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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之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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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太阳穴跳动着,隐隐作痛。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我一直处在紧张的情绪下,脑袋就像一直被老虎钳夹住似的。一向都是如此。我知道这头疼将持续一整夜,如果我细细思索我们会面时说过的话,如果针对彼得森医生刻在我脑海里那些想象出来的故事,我假装报复性地吼出我的回复,我的头疼就会持续更久。一般而言,我会尽快忘记谈话的内容,可我知道,今天我是做不到了。

这都是因为他说到了道奇。这让我痛苦不堪。我觉得或许他可以和我一起熬过这个噩梦……我无数次盼望能见到他。我要求过,他们当然不会答应。我只知道道奇在医院,有哔哔响的机器监控他的呼吸和心跳。他肯定还在那里。没人对我讲起这件事,但我就是知道。不然他们准会关掉他的治疗机器,让他死去。那样的话,我的名下就挂了四条人命了。

我缓缓地穿过走廊,橡胶底帆布鞋走在极其光洁、仿大理石油毯上,吱吱直响。我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在看我。然后,一瞬间,我闭上眼睛,祈祷着:

我需要道奇赶快醒过来。

我需要他醒过来,告诉彼得森医生,告诉我母亲和所有人,我不是凶手。

我需要他醒过来,带我离开这里。

第25章曾经

我是坐轮椅出院的。与其说是我走不了路,还不如说是人们不希望我走。因为如果我能走,我就会逃跑。我其实根本跑不掉,但似乎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我很迷惑。我的心很乱,也很害怕。我把发生的事都对他们讲了。我都数不清我讲了多少遍了。可这似乎还不够,而且弄得别人很不开心。我也很孤独。我的父母到那个单人小病房里看过我几次,但我见到那个笑眯眯的男人的次数越多,我见到他们的次数就越少。而现在我知道那个男人是彼得森医生。

我被送上一辆汽车的后座,那辆车有点像救护车,也有点像囚车。车里有一张类似手推车的床,上面挂着很多设备,不过为我推轮椅的男人——一直沉着脸,穿着洁白无瑕的白衬衫——倒着把我推上坡道,把轮椅推到另一边车壁的专用空间里。只听一连串的咔嚓声,他把轮椅固定好。就在我对面,床边栏杆的正中心有很多圆环。其中一个圆环上垂下一副手铐。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有冰块卡在我的胸口。我右边的门砰一声关闭,引擎启动,我感觉更多冰块压在了我的胸口上。出什么事了?

我扭动脖子,看着那个人。这是我唯一可以移动的身体部分,因为我被一个安全带式的装置绑在了轮椅上。他坐在一个凹背单人小座椅上,活像个不苟言笑的空姐。

“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我问。

在今天这种情况突然发生之前,我从没问过任何问题。这一刻,我还在床上,勉强吃下医院里不冷不热的早餐;下一刻,我就到了轮椅上,飞快地穿过走廊,乘坐直梯到楼下,穿过大堂……

“你要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手表,避免与我有眼神接触。他很紧张,他那僵硬的姿势让我越发不安起来。

“噢。”我说,“为什么?”

这时候看护员扭头看着我,可他的眼神很警惕,表情令人费解。

“不知道。”他说。

我才不相信他。

“我要被转移到什么地方?”

他又一次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对着对面床上折叠整齐的床单说话。

“到达之后,彼得森医生将回答你的所有问题。”

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我尝试放缓呼吸,可感觉好像这个逼仄的空间里没有足够的氧气。我拉扯一下勒住我前胸的带子,不过我胸口发紧,可不是因为这个。我看看车门,急切地盼着它们能打开,但轮椅随着汽车轻微摇晃,我知道车子还在行驶中。

“要多久才能到?”我问,我的声音很嘶哑,喉咙哽着,很难说出话。

“很快。”看护员道。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讲话。我没戴手表,没办法计算过了多少时间。我只好用好手的手指飞快地敲打我的膝盖来消磨时间。虽然缠着绷带,我的另一只手也想加入,只是带子太紧了,勒得我特别疼,没有空间让我移动哪怕是一毫米的距离。我只好不停地摇晃手臂,算是将就了。

