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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宅子跑?”看着王悦宁身上是一袭月白色蓝边衬底的衣衫,而发上却首饰琳琅,虽不算艳丽,却也实在不素净,他袍袖一挥:“不可理喻,连守孝的规矩都行得不伦不类!如此看来,你和贾政倒也是天生一对!”
冷笑一声,王悦宁看着正堂四周清雅的摆设布局:“你以为我愿意到这儿来?要不是离金陵远,我自会寻大哥帮忙!你也不过就是个三品的小官,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王子腾看着地下盛气凌人的王悦宁,手中茶盏一下子甩了出去,砸在她的脚下,飞溅的茶叶末子粘在她月白色的裙底,黄褐色的污渍格外显眼:“小庙容不得你这尊大佛,二妹出去仔细脚下,要是不小心跌了跤,母亲仙逝,可没处去哭诉!”
坐在花园里看着贾珠跟在王丛箴和王丛策身边一块玩着小皮球,史清婉怀里搂着嘴里塞着糕点一鼓一鼓跟个小松鼠似的王令笙,含笑看着桂花树下三个孩子玩玩闹闹。突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史清婉扭头一看,便见王悦宁面色狰狞如恶鬼一般越过几个丫鬟,直直地冲了过来。
望见自己儿子和那两个小崽子玩得欢快,王悦宁只觉得心中一把邪火直窜,一把拽住贾珠的胳膊,另一边则将贾珠身旁的王丛箴王丛策兄弟俩推开:“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珠儿,跟娘回家去!”
王丛箴小心地护着弟弟,他自能步履蹒跚地走路起便跟随父亲习武,下盘稳得很,见此情状,他对着王悦宁行了礼:“二姑妈好,我们这是在和贾珠弟弟玩球呢!”
“玩物丧志!”王悦宁怒气冲冲地指桑骂槐:“珠儿,你以后是要考状元的人,怎么能沉迷于这些小玩意儿呢?!真是不长志气!”
贾珠尴尬地站在原地,听着王悦宁的吼声,眼圈悄悄红了。
“呜——”史清婉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很是不满,瞧见儿子被推的那一下,便要开口,却听怀中女儿一下子哭了出来。
王丛箴忙搀着王丛策的手走到史清婉身边,兄弟俩一起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妹妹:“娘,妹妹怎么哭了?”王丛策是个不转弯的性子,直接拿起石桌上还剩下的一块桂花糕塞进王令笙的小胖拳头里:“妹妹吃!”
手里突然被放进了东西,王令笙睁开迷蒙蒙的大眼,将眼底的水雾眨开。当瞧清楚哥哥给自己的是什么时,她明显是有些憋屈了,顿了顿,将手里那块已经冷了的硬邦邦的桂花糕一下子摔到王丛策衣襟上,抬眼瞧见怒目贲张的王悦宁,她又是“呜啊”一声埋进史清婉怀里大哭起来。
“娘,妹妹——”
王悦宁一听儿子嗫嚅着的问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究竟吃了什么迷药,这会儿了还想着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狠戾的目光落在史清婉怀中那一团小小的粉色身影上。
对上王悦宁的表情,明显感觉到女儿的身子颤了颤,史清婉一下子了悟个中缘由:“二妹妹想来这是要走了,笙儿不大舒服,请恕我不能相送了!”
“不用!叫我看看,你们会落得什么下场!”王悦宁咬着牙,含着怨恨的字眼一个一个地从齿缝间逼出来。她直接拽了贾珠,招呼也不打一声,大步便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瞧着王悦宁的背影,史清婉忍不住啐了一声,在前院被王子腾刺激得很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笙儿怎么哭了?”王子腾站立在花园门口,冷眼瞧着王悦宁绷着脸一言不发地拉着贾珠经过自己身边,转身进了花园,听见史清婉怀中那猫儿似的嘤嘤哭泣,他顿时焦急心疼起来。
史清婉正低头哄着女儿,闻言,抬起头来,瞪了王子腾一眼,满是无奈咬牙切齿:“被王悦宁那副恶鬼模样给吓着了!”
