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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以上,水面以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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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中,我告诉江洪,纽约的野鸡可不像国内那些小敲小打的野鸡。她们有执照,合法经营按时纳税。受法律保护,享有极其奢侈的人权或者人身自由。结束那封信的时候,我还特意向他提起:我说最近的我正在拼命挣钱,以便早日代替他实现“睡几个资产阶级国家的女人”的理想。
    
  写完那封信,我又想单独给夏羽也写一封。写写我对她的愧疚,我想婉言规劝她,希望她能够早日跳出那场名存实亡的失败婚姻,能够尽快甩掉‘驼子’那帮小流氓们对她的纠缠。她可以找份体面的工作,哪怕不找工作,也可以体面地生活。旅馆的收入,足以使得她们母女俩衣食无忧。又何苦非要去亲身体验,那些希奇古怪的现代都市夜生活?正当我准备提笔写下这些时,又忽然觉得:自己又是何苦?再说,写出去的东西,毕竟就是泼出去的水。到时候,我还能收得回来吗?索性没写。
    
  给赵小妖的信里,我这样写:“生存已经不是问题,寂寞才是大问题。”在信里,我还非常露骨地对她说:我后悔没有在你的肉体上,留下一些更深刻更有意义的纪念,就跑来这个鬼地方。“残酷就是美丽,美丽就是残酷”我不知所云地写上这句话,想以此吓唬吓唬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妖。快结束时,我还假装自己因为时刻都在想念着她,所以准备:学校一放假,我就回国来看你。我说美国是个百分之百的鬼地方,在这里挣不到什么大钱,却浪费着我的大好青春。“美国没有一个像点人样的美女!也没有任何艺术的灰尘,愿意滞留在这个鬼都不来下蛋的地方!”
    
  我还绞尽脑汁地想把自己写得再惨一点。或者这样的话,小妖会更想我更爱我。因为英雄人物老扁曾经这样定论过,他说天下所有的女性,都没原则地同情弱小者。写完给小妖的信后,我又往信纸上洒了点冷开水,特地把最后几个字弄得模糊不清。心想:等它干了,小妖拿在手里,阅读时,肯定会把它当成是我的泪痕。
    
  后来的几个晚上,我特别希望自己可以做梦。当然最好是做做春梦。我还希望那些梦可以长久持续一点。我希望有位天外飞女,从云端里飞下来,乖巧地躺在我身边,常娥啊织女啊还是今何在笔下的那个什么霞的,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再对她们的裸体客气!我会像白案大厨们揉面粉那样,一点一点地把她们揉碎,然后扔进沸腾的油锅里,然后再捞起来,再揉碎。这才算是人生。这样的话,至少比傻逼神仙西西弗来回搬石头,要有趣的多吧?
    
  原来周一平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来回搬动着一块被人类叫着“女人”的石头?那我的魂呢?周一平也得跟平常人一样,要具备一个被人们称之为“魂”的物件吧?我常常这样甜蜜地想着:恩,在思想的深处,我是个强者,是个胜利者,无坚不摧。另外,假如明天,假如明天可以下一场金钱加美女的大雪或者大雨的话,那我的人生就功德圆满啦。哼,和艺术有关的人,怎么会败?
    
  可是,所有这些遥远而不可及的梦想、遐想、狂想和臆想的声音,对于如今的我来说,真是太遥远,太遥远,太遥远了。

第四节 我腰断了,怎么弯?
 
    在纽约街头,在那些高楼大厦之间的倒影里,我总是想放慢自己的脚步,悠闲一些。这个国家的人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他们走路的姿势奇特,虎虎生风。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一样,倒像是前面的街道上已经摆满了金元宝或者大锭的银子。或者像是阎王已经向全美人民下了十二道金牌,说走路快的,可以赶到下辈子不投人胎的机会。我才不会那么飞快地走路。赶着去干嘛?被车撞上了,本就折得太大啦。
    
  到异国他乡的那股子新鲜劲早已经过去。我开始发现,美国人并非传说中那样,看不起中国人。他们其实挺好的,对各国来美淘金的英雄儿女,他们基本上一视同仁,并非常友好。种族歧视的残渣余孽毕竟是极少数。伟大领袖毛主席在世的时候,不也这样说过嘛:右派分子只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几点几几,是极少数。“百分之几点几几”的数量,就是个“极少数”。至少在计算机没有普及之前,就是这样的一个概念。当然,在看待当年领袖的这句语录时,我们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千万不可以拿另外一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来论证这句话的准确以及精辟性。
    
