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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骄傲的伊州王终于盼来了朝思暮想的伽若公主,他竟然亲自出门相迎,而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历尽了沧桑巨变的人,脸上再找不到昔日的明丽和纯情,伊州王似乎有些失望,但尽管如此伽若依然是美丽的,一副凄楚神伤的美样子,依然可以让他夜不能寐,更让他顿生怜惜,“这可恶的中原帝竟然把我的小公主折磨成这样,从现在开始让我来保护你,爱护你,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走到伽若面前轻声说着,便牵起她的手,正要放到唇边。
伽若迅速抽回了手,移开眼神,平和却坚定地说:“我要见我的家人。”
“瞧,他们可真有福气呀,好,我先准你去探望他们,不过接下来,你必须答应作我——的——家——人。” 伊州王肯定地说。伽若没有表示什么,转身离开了。
伽若被几个宫人送回到圣庙,这里是她最留恋的地方,她的童年在这里度过,她的性格在这里形成,她的梦想从这里开始,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家人和朋友,那门前的石垛、高悬的匾额、院内的一草一木、屋内的布局摆设都安然如昨天的样子,乐工们整天把圣庙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努力维系着他们心中仅存的那点平安祥和的记忆,只是自从伽若走后圣庙里就再没有了乐声。伽若的出现着实给了这些多年服侍她的仆人们不小的安慰和喜悦,但兴奋的气氛很快就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近乎凝固的空气。
第三部分第31章不是我,是天意
一个年长的仆人捧来一身麻衣,帮伽若换上,带她去往后堂,众乐工尾随其后,后堂的门被推开了,一阵冷风从门外荡进来,吹得白色的挽帐不停摆动着,烛火险些被熄灭,香案上赫然摆放着楼兰王的牌位,父亲已经与世长辞了,伽若再也忍不住悲伤,痛不欲生的哭泣着,所有的人都落了泪。面对国家倾辙、王族分崩离析,百姓流离失所,伽若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年长的乐工向伽若讲起她走后发生的事情。自从那天楼兰王一边安葬了王长子,一边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女被押解回长安,便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楼兰连年大旱百姓几乎都断了活路,派去寻找水源的人不是杳无音讯就是无功而返,全城的男人都自发的组织起来打井,他们打了无数的井,可一滴水都没有打出来,大臣们和百姓们都渐渐失去了信心,许多青壮年都结帮成伙的到外面去逃荒了,只留下了一些孤苦的老人和孩子。就在这个时候,伊州王突然兴起了对楼兰的战争,他仗着兵强马壮很快就夺下了楼兰城,楼兰王终于体力不支昏倒在战场上,他在临终前留有遗言:“告诉伽若,告诉我的孩子,不要轻生,要坚强地看着楼兰终于有一天会重新富足起来……”乐工一边说着一边潸然泪下。
听着乐工的讲述,伽若心痛地想起了雎烨,真的是造化弄人,上苍安排了那样的巧合却又让他们擦肩而过,赋予了他们神圣的使命却又让他们无可奈何,她空有满腔的愿望又能怎样呢。还有月儿,一个多么善良美丽的女孩子,竟也无端的被卷到了这场游戏中,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真是不该呀。
在清晨太阳出来的时候,伽若又来到了孔雀河边,河水已经细瘦得几乎要断流了,她找到了自己降生时的那块洁白的大石头,想念起自己的母亲,她为母亲弹奏了最后的一曲,然后在石头旁边挖了一个坑将琵琶掩埋了,音乐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已看破红尘,决定不再欢笑,不再说话,更不再奏乐,她不能死,一则是因为父亲的遗训,再则她还想为故去的亲人们做点什么,她决心遁入空门为亡父母讼经念佛直到生命终结。回到圣庙伽若在一间僻静的房间里布置了一个经堂,搬了进去,准备好了过青灯黄卷的日子。
街头巷末的告示栏前聚集了不少的人在纷纷议论,原来是伊州王命人贴出了为庆祝公主伽若回归故里而举行盛大庆典的告示,届时所有百姓同庆三日,大赦有罪之人。告示贴得满城都是,人尽皆知。伊州王一则是为了粉饰太平安抚一下被战乱惊扰的楼兰百姓,同时也为了庆贺自己历尽艰难终于得到了伽若,他还命人打做了一顶后冠,他要在这个盛大的仪式上亲手给伽若戴上,以了却他多年的夙愿。
