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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的娘家那边,起用了她的表弟浅野长政(艺州地方的豪门浅野家的家祖),和宁宁的叔父
杉原七郎左卫门家次(后来的福知山城主),把他俩分别安插在墨股城寨的重要岗位上。另
外,藤吉郎又从自己亲属中叫来了他的弟弟小一郎,正准备加以教育和培养。然而这还不够,
“阿旭的男人怎么样,要能用,也想用啊。”藤吉郎满心期待着。
“可此人真是个废物。”
藤吉郎借这次在墨股接待他们的机会,仔细地观察了他,看来这个人是一点也派不上了
用场。他虽然也长着人的五官,可脑袋却与牛马无异,然而又没有牛马那样大的力气。他的
眼神老是呆呆的,没有一点神气。武士最要紧的是才干。可这个人什么事也办不了。
“到底是个种地人哪!”藤吉郎心里这样想。
他对这位妹夫越失望就越怜悯阿旭。要是她男人哪怕能记个帐呢,也好让他当个库房总
管,管管出纳,或者当个货物驮运队的领班,如果连这些活都干不了,那阿旭也就只好一辈
子跟着她男人在地里爬啦。
藤吉郎对阿旭的男人深感失望,但他天生就是一个助人为乐的人,于是他还是用了试探
的口气对妹夫说:“怎么样?改姓木下吧!”
这话的意思是:我想把你算作我的同族哩。同时也想问问他想不想当个武士。不料阿旭
的男人却面带冷笑,不,也许生就了这么一副长相,摇了摇头,冷冰冰地说:“我这就很好。”
藤吉郎又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当武士啊?”这回他回答道:“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我
家里还有祖父母和父母亲在,也有祖宗牌位。”这意思大概是说,他虽是穷苦的庄稼汉,可
也有自己独立的家庭,不能轻易地随老婆的娘家改姓。如果真是这意思的话,那么这位看来
一无可取之处的汉子,倒也有他自己的自尊心呢!
“随你的便吧。”藤吉郎心里这样想。
他很生气,便把这件事扔下不管了,从那以后的十多年里,秀吉一直驰骋沙场。这期间,
织田家的势力有了很大的发展,秀吉的地位也与从前大不相同了。织田信长灭了近江的浅井
氏、越前的朝仓氏之后,他第一次分封给自己军一级部队司令官们以领地。他把越前赐给了
柴田胜家,南近江给了明智光秀,北近江给了秀吉。秀吉在琵琶湖畔的长滨建造了作为自己
根据地的居城,从此他开始有了拥有一座城池的身份。他的封地为二十万石,应该说,他已
经是一个新兴贵族了。
“总不能老让阿旭过那样的日子而不管她呀!”藤吉郎心里想。
这也是出自对阿旭的怜悯。目下不仅弟弟小一郎,就连母亲和姐姐也都接来与自己一起
生活了。再说还有一个面子的问题。一个拥有二十万石领地的大名,难道能让他的妹妹一辈
子在尾张国中村寨当贫苦农家的媳妇吗?
“伯耆公,你给想个办法!”秀吉命令道。
这位被秀吉夸张地称作伯耆公的人,就是他的妻子宁宁的叔父杉原七郎左卫门家次。由
于此人缺少当武士的才干,秀吉就让他当了个羽柴家(秀吉自从就封长滨以来已改姓羽柴)
的家宰。于是,这位伯耆公便立即从长滨起程,奔赴尾张国,见到了阿旭的男人,对他说道:
“感恩戴德吧,我家老爷要提拔你当武士啦。”
可是出乎意外,阿旭的男人听了这话,竟然脸色阴沉的一声也不吭。当伯耆提高了嗓门
又问他“怎么样?”时,他摇了摇头回答说:“我不想当。”
“为什么?”伯耆公差不多是半吼着说。
可这位庄稼人讲不出什么理由。反正他不愿意搬家。变换环境对他来说是非常可怕的事。
伯耆公连劝带哄,好说歹说,最后总算使他同意迁到长滨去住。伯耆公早就在长滨城里
为阿旭夫妇准备了一幢公馆,让他们到长滨后尽可过悠闲的生活。不过,既然当了武士,就
少不得要用一个象样的姓。这姓,伯耆公也早为他们准备好了,叫作佐治。
早先这佐治家,原也是镰仓时代以来这尾张国盛极一时的名门望族,至今在尾张国的