  好几个月以来,令狐带着我,先后更换了三四个打工的场所。另外,他留在国内的那些债务,基本上也被他偿还干净了。只是学校的生活费学杂费等琐碎费用,却又使得他对资本主义充满了敌视情绪。有一次闲聊,他一边给国内的朋友发电子邮件,一边恨恨地发牢骚:“干脆我们贩次毒算了?跟美国的条子们赌一回!一球定输赢。”
    
  我说:“在国内我都没作奸犯科,跑来这里发什么颠?贩毒?那还不如去卖身!听说美国的怨妇比较多,那么当鸭子岂不是很有搞头?不是说你们湖北人有九个鸟嘛,你拿其中八个去试试?”令狐听后勃然大怒,说,去去去,我国内有个死党,就是死在那个病上面。咱们还是什么都别干,就这样,像个泥泞中打滚的猪猡一样赖在美国。好死不如赖活嘛。
    
  住在我们隔壁的李家兄弟,是两个贼精贼滑的上海阿拉。每天清晨,二李都要出去跑步。对我们说是锻炼身体,以便将来回国时,可以报效祖国。其实他们俩是出去拾垃圾。他们房间里的电视机、洗衣机、电脑、冰箱,基本上都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当二李跑步的谎言,终于被我和令狐俩戳穿时,大李哈哈大笑,说,妈的,这算什么?我们兄弟俩替美国人擦擦屁股,还以实际行动,猛烈支持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倡导的环保政策。为国争光!
    
  看见我和令狐俩一个劲地都在向他们兄弟点头,说,要得要得。小李也来了点劲,跟在哥哥的话屁股后面,弟弟也来了一句。他用软不拉鸡的上海话说:“其实美国满地都是黄金!就看咱们肯不肯为黄金而弯腰。打工太辛苦,也不划算。所以我们兄弟俩坚决不打工!”
    
  小李在国内是个惯偷。不知道来美国进修MBA的大李,通过什么手段,把弟弟也弄到了美国。据小李自己说,在国内作业时,他曾经被失主掰断过一根手指。可能是哥哥于心不忍,怕弟弟呆在国内,失手时,会被其他野蛮的失主,再弄断一条腿吧。但在美国,小李却从未失手被擒过。“哈哈,美国佬都是马大哈。可能他们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小钱。而且我在美国干老本行,一方面是为国争光,发扬国粹。另一方面就是为社会主义报仇。过去他们在我们国家抢过多少东西?妈的,那些东西现在都是无价之宝啊!”
    
  他继续说:“在这里,我没偷,是拿!你们俩真是书呆子。那些大商场,宽广无边,没几个人看,闭路电视算个鸟?随便拿双名牌跑鞋,名牌皮带、领带,往怀里一揣,妈的一晃眼我就不见啦。这样的事,一天我就干两回。多了不能干,那样容易翻船。那些货,我到黑市一转手,哗哗响的美金就到了手。一天多少进帐?这个可说不好。基本上要比你们俩高吧。我卖的便宜啊,一双正宗鳄鱼皮鞋,标价好几千,我五分之一四分之一的就甩卖掉。回头商场里的东西还多着呢。”
    
  因此,小李发电子邮件或者打电话回上海,对亲戚朋友们都这样说,他说美国是天堂,而他小李,则是只快乐的天堂鸟。有次,我一个人在某家大商场里逛来逛去,忽然发现一双破旧的皮鞋,上面的英文介绍是鳄鱼。一开始,我以为是某个名人摆在商场拍卖的。可当我拿起来一看,居然是MIDE IN CHINA,产地是上海蒲东某某工业区。那么说,原来那双新鞋就是这样不翼而飞了?再看到牌子上标的那个价码,吓我一跳。折算一下,假如把那双鞋的美金折合人民币的话,至少有一万多。看来,那个上海小阿拉跟我们说的,基本上属实。
    