最后,王子腾签了各种赔偿条约,以一匹新出生的小马驹作为代价,换得了女儿破涕为笑,两个儿子也才老老实实地被齐嬷嬷和丫鬟们带着去偏院休息。
夜已深沉,浅碧色的窗纱映着红烛幽冷,夏夜的凉风舒适宜人,吹动着庭院中几干翠竹沙沙作响,在一片夜色中却并不显得喧嚣,反而与星子弯月雾色浑然一体。
照着惯例,史清婉端了一杯甜润润的忍冬叶子茶给王子腾,瞧他仍旧是坐在炕上小几前念念有词,不由得摇了摇头。
“还在想呐?”史清婉坐在他对面,捧着一盏红枣汤有滋有味儿地抿着:“瞧她今日把笙儿吓成那般模样,我恨不得直接撵了她一辈子不见才好!”王令笙素性体弱,今日这一番惊了心神又哭了半晌,可算是累坏了,方才睡觉之前怯生生地问起姑妈会不会在梦里吃了她,简直没把史清婉心疼坏了。
王子腾叹了口气,捋起袖子,端起茶盏一气灌了下去,凉凉的汤水带着些别致的清甜,将他心头的烦躁舒缓不少:“我只是想不通,明明都是在母亲身边教养的,怎么与大妹妹德行差了这么多?当初在闺中的时候,外头的名声也还算不错的呀——”
“就是名声不错,把她的心高气傲给养出来了!”史清婉挑出盅里的几粒红枣,被煮开来的红枣有些微微奇怪的涩味,她直接撂开了:“再加上老太太昔日里除了大伯最是疼她,大妹妹何止退了一射之地?她能忍受得了自己不如大妹妹?”
“哎——”王子腾叹了口气,想着今日与王悦宁之间的冲突对话,只觉得满心满怀都是疲惫,索性将话题转开:“明日,我去恩侯那儿把事情说清楚,叫他有个准备,虽说是分了家的,可好歹都是同宗同族,真闹出事儿来也丢脸!”
伸手抚上他皱起的眉头,史清婉柔声宽慰道:“别担心了,日后如何,咱们也算不到——你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轮着你晨值呢!”
……
“这是怎么了?”张氏挺着个大肚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瞅着贾赦眉宇间掩饰不去的震怒,笑着问道。
贾赦刚刚送走了客人,心里正焦躁得很,瞧着张氏不顾自己的身子迎上前来,他责怪道:“不是让你好好歇着么?都这个时候了……”虽说念念叨叨地责备着,他动作却很是轻柔,小心地扶住了张氏已经看不出来的腰身,两人并肩坐到炕上。
张氏如今已经完全素面朝天,眼底淡淡的褐色斑点与浮肿的面颊都昭示了她的辛苦,闻言,她摇了摇头,落在肚子上的目光温柔慈和:“大夫说,这一胎有些大,多走动走动,到时候也好生些!”抬起头来看向贾赦:“出了什么事情?我听说,是王越关来了?”
提起此事,贾赦将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给压了下去,看向妻子硕大的肚腹,他默念着不能带坏了孩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简单明了地将王子腾的来意说明清楚。
张氏听得是目瞪口呆,紧紧地抓着贾赦的手,重复了一遍:“真的是怀孕了?!”得到贾赦肯定的答复,张氏只差点没晕过去,出了这种事儿,日后外人要怎么评论贾家、怎么看待与贾政流着相同血脉的贾赦?
瞧着妻子的脸色苍白起来,贾赦后悔自己竟将这件事儿告诉她了。自己的妻子出身清流书香门第,对礼数最是看重,闹出这么一桩混账事儿,连自己都觉得羞愧丢脸,何况是她?
“别担心,我待会儿就去找族长——”贾赦想了想:“这事儿是抹不掉的,总得商量个章程出来,你安心,他们那群老狐狸,不会因为一个人损害了全族的声名的!”宁国府被抄,却因为证据不足,加上皇帝顾念旧情,因此只是降了爵位等级,夺了一半家产,府邸也尽数改了制。如今族长还是宁国府担着的,只是现下里,他们却都收敛起来,谨言慎行。
听他这番言语,张氏这才放下心来,谁想这口气一松不要紧,下一刻,她肚子骤然一紧,仿佛利刃寸寸割肉,疼得她一下子惨呼出声,圆润的指甲深深掐进贾赦的掌心。
“这是、是要……要生了!”
第79章 前夕(上)
妻子这边忙着生产;贾赦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分家兄弟的事情?随便招了个小厮来;简单地将事情前因后果写清楚,直接送到了东边三等将军府去了。
如今的贾家一族,权威最高的是贾赦不是族长贾珍,他被皇帝下旨饬令安分守己;如今老实得跟鹌鹑似的。收到贾赦的这封书信;他简直吓得魂飞魄散,要知道,当时皇帝的训斥之中,有一条便是斥责宁国府家风不正;纵容族人品行不端……如今御史言官这些人尽盯着勋贵人家;将军府已经降了等,若是再被他们攥到什么把柄,只怕祖上最后的余荫庇佑也剩不下啦!
