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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音乐。看到穆夏进来。她对他们笑。摘下耳机,招呼他们说,自己随便看看吧。穆夏就对她微笑。
她对沉年说,我和她认识有三年了,一直都是如此。她不喜欢说话,就好像你一样。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对沉年微微一笑,然后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歌呢?我就先介绍你听老鹰的歌吧,因为我最喜欢他们的歌了。我想你也一定会喜欢的。穆夏说完就笑。接着她从书包里掏出CD机,拿给沉年塞上。按下play键。是《desperado》。
沉年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小凳上。音乐响。老鹰的主唱声音沙哑,无限沧凉。一曲完毕,沉年差点落泪。他看着这个拼写复杂的单词。嘴里轻轻地念着。desperado。desperado。好像一个咒语。
穆夏说,感觉怎么样呢——她已经看出了他的表情。
很好听,就感觉,好像唱到了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首歌。穆夏很开心——刚开始,我也是被这首歌感动的。就是这个女孩子介绍给我听的。后来,我还瞒着妈妈悄悄收集了他们的好多唱片呢。
她拉着沉年去选唱片。沉年不知道如何看碟。只是从唱片的封面直接判断里面的内容和质量。很多国外的碟。摇滚。抒情。还有一些发烧碟。它们都有或诡异或淡然的封面。却是让人记忆深刻。
穆夏看到他拿的碟,不禁赞叹说,沉年,你的品位真的很独特呢。
沉年笑。他说,我都不知道如何去挑,只是随便看看。看哪些封面喜欢,就拿了。
这个时候唱片店的老板走过来。沉年这时才看清楚她的脸。化了淡妆。笑容甜美。她说,有没有挑到什么喜欢的呢?
她看到沉年手里拿着的两张碟——一张是涅磐,另一张是恩雅。都是现在世面上很难找到的碟了。她略微惊讶地说,你的眼光不错。
沉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我只是随便乱挑的。哪来什么眼光呢。
那女孩突然一阵叹息。她说,这些,其实都是我自己收藏的碟片。也是我很喜欢的那两张。放在这里这么久了,终于被人看到了。然后她笑——这样也好,反正我就要走了。看到有人识货,也不错。我把它们送给你了。
穆夏问她,你要走了吗?要去哪里,以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起。
女孩苦笑。她说,这家店勉强维持了这么长时间,已是很不容易了。他离开之后,现在时间也过去很久了。我也要走了。
去哪里?
大概是去大连吧。我有朋友在那里。也可以去看看海,换换心情。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再过一个月吧。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就走。
那以后,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穆夏有些感伤——我以后去哪里买这些碟呢?
女孩回头看了剩下的半屋子碟片——可能以后,我再也不会把它们卖掉了。它们是我的一部分回忆。是仅剩的财产了。女孩无奈地叹气——也许,以后我要一直把它们带在身边。
沉年说,我明白。有时候,记忆无法代替。
女孩笑。她对穆夏说,这是你的男朋友吗。怎么第一次看到?她说,不要轻易把他放掉。她对他们开玩笑。
穆夏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你说什么呢。
女孩继续调侃她,不要害羞啊。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你的眼光不错啊。这么好的男孩子都让你找到了。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却是一个也没有碰到。
那是因为你眼光比较高的原因。没有一个人让你满意。
她们说话的时候,沉年就一直站在旁边。有时候笑。但是很少说话。
后来天色暗下来。穆夏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
女孩点头。送他们出去——也没几天了,你们要多来这里转转。