第三部分第32章不是我,是天意
次日伊州王派人来接伽若入宫,乐工们阻挡不住,伽若无奈被带入宫中。这是伽若有生以来第一次迈进这个原本是她父王的宫殿,因为父王有令,她从没有踏进过这个门槛,而今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却已物事人非,那宫殿的奢华程度不亚于中原帝的寝宫。
“楼兰王真是不懂生活,经本王这么一打理才有了一点王族的气派,喜欢吗?只要你愿意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伊州王炫耀着对伽若说。
伽若不语,抬眼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伊州王。
“本王总算通情达理,让你先祭奠了父母再招你入宫,不感谢本王倒也罢了,怎倒多了些敌意?”伊州王轻慢地说。
伽若不语,也不动声色。
伊州王以为伽若还一时不能适应,就没去责怪她。庆典开始了,欢腾的鼓乐声装点着破败的城池,百姓有的欢娱,有的沉默,更多的人在观望。终于到了该伽若演奏的时候了,乐工把一只精致的琵琶递给伽若,伽若依旧不语,也不接那琵琶,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伊州王快步走过来,拿起琵琶硬塞到伽若手上,“当啷”一声琵琶跌在地上,在场的人都秉住呼吸,惊恐地张望着。伊州王有些愤怒,但还是压着火对伽若说:“你太任性了,你是不给本王面子,我要你演奏,听清楚没有,快演奏!”
伽若仍旧不语,也不表示明显地反抗,只是无趣地看着他。
伊州王终于勃然大怒,“从来没有人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无礼,惟独你!你!好,你不要怪本王,本王现在当着全城的百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作本王的王后,从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二是为了巩固我的王权去生祭,被火烧死。你选择吧。”伊州王本以为这下可将了伽若一军,哪知道伽若反倒神情自若起来,她微微仰了仰头,清楚地说出:“我选择生祭。”声音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声,她的嘴角上还竟然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在场的人都被这样的结果惊呆了。伽若心中已经没有遗憾,因为她此生已经无法完成挽救楼兰的使命,她对这个世界再没有一点留恋,她想去到另一个世界里去见她的父母,去找到她心中的知音。
一场盛大的庆典竟然促成了一个残酷的结局。伽若又回到圣庙,她请来楼兰最有名的喇嘛为她剃度,她要在赴难前了断所有尘世的恩怨,干干净净地走。一缕缕乌黑的秀发飘落在脚下,脱去了俗世的衣裳穿起比丘尼服,在佛前皈依。
举行生祭仪式的这天,四方百姓一早就聚集来,有的手里捧着白花,有的穿起了丧服,来送别他们敬畏的楼兰公主。将要赴难的伽若一身青色比丘衣,双手合十旁若无人地站在祭坛上,祭坛下一群批麻带孝的圣庙乐工满面泪痕,一个年长的乐工手里捧着一只古旧的琵琶,望着伽若泣诉道:“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我一直珍藏着本来是要在你出嫁的时候作为陪嫁的,如今只有随你一同去了……”伽若湿着眼接过琵琶,席地而坐,轻轻地抚摩着琴身,情不自禁地弹奏起在中原时跟雎烨学会的那首中原名曲《关关唧鸠》,优美的音律透着宁静与祥和。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从荒原的尽头走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个乞丐不是别人正是流浪的雎烨。他没有死,他在行刑时被部将所救,一个人为了追随生命的音乐,经过艰难万险跋涉到楼兰,他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心爱的古琴也在路上坠落山涧。他听到了伽若的乐声,正疯狂的朝祭坛奔跑着。
第三部分第33章不是我,是天意
听着伽若奏响的最后的乐曲,楼兰民众都潸然泪下,群情激愤,更加怀恨伊州王,愤怒的百姓开始骚动、反抗。