“这个贾存周,往日里看他多正经,原来也是个表面功夫!如今可好了,闹出这么桩丑事儿来,族里可不能留这样的东西带坏了清白子弟!”贾代儒是全族中除了贾珍父亲贾敬之外唯一一个有着秀才身份的人,他自诩学问平平,因此考了多次也不曾得中举人;然而矮子里面拔将军,在贾氏一族旁系里也算是个人物,再则辈分也高,故而族内家塾便请了他来做司塾,平日里不过教导几个小孩子。他虽说方正迂腐,却还认真严恳,倒也得宜。
贾珍听着底下议论纷纷,想了想,深以为然。
如今的贾家没有往后那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况,都说是四王八公,不过荣国府那边早早便有贾赦降等袭爵,宁国府这里,自打被抄检家产后,贾敬直接丢下满府家业与妻儿,悠悠然自往城外道观中参悟道法去了,这爵位连降三等便落在了贾珍头上。贾家,已经从上层的勋贵中掉出来了。
“既然这样,择一良辰吉日,开宗祠吧!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可不能因为一个人把全族都给连累了……”贾珍最后拍板定下处理的方法:“除名!”
一个从八品国子监典薄,在京城中类似的官职一捞一大把,贾政被开除出宗族的消息仿佛是汪洋大海中一朵小小的、不起眼的浪花,压根没有什么动静便湮灭无迹了。
突然间被宗族除名,在得知其中原因后,贾政简直快发疯了。明明赵依若已经偷偷地抓药打了胎,如今正在房中休养,那一日诊脉的大夫也应承了不会往外吐露风声,怎么宗族那边会知晓此事?
他尝试着去探寻缘由,最终却也没有得到什么结果,这关系到宗族的名声和贾赦的情面,知情的几位贾家族内长辈都按捺下去闭口不提,底下的人自然也无从得知。
王悦宁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傻了,在窗子旁边呆呆地抱着贾珠坐了两个时辰。再出门时,她也不和贾政商量,便直接吩咐下人们将贾珠日常用具摆设全搬到了主院来。王悦宁已经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唯一的儿子身上,和贾政间这原本就是建立在权力地位之上的夫妻情分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听闻贾家的一系列举动,史清婉沉默了半晌,唯有叹息一声:“落到这般田地,自作孽不可活啊——”之后,便也将此事彻底抛开,专心地预备送往将军府的添盆礼来。
华丽的宫室中,安神香静静地燃着,袅袅青烟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徒文憧坐在床边,担心地抚摸着弟弟微烫的额头,转身将一旁宫女手中茶盘里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端起来,余光瞥见门口的一角明黄色袍子,微微愣怔了片刻,忙站起身来,对着徒高程躬身行礼:“父皇恕罪,儿臣失礼了!”
徒高程看着已经年过十二的爱子,目光落在他手中那只青花瓷碗上,欣慰地笑了笑,看向徒文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无妨,起来吧!憬儿怎么样了?”
垂眸看着药丸中,水面上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面庞,徒文憧摇摇头:“还有些发热,太医说还得再服几天的汤药——憬儿已经睡了有三个时辰,儿臣正准备唤他起来喝药,免得误了时间!”
挥挥手示意旁边宫女内侍们都退下,徒高程亲手接过徒文憧手中的药碗,捏着银制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那苦得舌头发麻的滋味让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怎么没加点糖进去?这么苦,憬儿哪里受得了呢?”
心疼地将徒文憬额头上被汗水沾湿的一缕青丝,徒文憧亲力亲为地拧干铜盆里的湿帕子给他擦了擦,闻言,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太医说这次这一种汤药不能加糖,怕冲了药性——憬儿从昨天起就是这样子喝下去,连蜜饯也不能用,只得用水漱漱口了。”
听了这番话,徒高程眉头揪了起来,爱怜地抚摸着幼子因为发热而显得红扑扑苹果样的小脸蛋,深深地吸了一口:“憧儿,难为你了——”这个小儿子与她母亲一模一样的脾气,最受不得苦味,不知他哥哥要费多少力气哄他呢!想起当初林汀苍白的脸色和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