沉年送穆夏回家。太阳已经下山。风很小。他们谈论起刚才的那个女孩。穆夏说,我知道她的一些事情——那是几年以前,她和她的男朋友一起来到这里。好像是偷偷从学校跑出来。那个男孩因为音乐的原因,就很少去学校上课了。即使他们曾经是非常优秀的学生。过早恋爱又遭到家人的反对。只好离开,来到这里。那时候,他们都还在念高中。那些唱片都是他男朋友送给她的。他非常喜欢音乐。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无法长久留在这里。有一次,他为了寻找灵感出海。不幸遇到暴风雨死去。她非常伤心。但是他们共同的回忆过分浓烈,她根本无法遗忘他。尽管她选择卖掉一部分唱片,以为可以减轻痛苦。可是结果依然如此,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她要离开。离开这里,期待可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她对沉年说,刚开始,我非常羡慕他们。因为觉得他们很勇敢,可以那样不顾一切。我想我终究不敢。
沉年亦点头。他说,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不会很多。因为,真正敢于抛弃所有的人,需要太大的勇气了。
最后穆夏沉默。她在昏黄的夜色里放慢脚步。她问沉年,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最后也不能一直在一起。
不会的,穆夏。沉年轻微地叹息,然后抚摸她的头发。他说,不会的。怎么会呢?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没事的。
他勉强地对她笑。
穆夏看着他,以及他漆黑的眼睛。她微笑,然后点头——沉年,我总是非常相信你。现在也是一样。你说没事,就会真的没事。
他们在弄堂的入口分别。
穆夏背着一个蓝色的包。上面是白色的云朵。她回头对着沉年展开笑颜。暮色四合。风更大了。她的头发飞起来,非常好看。沉年站在那里,看到黄昏中穆夏那灿烂的微笑。他也对着她笑了。
再见。他说。
再见——穆夏转身消失在弄堂的转角。
沉年曾经想像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在他的少年时代,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在太阳下有着迷人的微笑,总是喜欢穿白色上衣和蓝色裙子。他们相约,每次放假都一起回家。坐同一辆车。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拉着她的手。穆夏说,沉年,你的手很宽很温暖。沉年就笑。他们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然后他送她回家。他们在弄堂的入口告别。再见。这个时候空气中一只鸽子叫着飞走。
唱片店的女孩终于要走了。他们去送她。她要坐船离开。曾经,她如此害怕这在海上夺去她爱人生命的庞大造物,现在她也要登上它,离开这里。去向遥远的陌生城市。只有两只大的木头箱子。就和来的时候差不多。
路上很少说话。一起坐车去轮渡。那个周末下午,空气有些沉闷。让人昏昏欲睡。女孩把帽子压得很低,好像已经睡着了。穆夏转过头去看沉年沉默的侧脸,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拉得很紧。
他们在轮渡告别。女孩对着他们微笑——我没事了。谢谢你们送我。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没事。沉年说,我们再等一会。
那是在轮渡的等候室里。不是很多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有几个中年妇女一直朝他们这边看。这个女孩的穿着打扮在她们看来肯定非常怪异。于是女孩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她说,没事。早就习惯了。在这里。
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离别前到处充满着感伤的气息。女孩故意打破这样的僵局。她说,说点什么吧,不然以后就见不到了呢。是故做轻松的语气。
穆夏上前拉住她的手——你以后要好好保重,有时间,再来这里玩。
女孩只好点头。事实上她对这里没有一点留恋了。
她抬头去看沉年。她说,穆夏,他长得和我死去的男朋友有些像。我是说,神态上,都是属于那种不爱说话的类型。特别是眼神,总是那么沉默和阴郁。当然,她笑——他比我男朋友英俊许多。然后她跳起来拍沉年的肩膀——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多笑笑。这个世界上其实开心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好像是对她自己说。
沉年微笑。然后点头。穆夏说,我也常常这样对他说。
女孩再次笑了。
后来,女孩从行李里取出一把吉他。她把它送给沉年——这是他以前常常弹的吉他。现在已经没用了,就送给你了。
沉年不肯收。这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免得见物思人。女孩的声音很小。她执意要把它送给沉年——大家朋友一场,就当作留个纪念也好。
终于要告别了。女孩已经登上了船。港口风很大。女孩的帽子被吹起,掉进了水中。于是她的海藻般的头发放肆飞扬。穆夏小声地说,原来她这么好看。