  站在那双已被掉包的名牌鞋柜前,我禁不住心想:这里既然是同胞小李这类人的天堂,那为什么不可以是周一平的乐土?小李干得,我小周就干不得?可能是日有所思,当天夜里,我就做了个恶梦。梦里面,我看见自己的腰已经断了。整个身子像条被刀切断的藕一样,变成了两截。中间还粘着些丝。可地下却堆满了许多我极其渴望的东西:有满地的美金,有无数的美女,另外,好象遍地都是那些我从来不敢问津的名牌皮鞋。真的只要我一弯腰,就可以得到它们。可是,我的腰已经断了,飘在恶梦里,我急得大喊大叫。我在恶梦里焦急地叫嚣:“我的腰断了,妈的!怎么弯?”被令狐一巴掌扯醒时,我用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在梦里,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那个夜晚,纽约上空的风,像梳子一样,轻轻梳理着临窗而立的令狐与我。四周极其寂静。后来,我怀疑可能是我自己的感觉出现了问题。美国的首府,又不是莫斯科的郊外,它的夜晚怎么也会如此安宁?那晚,是我先说话。我站在窗前对令狐说:“我甚至可以听到露水在树叶上滑动着的声音。”
    
  他说,我不敢听那个声音,我害怕因此而想念家乡。

第五节 典当仪式
 
    在美国挣钱即使挣得再累,我都会抽空想一想我国内的一些朋友。尤其是我那亲爱而纯洁的赵小妖。那孩子,天使般纯净,总让我联想翩翩。我想起我们刚认识不久时的某个夜晚。那时候,正好小妖放寒假,闲赋在家。我们有机会在一起跳舞,逛夜市或者看通宵的电影。有一回电影还没开演,小妖就趴在我怀里睡着了,像条疲惫的小猫一样。而我却莫名其妙地扮演了一回绅士,强忍着满腔的欲火,连摸都没摸她半下。
    
  “毕竟在孩子面前嘛。”当年我就是这样恬不知耻地冒充着纯洁。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将她紧紧地裹在里面。直到后半夜,放第三场电影时,小妖才醒了过来。她还故做惊恐状问我:你没趁机对我做什么吧?见我当时已经冻得直打哆嗦,她自己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便特地要求我闭上眼睛,赏赐给我一个闪电般短暂的香吻。仅仅一个吻,至今都让我无比怀念。至少,它是纯洁的。
    
  我不知道她现在还纯不纯洁。但我已经不再纯洁,至少比之在国内,要显得更不纯洁。正好那段时间里,我和令狐俩打工的那家店里,又增加了几个项目。其中一项就是老虎机。真正有钱有地位的美国人,从来不愿意问津那玩意。相反,倒是一些街头流浪汉们,对老虎机偏偏是情有独钟。这个情况跟国内极其相似。
    
  我想到一个主意,安排隔壁的李家兄弟,轮流来我们店里打老虎机。而令狐与我则事先在机器里做好手脚。这样一来,老虎机就变成了我们的印钞机或者店里的吐钱机。我们这四个聪明的中国人,同心协力里应外合。大把大把的美金,来得易如反掌。
    
  我还不时地安慰其他三个心里越来越发毛的同伙。说:“反正倩倩也不可能在乎这些小钱。她开这个店无非是想有个好听一点的名声而已。你们只管按照我的方案执行,万一不行我就牺牲一次色相。总之我敢保证,只要你们听我的,咱们兄弟几个绝对不会因此而进美国派出所。”令狐听后,在一边笑了起来,说,屁屁屁,你小子知道个啥?你知道姜倩倩是什么人吗?另外她还可以当你的妈。瞧你倩倩倩倩叫的!
    
  我们打工的那家娱乐厅,虽然它的规模不大,但名气却很是响亮。据说女老板姜倩倩早些年在国内发展时,曾经在李连杰的一部戏里,演过配角。她现在的身份是:中美演艺文化交流专使,同时拿两个国家的薪水。这个店,也不过是她在美众多产业里的其中之一。她所有的产业加在一起,最起码也有上千万美金的家底。尽管女老板姜倩倩的背景如此复杂,但我一点也没瞎吹。因为一个礼拜的时间还没到,我就光荣地印证了那个“献身”的谶语。
    
  姜倩倩巡视这家娱乐场所时,恰好是她的四十大寿。那天全店狂欢,喝酒吃饭不要钱。整个白天她都没有出现,直到子夜时分,街头才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车队。从车里下来的男女老少,基本上都是中美两国演艺界里的中低两级官僚,以及两级官僚们的家属。可能是因为我酒量颇大,模样凑合,所以很是幸运地被姜倩倩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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