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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一个月来闭关。每到了开学前,我总是为了教书时之少暇禅修而落泪。但是我自知必须赚钱以奉养年迈的双亲及维持家计,我又能如何?我们应试着去救度多生多世所有的父母,可是由于宿世恶业所感,此时我还
不能由家累解脱出来。好几次我想效法西藏的大瑜伽士密勒日巴,完全出离家庭以便专修,但苦无人可以奉养我的父母、妻儿。我又经常想出家,但也都因为世俗的责任而作罢。
有一次我在‘相中’,吓噜噶之空行母来告诉我:‘去四川。’因此我就去了,以便领到金刚乘的详尽教授。我必须要有经济来源才能成行。恰巧就在我得到空行母咐嘱之后的当日,因为战争的关系,中央政府的一
位部长被疏散到那儿去。他答应我补上部内的一个空缺职位。我抵达四川时,那位部长正好出差七天。我身上又没钱,就利用这个机会闭关禅修。在定中,长寿佛化身的五姊妹嘱我去西康。可是没有路费哇!当我的上司
回四川后,我就去问他可不可以资助我去西康,他很慷慨地给了我两佰块现大洋。有了这笔钱,我就去了西康,在贡噶雪山领受有名的 贡噶上师的教导。我留在贡噶上师的寺庙里,精进地依上师的教导修行,住了一百天,直到把钱用光了为止。在这段期间,我曾有一次梦到大宝法王噶玛巴吩咐我去觐见他,可是这样一来,就得到德格去。至于经费,我的护法韦驮将军(在西藏被认为是金刚手菩萨,是贤劫千佛中的最后一尊佛),答
应给我四万元的费用。
说到这里,陈上师开心地笑了。他接着说:
我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钱。在我离开那儿时,我把施主供养的钱和所有的供物清点了一下,总值正好是这个数目。我真该感激地谢谢祂!每当我收到施主的钱,韦驮菩萨就会显现在那些钞票之一的上面。在抵达德格前
的某天夜里,在定中,我看到了 亲尊(译按:八帮亲尊)仁波切,他是年幼的(译按:十六世)大宝法王的上师,而我也立刻知道他是玛哈嘎拉的化身之一。后来我在德格亲谒 亲尊仁波切时,我告诉他我知道他的本
尊,他很讶异地承认他是专修玛哈嘎拉法。他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把定中的事跟他报告,他听了很高兴,说我真的是他的弟子。 亲尊上师指导许多转世仁波切修行,但他却传了我许多那些仁波切们没有学到的不共
教法。
在密层传记的最后,我想要说明,我的西康之行是必要的,以便将三灌密法的秘要学到,而这些秘要当时在汉地尚无完整的教法。领了第三灌之灌顶,才是得加持许可修习双身密法。这些瑜伽修法我曾和我太太以及
其他明妃修习过。但为了表示对二位比丘的尊重,我没有深入说明细节。比丘乃属持守独身的僧众,所以他们若是修习三灌时,只可内观,而不能用实体明妃。
这段期间,我在西藏领受了密宗七个教派许多的灌顶及教授,包括格鲁、宁玛、噶玛噶举(译者补入,英文漏列)、香巴噶举、爵囊巴、竹巴噶举及萨迦。这些法都有法本,但只有受过该法之灌顶的人们才能阅读及
学习。当然这些法本是不公开印行的,因为它们只对那些接受过适当教导的人才有意义。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有些我追随过的上师是名闻遐迩的,但大多数我从之受法的上师都是少有人知而住在荒僻的山野,身边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弟子,或者甚至没有弟子。有些不是祖古(亦作图库;转世喇嘛),但经
由此生精进的修持,而创立一支法脉的传承。这类的上师所传出的教法却常常是最深奥的。