等到车门终于打开的时候,我几乎都来不及看一眼周围的环境,就有两个穿着和车上那个看护员一模一样制服的人挡住了我的视线。他们径直走到轮椅边,打开车壁上的固定装置。

“一路上还顺利吗?”其中一个问。

我还没回答,随行的看护员就说话了。

“很顺利。法庭准备好了所有文件,很简单就出院了。”

法庭?他们在说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希望能扭过头看看门外的情形。但他们转过轮椅,倒着把我推下车,十秒钟后,一条宽车道映入眼帘。周围有一道很窄的草坪,修剪整齐,但吸引我目光的则是又高又坚固的金属栅栏,顶部尖尖,充满了威胁。我刚看了一眼这个吓人的围栏,他们就又转动轮椅,这下我终于看到了那栋建筑。

大楼看起来并不像医院,有点像学校,也有点像办公楼。窗户倒是有很多,却看不到有像入口的地方。一个看护推着我向大楼走去,我看到了一扇小门,在这么多玻璃之间,它很不起眼。我意识到这并不是前门。我要走后门。不知道为了什么,这加剧了本就在我心里翻腾的焦虑感。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问。我觉得他们并不会回答,而他们也没有叫我失望。

来到大楼里,我发现自己到了一条很短的走廊。我们在一扇门前停下,门上有一扇小窗,只是太高了,我看不到里面。我的左边有一扇大一点的窗户,窗后坐着另一个看护员,很像是银行里的出纳员。

“希瑟·肖尔?”他问。他问的也不是我。

“是的。”我身后的看护确认道。

只听哔哔一声,门开了。三个看护员中的一个伸出手,拉开门,我看到了另一道走廊,两侧有很多关着的门。我们走到走廊尽头,穿过第二道门,这次,一个看护员拿出一张通行卡,在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面板上一扫,我们就过去了。门后面是更多条走廊和更多扇锁上的门。我没有费力去从周围这几个人嘴里了解更多信息,而是越来越警惕地等待着。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安全措施?

在来到又一扇门后面的时候,我在新环境中的沉默漫游终于结束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这里是我的目的地,尽管这扇门与其他门没有区别。我从外面能清楚地看到巨大复杂的锁,可当一个看护员伸手扭动门把手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这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锁已经开了。这是迄今为止我所见到的唯一一扇没有上锁的门。

我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房间里有人。这个人很面熟,穿着无可挑剔的三件套西装,脸上带着叫我讨厌的友好表情,不过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不喜欢他这样。

“希瑟。”他站起来说。

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坐在一张床上,而这里竟然是一个卧室。恐慌再次来袭。除了让我住在这里,他们还能是为了什么,把我带来一个门上有锁的卧室里?出了什么事?至少彼得森医生能给我答案。

“怎么了?”我问道。

他对我笑笑,意在安抚。却没有起作用。

“到底是怎么了?”我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这次加大了声音。我几乎是在喊了。彼得森医生可不喜欢这个。他冲那几个带我进来的看护员摆摆手,跟着我听到他们离开的脚步声,然后,吧嗒一声,门关上了。我没有听到上锁的声音,可我还是感觉自己被困住了,如同一头动物被关在笼子里。

“我们先来让你从轮椅上起来,好吗?”彼得森医生打断了我的话,没让我第三次尖叫着向他问出我的问题。

我连忙闭紧嘴巴,我早就盼着能弄开紧紧缠在身上的带子了。一双手落在我的肩膀上,开始解带子,却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这个房间里只有我和彼得森医生两个人。没走的那个看护来到我前面,解开我腰上的系带,距离我的腿很远,活像我会踢他似的。我刚一抬起手臂,他就飞快地后退,但我只不过是要动一动,缓解紧绷的肩膀和好手的痉挛而已。带子勒得太紧了。