'上〃艹〃下左〃刘〃'地村里,还残留有这佐治氏的城址。如今,佐治氏虽早已没有了势力,然
而在织田信长的家臣里,至今仍有不少人取用这个姓。这些人人里面有当神官的,杉原伯耆
特别恳请颁赐给这个姓,然后才到中村来的。
家徽是一把军扇。伯耆也早为他准备了一身有这军扇家徽的武士服装。总之,阿旭的男
人终于当了武士。
他就叫佐治日向。
然而,在长滨城里的这种悠闲舒适的公馆生活,对他大概是很不适应吧。佐治日向在迁
来之后,虽也曾一度发胖,但是不久就消瘦下去,而且瘦得比来时不厉害,最后竟象在烈日
烤晒变黄了的一片青菜叶子那样,终于枯萎而死了。从中村一起迁居来的他的父母,也在他
的前后相继去世。于是好容易上升为武士的佐治家,终于断了香火。阿旭也回到了她自己的
娘家——羽柴家来。
第二节
羽柴家的家臣和长滨城里的百姓们都把孀居的阿旭称作旭小姐。
虽然人称小姐,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的皱纹已经无法用脂粉掩盖,年纪也三十出头,早已
失去了与小姐这一称呼相应的风采了。况且丈夫的死大概对她是一个颇大的打击,她的脸色
总是阴沉沉的,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更老些。
“她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就连秀吉这样一眼就能看透别人心底的人,竟也摸不透这位沉默寡言的妹妹,现在想什
么。最后决定还是帮她找一个新的丈夫。他从家臣中物色了一下,知道有一个名叫副田甚兵
卫的死了妻子,现在是个鳏夫。
伯耆公体察秀吉的意思,这回又是他出面谈这门亲事。
副田甚兵卫原本不是羽柴家的臣仆,从前他是织田信长手下的一名亲兵,被派在秀吉手
下工作。自从秀吉就封长滨以来,他成了羽柴家的亲信。
“此人并无多大能耐。”
秀吉对他这一点并不满意。作为武士来说他是极其平庸之辈,他毕竟没有将来能当一城
之主的才干。唯一吸引人的一点是,说起尾张国的副田家,那是爱知郡的一家名门望族。秀
吉要求于他的就在于血统的高贵。要说副田氏这样的品级就算高贵那也未免可笑。不过从秀
吉此时的地位来说,有这样的品级可以说满够高贵的了。
只是这位副田甚兵卫本人对这桩婚事反应冷淡。
“这件事叫我为难。”副田甚兵卫断然地对伯耆公说。
他的理由是,自己没有能耐,别人也都知道这一点,倘使自己将来多少得以建功立业,
别人会认为这不是我副田甚兵卫立了功劳所致,而是靠了老婆才得以荣升。这是一个男子汉
所无法忍受的耻辱。为此,这桩婚事,就当我没有听说过吧。
“出乎意外,这倒是一个颇有骨气的人嘛。”
听了伯耆公的报告,秀吉思想上改变了对甚兵卫的看法。他想,真不愧爱知郡的名门之
后,很有堂堂男子汉应有的那股子倔强劲儿,不过就此放弃这门亲事不免有点可惜,便对伯
耆公说道:“怎么样,你再去劝他一下吧!”
这么一来就成了上峰的意思了。伯耆公原原本本对副田甚兵卫传达了秀吉的话。到这个
地步,甚兵卫也就不好不答应了。
娶过来之后,甚兵卫发现再没有象她这样奇妙的女人。由于她不是武士家庭出身,不懂
那套烦琐的规矩。举例来说,武士家庭,一年四季要举行许多仪式,例如每逢八朔日和嘉祥
日,家里应举行什么仪式,自己该怎么打扮,使丈夫有一副什么仪容,这些她都不懂。她不
单没有这方面的知识,甚至没有能力监管副田家的一大群仆人。不过,这些武家主妇的分内
事,已由她出嫁时带来的一位老年女仆代管。具体事务则由这位女仆差使下面的那些侍女去
做。为此,羽柴家特地给了阿旭一笔叫作梳妆费的俸禄。
阿旭整天只是呆呆地坐在内客厅里,就如木头人一般。大概是秀吉的指令吧,她身边跟
随着两位师傅,一位负责教她和歌,一位指导书法。但是阿旭对于这些,看来也都没有兴趣。
这个女人,似乎不单单在肉体上,而且连精神上也失去了活泼劲儿。
“她简直一点也不懂按哪里,怎么按,就出什么声音!”