在我出离专修一段时间以后(译按:时为1945年),我的上师要我返乡带家人避离第二次世界大战之祸。我依嘱返乡(译按:湖南攸县),把家人安顿在安全的处所,然后就在一个岩穴居住了两年(译按:闭关于献
花岩),接着就来到印度。在我返乡之前,碰到了我的老友张澄基,他问我该怎么办?我说:‘去印度。’但他说:‘为什么去那儿?佛法在印度已经衰微了。’我回他说:‘虽然佛法在印度是衰微了,可是圣地都还在
呀!’我预言说我们两人都会到印度,那时他不相信我的话,结果后来他还是因为公务的关系到了印度。我有一位有钱的施主黄先生(译按:黄蘅秋老居士)希望去印度朝圣,而邀我同行。我们在1947年一起到了印度(
译按:这年陈瑜伽士预知共产党将统治中国大陆,故决定到印度闭关,共计25年,直至1972年才移居美国),黄先生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就回国了。我在黄先生的资助下,独自朝礼了各个圣地,并且在每个圣地至少禅修一
个星期,看看什么地方最适合我修行。最后张先生帮我取得印度的居留权,我便来到噶伦堡这个关房。
(四)密密层的传记
传记的第四个部分称为‘密密层’,是和证悟有关的。在这层可以略为区分成与佛法之三乘相关连的一些部分。
(1)因位的成就
在此阶段,小乘所极力强调的出离是最要紧的。我一生中有许多次切实做到了出离。举几个例子:我担任湖南省教育会秘书时,有一份可以有很多学生、赚很多钱的古典中国文学教授的缺可以补上,但我出离了此类
升迁及加薪的诱惑。在我修密乘四加行的时候,也曾被邀担任某政府首长的秘书,可是这样我必须镇日守在办公室的电话机旁边,就不能住在寺庙里修行,所以我拒绝了。后来太虚法师要我去他新成立的佛学院教那理的
学僧和居士。他是我的师傅,我必须遵命,所以便辞去了湖南的教职,到四川(译按:位于重庆)的汉藏教理院教书,赚取那儿微薄的薪给。过了一段时日,我自忖这种全然奉献的教授生涯该告一段落了,我决定做个求
法的弟子以便吸收教益,便出离此职,而到西康去求法。
除了学法之外,我还有幸能阅读了四种版本的大藏经,同时在金刚乘的哲理和禅方面也有进展。要能舍,才有得。在韦驮菩萨的护持下,我没有挨饿过。
(2)道位的成就
我根据修行的次第而订定了以下一系列的比喻。在此位中以大乘教法为主,对‘诸法无常’的体会是最为必要的。当我们已生起完全的出离心,不恋着任何事物,并且了悟到变迁的本质,才能真正了解无常。对于此
点的体会是如同金钱一样的珍贵。时间就是我们拥有的财富,这是穷人也不匮乏的财富!我们必须善用时间之财,不使它虚度。
道位的八个次第(译按:陈上师又称此为‘学佛八次第’)是:
(1)以无常钱
(2)买出离土
(3)筑戒律墙
(4)下菩提种
(5)灌大悲水
(6)施定力肥
(7)开智慧花
(8)结佛陀果
为了完成这些道位,我曾经仿效密勒日巴在三种地方修行:包括在噶伦堡的闭关在内,有十八年。这其间我经历山居、尸林居(坟场)以及两年的岩居。还有一种——船居,是我自己独有而密祖未曾提及的禅修经验
:在中国的一条河上,在行船的十天里闭关。
(3)果位的成就:证量
我在修净土时,曾多次在定中看到银色的千瓣大莲花在极乐世界等着我。
在禅的修持方面,我透过禅修而经历许多次的证真(证入空性)。请参阅我的禅作:《禅海塔灯》。
就密宗的六部而言,我至少取得了下等的成就。依戒律这些是应当保密的。然而在此并无成佛的宣告,而且目前这个世界也还不需要我。关于此点,且以拙诗志之:(译按:下列为陈上师中文原作〈夜渔〉,其内容
略异于其英译)
疏疏柳岸下,渔父疏疏灯;
夜雨疏疏拂,疏疏鱼上罾。 〈夜渔〉
我很惭愧未能达到我心目中成为一位理想的佛教徒的四种条件:
外具头陀风范;
内具菩萨心肠;
密具双运空乐;
密密具禅和解脱。
我先前已说过,这里并没有一个‘我’受到赞扬。上列四点与此传记里的四节也是相关的:第一点是父母恩,而非由于我自身。第二点是我的诸位上师之恩。第三点是诸护法、施主之恩。第四点是佛的加被之恩。—