大殿中伊州王面带些许犹豫的神情,正在听大喇嘛的陈说:“公主伽若出生时就有佛菩萨加持,素有慧根,似乎是带命而来,处死她恐遭天谴,况且她也已皈依我佛,大王能否网开一面,罚她终生囚禁在寺庙里,为天下苍生颂经祈福……”大喇嘛的话音未落,一个兵俑急匆匆来报:“大王,百姓听了公主的琴声在闹事了,要造反。”
“岂有此理,不杀她恐怕有一天会有人来杀我!生祭仪式一刻也不能耽搁,谁都不许再求情,违令者斩。”伊州王拍案而起怒吼道,“本王要亲自观礼,看谁敢造肆。”百姓的骚乱很快被伊州王镇压了,伽若便更加大逆不道。
低沉的号角声撕破了长空,生祭的烈火已经然起,被堆放得高高的干柴燃烧着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伽若手提琵琶从容地走上悬梯,向这个人世间望了最后一眼,纵身投入了熊熊烈火。远处的雎烨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那一瞬间让他撕心裂肺,他再也无法挪动脚步,双膝跪地痛苦地挣扎,干裂的嘴唇扭曲着、颤抖着,他终于喊出了声:“我的琴呢,给我琴!不!……”。
就在伽若投入烈火的一刹那间,金光万丈,一波快似一波的五彩霞光从烈火中激荡开来,空中出现了莲花座和无比安详的度母的影像,伽若的护身佛舍利化作曼妙的飞天神女,从烈火中腾空而起,在空中舞蹈着发出灵异的声音,“伽若,我会生生世世保佑你,直到你与有缘人相遇……”接着反弹着琵琶向西飞去……
五彩的霞光照在雎烨的身上,浸润了他的周身,他盘坐着感受着菩萨的恩泽,忽然他顿悟了,大道本无形,智慧即妙音,刹时间梵音四起,缭绕天际……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圣庙里菩萨脸上的金箔一片片地脱落下来,大河改道,绿洲枯萎,百鸟哀鸣……此时空中传来了伽若降生是那个云游喇嘛的断言:……旦夕祸福,只在一念之间,一切都是天意……”
菩萨为雎烨膜顶受戒,道出了玄机:
你本为拯救楼兰带命而来,只因你迟悟了一步,楼兰也必将在劫难逃,你必须生生世世在岩石上凿刻经文,以此来偿还你因没有完成使命而犯下的罪责……你也因此种下了一段难以了结的情缘……
雎烨从此开始不分昼夜的在石头上凿刻着经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西域的荒原上从此多了一个逐经的苦行僧。
一段纯撤而传奇的爱情故事开始在西域传说,并终于有一天随历史的尘烟,楼兰的灭亡而深埋地下……
开始无望地等待着那个开启尘封的人……
第三部分第34章不是我,是天意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漫天的彩霞,我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这是班真随身的行李,班真用亲切的眼神注视着我,恍若隔世,我有些颤栗,许是在野地里呆久了,感觉很冷。
“醒来了,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要回去了。”班真温和地说。
“我一直睡在这儿!”我问,班真点点头。
“你呢?你在做什么?”我又问。
“我坐在你身边——念经。”班真说。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从梦里回过神来,我知道自己是找到了昔日的雎烨了,心里酸涩着,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可一切都是无奈的,我不知道班真是否晓得这段前生的故事,可我没有问,确切的说,我再没有和班真说过一句话。
考察队就要离开这个神秘的地方了,临行前我去和班真辞行,晨光中班真主动向我伸开了双臂,我没有片刻的犹豫,真切地拥在他的怀里,那一瞬间心底里纯撤得没有一丝杂念,眼泪忍不住滚落在他紫红色的袈裟上,他用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让我不要哭。在最后分手的时候,班真依旧用平静的语调告诉我,他说他的苦修是无边的,他要用他生生世世的苦修来了结那段未了的缘分,偿还他欠下的债。我有些诧异,试图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们开始动身了,班真依旧背着他的箩筐,憨厚地站在路边,目送我们起程,我忍不住从车窗探出头向后张望,看到班真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神情庄严,那一刻我心潮澎湃,他的身影终于在我眼中湿润了,模糊了,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