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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卓做了王家宅院这些年的管事,和其他官宦人家打交道也多,因此对御史的能耐可不敢小觑。君不见五年前金陵一户陈姓人家,乃是朝中一位二品大员的娘家舅舅,只因为仗势欺人,连累得那位大员也被御史参奏,最终落败,何等令人心惊!
史清婉这一番话说得诛心,也着实叫人不敢小瞧了她去。要是真地马上就走,这事儿传扬出去,只怕这漫天遍地的弹劾就要压在王子胜的身上啦!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史清婉微微抿了抿嘴,眉头蹙着,显得很是为难:“如此一来,岂不是叫陆管事也不好回去交代么?”她自己是无所谓的,只是想着小丛箴可禁不起路途颠簸;何况,哪里有王子胜这种奇怪的逻辑——自己将母亲气病了,反倒要隔得远的弟媳妇带着没满周岁的小侄儿赶回去侍奉?这是什么道理!
自打进了花厅,与史清婉交谈以来,陆卓便只有一个表情,那便是苦笑。他连忙摆摆手:“二奶奶孝心和顾虑,想必大爷也能明白的!”
摩挲着右手指上一枚圆润的碧玉环,史清婉颊畔浮现出两个浅浅淡淡的小梨涡,眉眼舒展开来,巧笑倩兮:“对了,倒是有件大喜事儿——二姑奶奶有了身子,陆管事回去报与老太太、大伯与大嫂子听听,说不定老太太心里一高兴,便也好了呢!”
陆管事只连连称是。
留着陆管事歇息一宿,第二日,史清婉将准备好的药材、另有两份从玉虚观求来的平安符,一起交由陆卓带回去,聊表心意。
之后的年节,左不过便是和去年一样,只是家中少了王子腾。抱着小丛箴倚在窗前炕上,看着窗外此起彼落、辉煌绚烂的焰火,还有庭中那个孤单单的雪人,史清婉心内难免有些空空落落的。
大年初三,顾夏怡疼了半天后,为杨家诞下了一个嫡孙。洗三宴,史清婉便带着小丛箴一块去了,人声喧沸、热热闹闹的,可是喧嚣之后,回到家中,几个往日里几个知情识意的丫鬟都各自有了归宿,自然是不能再来凑趣说话。吃年酒的夫人小姐们,来来往往一拨又一拨,却愈发显得庭院冷清起来。
贾政与王悦宁的那点事情,史清婉也不愿意掺和,只是过了初五后贾代善命人请了她过去一趟。因为已经有孕,贾代善自然不愿意叫血脉外流,结果那赵依若便被接了进去,不过却只得了个没名没分的妾侍身份,也不许再往上提拔。想来日后,赵姨娘不会出现了,取而代之的只会是依若姑娘。王悦宁则与家政彻头彻尾地形同路人一般了。
将京中诸事处理妥当,递了年酒帖子的人家,史清婉皆命人去说清楚情况,另外又将给顾夏怡儿子与王悦宁儿子预备下的满月礼分开准备好,嘱咐绣蕊与齐嬷嬷一定要按时送过去。
接下来,便是收拾行李,看似不多,然而零零总总数下来,竟也装了一船的东西。照着族中每家的人口准备京城风土特色,另还有衣料、药材、并有京中时兴的新鲜首饰,再加上史清婉和小丛箴平日里常用的东西……直把史清婉给弄了个筋疲力尽。
此番赶回金陵,自然得带上两个熟悉的人物,因此,绣蓉和绣茗,并着冯成冯久丰年汇儿,一径随同前往。
“这次回去,莫要叫人算计了去!咱们只是为了老太太生病之事回去侍疾,其余的一概莫要管——”史清婉端着一盏白胎青釉茶盏,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行船途中晃晃悠悠,她的胃口也随之变得时好时坏,因此便换了山楂果子与蜂蜜一起泡水,倒也将胸口不适压了下去。
绣蓉与绣茗坐在旁边小杌子上,看顾着躺在摇篮里很是不自在的小丛箴;华锦与华欣则立在门口,闻言,皆是笑着应下来。
微微卷起窗上细草织帘,麦秸淡淡的清香缭绕在鼻尖,引得史清婉心情愉悦不少,天色还不算晚,日头还没出来,船舷上并没有其他人在,她抬眼向远处望去。
烟茫水阔,青山隐现。
……
哒哒的马蹄声透过淡淡薄雾远远传出去,一人一马飞快地从原野上穿过,惊起灌丛中栖眠的鸟儿,不知踏碎了多少草尖上凝结的冰霜。
马上之人看着不远处隐隐露出轮廓的城池,面上浮现出一丝欣喜的笑容来。
此时,天色将明。
第60章 重回金陵
且不谈连日颠簸奔劳,在看见渡头那高高挑着的一面杏黄色旗帜时;史清婉松了一口气;一路上的劳累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坐在窗口;从面前描金梅花攒心小几上盘中捏起一粒腌梅子放入口中,酸甜清润的滋味儿使她的心情瞬间升温不少。