“我知道你坐了很长时间,希瑟,可如果你愿意到床上坐下,我就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

我摇摇晃晃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我动了僵硬的腿,迈了三步,走到房间那边,扑通一声坐在床上,面对彼得森医生,他这会儿坐在一把跟学校里的塑料椅很像的椅子上,与我面对面。除了这些东西,房间里就没多少其他东西了。只有一张小桌,一个床头柜,一扇窗户,对于坐在床上的我来说,那扇窗显得太高,我看不到外面的风景。所有的一切不是白色就是米色。干净,毫无温馨感可言。就连空气都很卫生,淡淡的漂白剂气味刺痛了我的鼻孔。

“我想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彼得森医生的话,让我不再打量这个房间。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这在我的清单中是最关键的问题。

“你在我的医院里。”彼得森医生说。

“你的医院是做什么的?”我问。

彼得森医生笑得更灿烂了。“治疗病人。”他简单地说。

我蹙起眉头。这并不是一个答案。他有意说得含含糊糊,而这只是让我的糟糕感觉更加严重了。

“治疗什么病?”我问,“我没病。”我唯一需要治疗的地方是缠着绷带的右手。

他又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他站起来,我知道他要走了。看护也不再靠墙站着。

“我现在就要和你谈!”我厉声道。我下意识地站起来,向前迈了半步,但看护一个闪身,就来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路。我透过他的肩膀看到彼得森医生举起两只手,示意我冷静。

“要找个适当的时候才能谈,希瑟。首先,我希望给你一段时间,让你熟悉熟悉新环境。过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吃的来,然后呢,我建议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谈。”

他转过身,走出房门。看护把两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把我向后推。彼得森医生走了,另一个看护取代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带有很多金属扣的东西。我觉得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不愿意问清楚。我只好屈服,任由我面前的大块头带我走到床边,我顺从地坐在上面。他走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门关上,并上了锁。一张脸从门上的小窗前一闪。跟着,那张脸消失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第26章现在

我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我的胃里翻搅着,却与今早他们给我送来的食物没有一点关系,因为我一口都没吃。那盘子饭菜在房间对面的桌上,我尽量把它放得远远的,因为变冷的炒鸡蛋弄得我特别恶心,所以我赶忙到马桶边上等待着。不过我没吐出来。

摆脱恐惧可不是易事。

自打上次我和彼得森医生见面以来,已经过去了六天外加二十一个小时。通常我还会在周中接受辅导,但那天我得到了暂时的喘息。对于填写出院表格、进行手部手术的事儿,彼得森医生并没有撒谎。在初步会诊之后,医生相当乐观,称可以植皮,种植人造指甲。我的手永远也不能恢复“正常”了,他这么告诉我。但差别不会太大。

这件事让我在过去几天里都心情愉快,只是我今天早晨醒来,灰暗的光线从小窗户照射进来,我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恐惧在我心里盘旋不去。

我不愿意再回到彼得森医生的办公室。

房间里没有时钟,计算时间却不难。看护每天都会遵照固定的程序。送饭。发药。带我们这些没有其他事可做的人去做象征性的“锻炼”。查房。十点半的时候,他们刚刚检查完。不到三分钟前,一张脸在窥探我,以确定我没有在绝望之下,把床单拆成布条,巧妙地系在一起当绳子来上吊。我没有;我没有这么心灵手巧。不过我倒是很绝望。我开始意识到,我或许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了。

此时大门传来动静,我忙扭头去看。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胃里的翻腾感觉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只听吱的一声,门被向外拉开。一个看护冲我敷衍地一笑。他负责我的病房将近一年了,我却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该走了,希瑟。”

我叹口气,吞吞口水,花了一秒钟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过我没有试图去抵抗。通过以往的经验,我知道这毫无意义,弊大于利。在我走近的时候,看护连忙向后退,他小心谨慎,严格地遵守着规则。

我们走过一扇又一扇门,和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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