人身前身后事。我找她算过命。”

    “她咋说?”

    “她说我这病是长在善根上,只有刨了善根儿才能好了病。”

    “刨善根?咋样刨?”

    “做恶事。”

    “啥恶事?”

    “杀男人,奸女人。”

    “天!”女人惊恐地盯着三少爷,“老神婆真是这么说?!”“一字也不
差。”

    “真可怕。”

    “老神婆说这事理上明。”

    “杀男奸女理上明?”

    “她说人心就像两扇门,白日里开黑下里关,开了吃喝拉撒关了睡。一般的人
心门松,开开关关从人愿。而我的心门紧,敞开一点缝隙立马又关上,这样整天就
睡不醒。要想改变就得取一种强刺激,就像引一股飓风将门吹开大敞。有言道:行
善好比清明雨,做恶就像腊月风……”

    “杀男奸女就是那腊月风?”

    “是能吹开我心门的腊月风。”

    “我的天!”

    “老神婆说吹开了心门,只要一夜能醒着不睡这病就好了,以后再也不会
犯。”

    “真的?一夜不睡觉就能好了病?”女人惊奇问。

    “嗯。”

    “你信么?”

    “老神婆的话没人不相信。”

    “那你照着老神婆说的做?”

    “这事我爹有章程。”三少爷说。

    “你爹他?”

    “我爹说从古至今有律条:杀人须偿命。”

    “他是说杀人治病这办法行不通?”

    “也行得通,我爹说世上有两种人杀人不偿命。”

    “哪两种人杀人不偿命?”

    “一土匪,二官兵。”

    “一土匪二官兵?”

    “我爹让我从这两样人中挑一种。”

    “你挑啦?”

    “我没应,我连鸡都不敢杀又怎能去杀人?再说自古官匪无良善,我决不做他
们门中人。”

    “说得是。”

    “不杀男人剩下奸女人。”

    “你干啦。”

    “我爹让人从镇上领回个窑姐来。”

    “你,你干啦?”女人瞪大眼。

    三少爷摇摇头:“我哪会干这等下作事。”

    女人问:“后来咋样?”

    三少爷说:“后来换了人。”

    “换了什么人?”

    “换了家里的一个丫环。”

    “丫环她愿意?”

    “对她说为我治好了病以后收她当偏房。”

    “她应了?”

    “她应了。”

    “你咋样?”

    “我没干,一旦治不好就把人家踢蹬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不能做。”

    “三少爷你心眼儿好。”女人说。

    “我爹说想留住好心眼病就去不了。”

    “这事真难办。”

    “后来就………”

    “就咋样?”

    “你知道。”

    “我知道个啥?”

    “咋俩成了亲。”

    “丫环换春娥。”

    “你生气?”

    “不生气。”

    这时两人都无话,各想各的心里事。过了会三少爷望着女人说:“春娥我想问
你一句话。”

    “你问吧。”

    “昨天黑下你是不是和我一块睡?”三少爷样子很拘促。

    “问这做啥呢?”女人也局促,低下了头。

    “大嫂说……”

    “她说啥?”

    “她说咱俩在一个被窝里睡,你有办法叫我醒……”

    “她,她胡说!”女人抬高声。她很生大少奶奶的气,她竟然能把那劳什子
“手段”的下流话说给三少爷听,亏她说得出口。

    见女人面呈忿怒,三少爷不由惊慌失措,一急眼泪就流下来了。

    “三少爷,你……”女人见状也慌张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三少爷闪着泪光的
脸。

    三少爷端起酒壶斟满两盅酒,颤声道:“春娥,看在咱俩做了一场名不副实的
夫妻的份上,求你与我喝了这盅酒。”

    女人心颤,丫环每次都送来了酒,可三少爷从不喝,为啥这遭他倒要喝?莫不
是自己刚才伤了他的心?

    “你有病喝酒无益,等病好了咱们再好好地喝。”女人劝说道。

    “我要和你喝,这遭不喝以后就再也喝不成。”三少爷说。

    “三少爷,你咋说这种话呢?”女人说。

    “是实话。”三少爷说,又有两行热泪顺面颊流下。

    他接着又说:“这世上我最佩服的人是爹,什么事在他心里都明明白白。他看
我也看得一丝不差。我这人是废人,除了累赘别人就再无用处。这遭冲喜不成,就
证明我已无可救药。我的气数已尽,这遭睡过去我就不再醒过来了,真的不想醒过
来了。”

    “可别!三少爷,你千万得醒过来呀!”女人倏地心酸,泪注满眼窝。

    “这一盅酒向你赔罪,这一盅向你告别……”

    三少爷说话中间两盅酒已灌下肚。由于喝得急促,呛得他连声咳。

    “三少爷……”

    落下酒盅,三少爷便打了一个响亮的哈欠,倦容尽显,睡意如潮,他最后一次
向女人看看,眼光透出无尽的眷恋,也许他清楚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便赶紧向炕边
走去,身子一歪一斜,他倒下去了,立刻鼾声响起。

    女人心里一阵悲凉,她对三少爷最后的话深信不疑,这遭睡去,将不再醒。

    丫环点上了蜡烛,新房就更像新房的模样。那丫环身材小巧,脸蛋俊秀。女人
在心里想,她是不是那个为当偏房而甘愿献身的丫环呢?这好奇就使她发问:你叫
什么名字?翠红。丫环生硬地回答。今年多大了?她又问,叫翠红的丫环这遭就装
作没听见,转身走出门去。姜家人对她鄙夷不屑,连下人也一样。

    她心里想想,也便释然。这里毕竟不是她的久留之地,按照风俗,明天她就要
回“娘家”走三日。从此这里好好赖赖都与她无关。她与双料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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