船上的女孩再次微笑。她对他们挥手。再见。如此熟悉的字眼。
他们一起挥手。汽笛响起。她终于缓慢离开。沉年看着船渐渐远离,他的手中还抱着她刚送给他的吉他。那是她最沉重的思念。现在她把这思念也抛弃了。沉年突然变得有些沮丧。回去的路上,他们都不说话。只是手握得很紧。
天快黑了。路灯发出模糊的光。人群明显稀少。
和以前一样,沉年送她到弄堂入口。
穆夏说,再见。就要转身离开。
沉年叫她的名字。他说,穆夏,我想抱一下你。可以吗。
穆夏的身体微微一怔。她点头。
于是暮色中,沉年拥抱了他的女孩。穆夏。她的头发冰凉一片。沉年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他自己也在颤抖。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叫她的名字,穆夏。穆夏。
后来,穆夏抬起头。她的眼眶湿润。她在哭。
沉年抚摸她的头发——没事的,穆夏。他勉强对她笑。
然后他们告别。穆夏对他挥手。她一遍遍地说再见,直到终于消失。
沉年把唱片店女孩送给她的吉他放在床头。他不知道如何去弹奏它,让它发出美妙的音符。他对吉他并不陌生。几年前他同穆夏一起去琴行,听一位吉他师傅弹过。那声音非常迷人,深深吸引了他。空闲的时候,也曾常常去听。只是后来,漫长的一次次考试将这一切中断。现在,他用手指随意拨弄那些琴弦,听它们发出杂乱的声响。他突然有一种唱歌的欲望。那欲望最直接来自于那天穆夏给他听的《desperado》。好像一只鸟,长久地盘旋在头顶。现在终于要栖息了。沉年在记忆中找寻那首歌的曲调,但是支离破碎。只记得一部分。于是他开始哼唱。唱到一半,他停下来。
有人敲门。开门,居然是父亲。父亲是惊讶。他惊讶那声音的来源。他问沉年,这琴从哪里来的?
沉年以为父亲要责怪他不务正业,就骗他说,是一个同学暂时要我保管的。我又不会弹。
这是他们说话的一贯语气。
一阵沉默。后来父亲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一直都恨我?沉年。
沉年抬头去看他的父亲。他惊讶,父亲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父亲一向极少言语,总是一脸冰冷。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接去看自己的父亲了。此刻,他发现,父亲已经苍老更多。身材变得伛偻。白发已经爬满额头。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沉年突然觉得心酸。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在写字台前坐下。他好像要说什么,但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长年的沉默和隐忍,已经让他渐渐丧失语言能力。沉年此刻发现自己与父亲是如此相似。他们都不喜欢说话。
沉年终于开口,爸,你找我有什么事?
父亲清了清喉咙。他说,沉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见到了你的母亲。
这个正在老去的男人嗓音嘶哑,他对自己的儿子说,他梦到了早已死去多年的妻子。那个让他一直无法忘记的女子。有着明媚的眼睛,笑起来非常灿烂。
那不是一般的梦,好像在预示着什么。沉年,我老了。我很清楚这一点。可是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你的母亲。父亲的声音变得很沧桑——我常常梦见她,以前她总是不和我说话。一会儿就走了。但是,昨天晚上她和我说了很多。
她都说了什么呢?
你母亲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她也一直都在看着你。奇怪的是,她居然知道蜀平已经不在这里了。她还让我不要怪蜀平。她说那孩子总是让她操心。一直都是这样。现在他离开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管以后将要发生什么,都不要怪任何人。最后,她叫我不要一直沮丧,要我开心点。因为她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再伤心亦是无用。要善待剩下的生活。
父亲说完。突然陷入了沉默。或许是许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有点不习惯。
沉年一直在听。没有说话。
也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但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的话。好像要告诉我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沉年,父亲叫他的名字,还是仅仅因为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