—此中皆无‘我’可言。
总而言之,以上四节都是我的传记的外层,为新读者所做的一点介绍。真正的内层传记,应当谈及我在修习二乘教法时的一些感应。真正的密层传记应该涉及修习金刚乘三灌的实际经验。真正的密密层传记应述及大
手印、大圆满及禅的修习。等我有更多一点的证悟后,我将会为老读者们写一个导言。
窗外已夜幕低垂,今天的访谈到此结束。我们听到的不只是一篇传记,而是一部心灵史。为了简括,又有多少尚未提及?整个故事是逐渐开展的,是缓缓但确实的建构,由早年得自他的儒家老师们的教导,经过为了
求不死或至少长生的修道阶段,到了对太虚法师所授的大乘佛法所发生的兴趣,进而在大敬法师指导下奠定了修行的基础。然后,在密法的种种层次和禅的体验上,晋升到更高超的精神颠峰。尽管如此成就在当代已是凤
毛麟角,但陈先生说到这些并没有半点的吹嘘或自负。此刻,他一再微微躬身作礼,拿着一支手电筒,为我们下楼而照亮他从未踏出来过的梯阶,口里一再地说:‘谢谢……谢谢……。’
第一章
作者:陈健民口述
敬礼 释迦牟尼佛及三宝
第一章 西方人对修习禅法感兴趣之原因
在第二次参访时,我们提了一袋在三乘法轮精舍的园圃里成长的嫩甜玉米送给陈先生。他带着笑容接受,连连道谢后,立刻把它拿到佛堂去供诸佛菩萨。然后他又由袋子里拿出一根好玉米,打开后门,把玉米放在墙上高处的一个小神龛里,供养安奉在那里的四大天王的精美小画像。四大天王守护着每一座藏传佛教寺院的入口,就像在这儿守护着瑜伽士的关房一样。在回答了一些前次提及的话题的问题后,陈先生便自行向诸佛菩萨及护法圣众敬礼片刻,因为我们就要开始讲授及记录佛法,必须郑重其事。他敬礼之后,我们便开始从事此章。此时陈先生显得格外地崇高,正如他的开场白的性质是那么地高超。当他侃侃而谈的同时,要赶上他的速度记下他所说的话,是很不容易的。我们希望他所说的每一项都已在此笔录下来。
很感谢您们建议我要说一说为什么人们对修习佛教禅法有兴趣。您们是从远地来此听讲及记录的。有一次,佛陀要开始说法时,他注意到维摩诘居士不在场。虽然佛陀自己就可以更为彻底的开示,却谦虚地指派法王子文殊师利菩萨去聆听这位声名远播的居士菩萨说法。如出一辙的,您们二位来自文明的英国,且对于这一切尽管比我更清楚,可是您们仍谦虚地大老远跑来,我只得开讲。
陈先生在此指出弘扬佛法不只是僧伽的职责,也是有此堪能的在家众的义务。
上一回我们所谈的,是由外向内来说;今天恰好相反,在此章中我们将由西方人对修习禅法产生兴趣的远因谈到近因。
A。 远因─由于法性
法性是不受时间、空间所限制,也没有东方、西方的分别。佛陀的法身遍布整个法界,东方、西方皆包含其中。地区和心灵之间并没有关连,心法是不受方位、种族及地理所限制的。在法相宗的《对法论》中,诸法被区分为五类,而此点即在第四类中明确指出。该类包括二十四种‘心不相应行法’。
因此,每个人都可以得到法身的加持(参阅《六祖坛经》)。法身示现于所有的地方、所有的时间及所有的众生之中;因此,没有理由说西方人或其他任何地方的任何人不能够修习佛教禅法,因为禅修的基础是无所不在的。对每一定点而言,都有与其相对应的东南西北等方位,即使是一根手指头也不例外(陈先生握拳示范),因此有许多此种基于彼此相对应的方位。所以,怎么可能有任何人会领不到法身的恩光呢?
(原注:有些学者误将法身视同有神论宗教的造物主。我们不应犯上同样的错误。上帝知道自己是上帝,也自认为在某一时候,创造了万物,这是二元对立的观点。法身是无所不在、超出个体,不生不灭、自性空的,因此非二元对立的。种种的‘造物主’只得到其信徒的膜拜,但法身却是所有事物及每一个人的根本性质,亘通三世,且超越时空的限制。)
B。 由于法缘
‘法缘’指的是过去的种种预言、史实,一切宗教基本的共通点,以及西方宗教与佛法之间的交流。我就依这四点仔细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