“凉——”小丛箴在旁边小摇篮里很是不安分地翻了一□子;白胖胖的小拳头攥紧了朝史清婉挥挥;湿漉漉的桃花眸眼巴巴地瞅着自家母亲。
瞧着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史清婉抿着嘴浅浅一笑,起身将小丛箴抱在怀中,重新坐回窗口的大红黄金蟒条褥上。将窗户上悬挂着的秋香色帘子挂起来;可以从草帘的缝隙间瞅见外面岸上的热闹喧嚣,小丛箴自打出生以来还不曾见过这样多的人,好奇地盯着岸边来来往往的人流,眼儿都不带一眨。
“小笨蛋!”史清婉瞧着他水灵灵葡萄珠儿似的大眼睛专注凝神地盯着外面,捏了捏他软乎乎跟个小糯米团子样的脸颊:“这里是金陵,往南边再走就是姑苏啦——”想起记忆中已经有两年不曾见面的父亲母亲还有祖父,史清婉神色微微有些暗淡下来,默默开始安排时间,想着是不是能回姑苏一趟。
她全盘接手了原主的记忆,对江南史氏夫妇的感情虽说比不得现世的父母亲,然而却也算是半斤八两。史清婉上有三位兄长与姐姐,且年龄至少都差了七八岁,因此他们对这个小妹妹都十分疼爱,更不必说史夫人算是老来得女,更是将她如珠如宝般捧在掌心了……
想起自己出嫁时史老爷与史夫人那通红的眼眶,还有三位兄长对王子腾言之凿凿的威胁恐吓,史清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凉意,伸手一摸,竟是流泪了。
“娘——”小丛箴敏感地察觉到史清婉情绪低落起来,他抬起脸,红艳艳的小嘴巴撅起来,才不喜欢娘这个样子呢!他伸出热呼呼的小手,掌心绵软的肉肉覆在史清婉面颊上,他还不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心里一急,原本会的几个简单词汇又忘了干净,“咿咿呀呀”地轻轻拍了两下。
史清婉从温馨的往事中回过神来,对上小丛箴担心的眼神,她摇摇头,摩挲着他软软的发丝,凑近了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宝贝儿,这一次,带着你去见见曾外祖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们和姨妈可好?他们一定会很喜欢宝贝儿的——”这话说的不假,论说起来,小丛箴的长相轮廓却是与史清婉有七八分相似的,余下的皆是随了王子腾;如是一结合,日后小丛箴定是个不失英武之气的美男子!
小丛箴感觉到母亲的亲热,舒服地眼儿弯弯,嘻嘻地笑着,露出几粒可爱的小米牙来。
金陵,到了。
弃舟登轿,已有老宅的仆役婆子们在码头等候。轿帘外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正是一片江南繁华,与京城自有不同的风趣。小丛箴很是乖巧地歪在史清婉怀中,母子俩随着轿子晃晃悠悠的节奏闭目养神。
“见过大伯!”入了大门,史清婉抱着小丛箴、领着四个丫鬟并身后一溜儿的行礼,对着上座的王子胜躬身行礼。
听了陆卓赶回来的回复,王子胜也意识到自己这番作为的不妥。别的不说,就是二弟王子腾从边关回来,知晓自己如此折腾她们母子俩,只怕也会心有不虞。何况还有那些一直死死盯住勋贵人家的清流御史?幸好有陆卓在旁边又做了弥补,不然岂不是糟糕?王子胜暗自庆幸,对着史清婉时难免心生愧疚起来。
他忙迎上前去,看着史清婉怀中那个粉粉嫩嫩得好似观音座下金童般的小娃娃,不由得带上几分慈爱关切:“弟妹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想必这便是丛哥儿了吧,长得可真是玲珑乖巧啊——”瞧着小丛箴机灵的模样,他情难自禁地想起自己刚刚夭折的小儿子,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对王子胜的神态变化全然不放在心上,史清婉抱着小丛箴,自然是依言前往自己从前住的院子休息。毕竟,这一路风尘的,她倒是无妨,宝贝儿子可是到了喂奶的时候呢。
看着史清婉越发绰约袅娜的背影,王子胜摇了摇头,想起远在边境的二弟,不由得欣羡不已。往日里只说二弟守着弟妹一人,虽说弟妹是难得的绝色佳人,可是哪里如自己这般自在呢?如今瞧来,自己确实大错特错了,艳福虽好,也得要平宁安和才是最重要!