开头,副田甚兵卫觉得这个女人仿佛象一个妖怪似的。但是既然从今以后要一起生活到
老,那么一些该对她说的话也就不能不说。结婚之后大约过了一个月光景,甚兵卫打定主意
对她说道:“能不能再活泼一点啊!”
甚兵卫告诉她:心里难过就哭,高兴了就笑,举止动作尽可以更活跃一点嘛。可是阿旭
却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当晚,在卧室里,甚兵卫又讲了一遍,并且和颜悦色地再次问道:“怎
么样啊?”
在那个时代的武士里,象甚兵卫这样能对女人的心情体贴入微的男人,真可谓凤毛麟角,
为数极少。看来他的这种亲切的态度顿时解开了阿旭心灵深处的疙瘩。她突然象喊叫似地说
道:“我觉得很难受!”
她的声音之大,几乎让甚兵卫吓了一跳。她象在抽搐着身子。仔细一瞧,甚兵卫发现她
正紧张地咬着牙关,似乎在哭泣。甚兵卫低声细气地问她道:“难受什么呀?”
谁知这么一问,竟象决堤的河水似的,阿旭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原来这个女人竟是这样子哭的啊!”
这是一种无所顾忌的哭声,她象重回到孩童时代一般。甚兵卫把手搭在阿旭的肩上,妻
子的哭声仿佛使他听得入了迷似的。他想,这才是不折不扣的一个活生生女人的声音啊。他
对妻子说:“到天亮还有足够的时间,你想哭就哭吧,想说什么就说吧,可不要把我当外人
哪!”
于是,阿旭以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话了。令人吃惊的是,她竟说来到夫家以后,
精神过于紧张,这使她感到难受。
“噢,是这样!”
甚兵卫觉得很意外。阿旭的娘家乃是从五位下筑前守,一个有二十万石领地的大名。副
田家当初充织田将军部下时只有一百石的封地,如今也只有二百石。从二十万石的大名家来
到二百石的臣仆家里,竟然会神经紧张,弄得几乎要精神失常,这可真是件新鲜事儿啊。
不过,这倒也不是不可理解的。阿旭原来出生在尾张的一家最低层的贫苦农民家里。她
的最初的婆家也是如此。如果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阿旭也会过得舒舒服服的。
谁知,她的异父同母的哥哥秀吉,在一个与阿旭毫无关系的天地里,奇迹般地飞黄腾达,
出人头地,如今已是织田将军麾下的一名诸侯,一个天底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的人物。于是,
阿旭的命运和境遇,也一下子完全变了。自从她搬到长滨来住以后,她已是诸侯宝眷的身份
了。前夫死后,阿旭与亲生母亲一起,在长滨城里住了一年,身边有一大群侍女服侍着。这
一切,对她来说,犹如做梦一般。侍女们都出生在尾张和近江地方的武士家庭,她们从小所
受的教养也好,经历也好,全都和阿旭不同。阿旭不会象她们使用的室町习尚的武家用话,
她本来不爱说话,因此就更加沉默寡言了。她和甚兵卫的婚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来
的,说是她必须改嫁到家臣副田家去。也不管阿旭愿意不愿意,哥哥秀吉一手包办了这门婚
事。他对阿旭说:“副田家大小也是个名门望族,得赶紧学一点礼仪和武家的规矩。”
他派了一位从前曾经在近江的一家大户人家——京极家当过侍女的老女仆去教她。然而,
这些礼节、规矩是何等烦琐啊!比方说,当妻子与丈夫同在一个房间里时,她哪怕是要擤一
下鼻涕,也必须跪着倒退到隔壁的房里去擤,而且规定得分三个阶段:从怀里掏出白纸按着
鼻子之后,始而轻轻一擤,继则稍用力气,再则如第一次那样轻轻一擤。每件事都有种种规
矩。当初她在尾张乡下各地的时候,农民家里哪来什么白纸,擤鼻涕都是用手捏着一甩完事。
想想过去,看看现在,阿旭的境遇该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啊!
她说,自从来到副田家以后,这种精神上的紧张变得更加厉害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周
身血液的运行停止了还是怎么的,舌根也不听使唤,举止动作也不能按老女仆教她的那一套
规矩做到。为此,她只好从早到晚默默地枯坐着捱日子。
“这是一个好女人!”
听了阿旭的诉说,甚兵卫恍然大悟,重新打量着身子略微有点胖的妻子。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