长叹一声,王子腾袍袖一挥,往后院而去。
华丽的大红销金撒花帐子一半悬起一半垂着,屋内静静地燃着梦甜香,当地下放着一只三足雕夔龙珐琅铜炭盆,里面银丝碳燃着,使得屋内温暖得近乎热燥起来。病榻旁,陆嬷嬷手中端着莲子碗,里面黑漆漆的汤药闻着都是满满的苦味儿,正劝说着床上固执的老太太喝下去。谁想王老太太那股犟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却是怎样都不肯开口。
头上系着松花绣色青绿缎抹额,花白的头发没有珠光宝气的首饰衬托,只团成发髻盘在脑后,显得病榻上的王老太太顿时有了一份夕阳黄昏的苍凉之感,白色中衣,襟口一丝不苟的系了起来
“老二家的……老二家的带着我的孙孙回来了?!”听清楚小丫鬟说了什么,王老太太突然便来了精神,眼底划过一丝明亮的光芒,直瞪瞪地望着陆嬷嬷。、
闻言,陆嬷嬷笑道:“是啊,二奶奶带着丛哥儿回来瞧您了!听大爷说,一过了年就上路的,若不是京中各项事情绊住了脚,二奶奶只怕就赶在年前回来了!”
王老太太一下子老泪纵横,枯槁的手掌死死抓住陆嬷嬷的手腕,眼神满是期盼与希冀:“我就知道老二家的是个真心孝顺的——快!叫老二家的过来,把我的小孙孙也抱过来!”
被王老太太突然的动作弄得手一抖,碗中满满的药汁稍微洒出了一点,陆嬷嬷忙搁下手中药碗,唤旁边的福儿近前收拾,便劝道:“老太太放心,二奶奶与丛哥儿在船上呆了十几天,正是累得慌,现下里只怕得休息一会儿!您呀,先喝了药,将身子养好了,到时候把仁哥儿、丛哥儿一同召在身前瞧着,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你说得对,说得对……”王老太太喃喃自语,目光倏忽便黯淡下来。原本王仁在她身边养得好好的,读书也总是被先生夸奖,谁想这一病倒,王何氏便借口担心过了病气,将仁哥儿给接了回去。说起来,这王仁也是狠心的白眼狼,祖母病了足足一月有余,被母亲王何氏三言两语一吓唬,他竟是丝毫不曾踏足于祖母上房,只闹得王老太太又是气又是怨,却将错处尽数堆在了王何氏的头上。
陆嬷嬷见她听进去劝,忙将先前未喝尚且温热的汤药端过来,喂下去后又送了几个蜜饯果子下肚,左哄右哄,才将老太太的思虑打消。药性起来,她方才沉沉睡去。
“嬷嬷辛苦了!”吩咐几个小丫鬟在床边守着,福儿轻手轻脚地扶着陆嬷嬷出了门,压低声音,满怀感激地笑道。
转头看了一眼,陆嬷嬷那满是褶子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无奈与担忧:“福儿,老太太素来看重你,她这身子——”
福儿心领神会,点点头:“嬷嬷安心,福儿知道轻重,这事儿不能传出去的,自然就会把它烂在肚子里!”其实王老太太的情况压根就不似陆嬷嬷所说那般简单。她年轻时因为王老太爷的冷落压制,前面两次坐月子都受了些亏待;后来掌了家中大权,看着精神健朗,其实不过是那些补品药物给堆出来的假象罢了!
只是如今这会儿,真实情况根本就不能说出去。难不成要叫外面人议论王家大爷将母亲气死?再出个几十年前那种事儿来,阖府上下都得遭殃!还是能瞒多久是多久吧……只愿库房中那几只百年好参能起些作用。
陆嬷嬷只能如此祈求。
在金陵老宅中呆了几天,史清婉只觉得别扭得很,浑身都不得劲儿。王氏宗族人口多,还有那些连了宗的人家,虽说她并不熟悉,然而关系近的几户却还是得一一拜访,随着母亲外出几趟,连小丛箴都不大悦意,毕竟谁都不想被一群聒噪又心思不正的女人捏来捏去好么?
早起后便要去往上房侍奉汤药饭食,王何氏仍旧借口生病闭门不出,这活儿自然要落在史清婉身上。所幸小丛箴对史清婉素来黏糊,王老太太虽说喜欢孙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